第76节

  姜扶光咬紧牙关让自己保持清醒,她冻得直哆嗦,也死撑摆手:“不是我,不是我……”
  苍山目露愤恨,现在已经没什么人相信姜扶光。
  这苍山不可能特特跑来污蔑姜扶光吧?
  姜扶光无辜而孱弱,偏偏她现在的容貌都被绝血丹的副作用搞得像鬼,看起来像是一只青面鬼在故作无辜。
  “真的不是我……”
  姜夫人见不得女儿被这样逼迫:“你说是扶光,你空口白牙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谁允许你污蔑我们上陵姜家人了?!”
  或许是因为现在众位修士都下意识相信苍山的话,觉得姜扶光面目可憎,连带着对姜夫人也觉得恶心。
  口口声声谁允许他侮辱上陵姜家人,现在姜扶光的确有不对劲,别人的血没了,同门被杀了,怎么留得下证据?姜扶光的不对劲人人有目共睹,她的血臭不可闻,就像早死了几天一样,这些都不算证据?没有当场抓到姜扶光就不能指证她?上陵姜家、口口声声上陵姜家人,上陵姜家人就比别人都要尊贵吗?
  修士们义愤填膺。
  苍山却忽然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证据……有证据啊。”
  他颤巍巍抬起手,抓起脖子上吊着的骨哨,放在嘴里吹起来,骨哨的声音并不动听,虽然清亮,但是不成曲调,反而短促尖锐。
  随着这骨哨声,地上那摊臭血,以及姜扶光的身上开始渗出虫子……这些蛊虫越来越大,看起来惊悚诡异,让人头皮发麻。
  一个圆滚滚的虫子更是直接从姜扶光胳膊上掉了下来,落到她的脚背上。
  姜扶光一下大惊失色,把脚背上的蛊虫拂开,她好像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打击,眼睛一闭,就要晕倒。
  姜如遇一道冰冷的剑风擦过她的眼皮,上面的冷意和杀意又活活把她吓醒。
  姜如遇眉眼如霜,言简意赅:“别睡。”
  她想睡过去躲过这次查案吗?
  姜扶光被“他”话中蕴含的冰渣子给吓得活活打了激灵,她不敢再故意放任自己晕倒了……她怕这个一见面就对她不感冒的男修杀了她。
  骨哨声继续,那些蛊虫亲昵地朝苍山爬过去。
  苍山终于泪中带了一个笑:“花花、二毛,你们都还在呢。”
  蛊虫像是听得懂人话,点着上半身。
  苍山又对别人道:“我们异蛊门和别的门派有点不同,异蛊门门中豢养蛊虫是用我们的鲜血,我们的本命蛊虫平时就在我们的血液之中,我师兄师姐师尊们的血液被人抽走……但我能感应到这些蛊虫。”
  他说到这里时,痛哭失声,花花二毛他们还在,可是师兄师姐他们不在了。
  门派覆灭,一夕皆死,苍山成了个孤零零的人。
  姜如遇见他实在可怜,无端被人害成这样,那些血液因为失去了活性,这些蛊虫慢慢也有些精神不济。
  姜如遇用大地之力幻化一个锦盒出来,递给苍山:“把蛊虫收起来。”
  “他”的好意让苍山一愣,接过盒子,苦涩道:“没有用的,这些蛊虫慢慢都会死……”
  然而,那些蛊虫全都趋利避害,爬向这个锦盒,苍山有些惊喜,姜如遇问:“现在,你还有办法让他们活下来吗?”
  “有、有。”苍山连连说有,只要蛊虫撑过七七四十九天,他就能让蛊虫适应自己的血。
  “如果你愿意,落花剑门愿意向你敞开。”姜如遇道,苍山有些意动,但摇摇头,双目直勾勾看着姜扶光:“我们一整个门派都死了……我不能放过她,哪怕她是世家修士,我哪怕死,也要报仇。我死了,就进不了落花剑门。”
  苍山环顾姜如遇、和带他来的天南修士们:“多谢你们的帮助,之后,请把我和他们葬在一起。”
  苍山看出姜扶光身份不同,他担心姜扶光不会被处置。
  星堂堂主则道:“我们一定为你做主。”
  他看向姜扶光,手中结着星印。
  姜扶光现在就像一个怪物,她身上掉下虫的情形让所有人都反胃,可她仍然道:“我、我不知道,我身上的血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啊。”
  她全身哆嗦,站不稳,已经蹲在台上抱着自己的身躯,显得自己可怜极了。
  “我的修为怎么可能杀得了这么多人……我拿血,拿血也没用,我不是魔修啊。”
  “让我来看!”药宗宗主见她仍然抵赖,飞上比试台,他不顾姜扶光的拒绝,伸手搭上姜扶光的脉,再取了几点血来尝。
  末了,他冷哼一声:“这血里还有其他东西,不化骨、金蟾舌……这是做绝血丹和生血丸的主材料,这两种丹药都是用来提升修为的药,因为要用到活人血,早被正道取缔,如今知道它们的人也很少了。”
  药宗宗主双目如炬,逼视姜扶光:“你以明道期修为要参加这个比试,修为却能涨到凝丹期巅峰,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你说你不知道,没有用手段提升自己的修为,谁会相信?”
  “说!绝血丹和生血丸的配方你是从哪里知道?”药宗宗主对这种丹药深恶痛绝,看向姜洛的方向,“ 你们上陵姜家难道敢私炼这两种邪药?”
  第79章 风云破百蛮二十 她再不敢委屈,再不敢……
  姜洛被药宗宗主劈头盖脸一问, 他心里一悚,后背被冷汗沾湿。
  绝血丹和生血丸向来是被正道所不容的邪物,用活人血炼制丹药提升修为, 不只会让大批心狠手辣的修士走上邪路, 更会致使无辜者命丧黄泉,没有任何一个门派能容忍上陵姜家炼制绝血丹和生血丸。
  姜洛冷汗重重:“我上陵姜家从不炼制这样的邪物!”
  药宗宗主目光锐利:“那令千金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上陵姜家做庇佑, 以她的能力, 她如何能杀尽异蛊门全门,又如何能炼制出绝血丹和生血丸?”
  “这、这……”姜洛被问得哑口无言, 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给上陵姜家洗清嫌疑。
  他心慌神乱, 瞥到姜扶光还像一个青面鬼一样在旁边直打哆嗦, 她此刻狼狈、身上全是血迹,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腥臭味,衣服上甚至还有蛊虫爬行留下的痕迹。
  姜洛心里一阵反胃, 这、这就是他的女儿?
  她给上陵姜家惹了多少麻烦, 闯了多少祸?姜洛很铁不成钢,他从没要求过姜扶光如何出人头地,但她为何总能惹出祸患来?无论是给妖魔卑躬屈膝的事,还是现在用绝血丹生血丸的事情, 她到底要做什么?
  她已经是上陵姜家的人,还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
  姜洛现在当着整个修真界正道的面,必须把上陵姜家给择出去,他眼神中充满失望, 痛心疾首逼问姜扶光:“你、你说,到底是谁帮你炼绝血丹和生血丸的?到底是谁引诱了你?!”
  姜扶光浑身打哆嗦,姜洛那充满失望和痛心的眼神让她忐忑难安,难道父亲要放弃她了?
  姜扶光爬向姜洛, 抓住他的衣服:“父、父亲……不、不是我……”
  她仍然不承认,她也不能承认,如果她真的承认了这件事,之后她在修真界还怎么立足呢?中陆会看不上她,天南她也早已放弃,天大地大难道就没有她姜扶光的容身之地了吗?
  姜扶光痛哭流涕,抓住姜洛的衣服,她哭得越惨,心里就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父亲怎么能直接把自己推出来,他不知道现在上陵姜家是她唯一的保护伞了吗?
  可惜,姜扶光这次闯的祸实在太大,姜洛现在没法包庇她,只能把上陵姜家择出来。
  他脸颊抽动两下,重重地把姜扶光拉着自己衣服的手拂下去,姜扶光本就体力不支,如今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姜夫人心痛无比:“夫君,你就仅凭着别人的几句话就不信自己的女儿了吗?扶光是你的孩子啊,他们没有证据、没有证据怎么能胡乱冤枉人?”
  苍山猛咳几声,忍不住要走上前去理论——他刚才的一切还不算证据?一定要留影石才能算成证据吗?按照这才算证据的话,天下不知少了多少凶手。
  姜如遇按住苍山的肩膀,苍山不用走过去,姜夫人这话可不只得罪了苍山。
  果然,药宗宗主冷然道:“夫人,我从令千金的血中发现绝血丹和生血丸的影子,这不叫证据,什么才叫证据?夫人是要仗着当初异蛊门的人没来得及用留影石,就一定要赖说没有证据?”
  药宗宗主德高望重,谁敢说他的话是假话?
  所有人都看得出,姜夫人这是为了袒护自己的女儿,就连脸都不要了。
  这上陵姜家,真是一个糟污之地。
  姜洛不可能再让姜夫人和姜扶光继续丢人下去,他指着姜夫人:“你住嘴!你别猪油蒙了心,为了袒护扶光就挑战所有人的底线。扶光身上的血腥臭难闻,说明这些血的主人至少死了几天,这些血中还有异蛊门的蛊虫……种种证据摆在你面前,你还说没有证据,你要什么证据?扶光是我的女儿,我也心痛,可如果看着她一错再错,这不是爱她,是害了她。”
  姜洛难道不心如泣血吗?可现在他不让姜扶光认罪的话,修士们的怒火被彻底点燃,对谁都不好。
  姜洛声音微缓:“扶光,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到底是谁教坏了你?你说出来,你是上陵姜家的女儿,你要有担当。”
  姜洛弯下腰看着姜扶光,想让她清楚,现在先把上陵姜家给择出来,只有保住上陵姜家,之后上陵姜家才能救她啊。
  可惜,现在姜扶光完全没办法理会姜洛的用意。
  她只体会到无边心凉,手臂颤抖着,推开姜洛,眼神里居然有恨意:“父……亲,你好意思给我说我是上陵姜家的女儿吗?从小,我就流落在外,你从来没有管过我,我学成了什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问我谁教坏了我,怎么不想想你自己怎么没把我教好?”
  “父亲,你口口声声只有上陵姜家,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姜扶光眼里全是冰凉的恨,“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推出去我,我就会死,你当初抛下了我,现在又要让我死。
  姜扶光声声指责,她是真的委屈,满腹都是恨意。
  可这恨意,别说别人,就连姜夫人都觉得有些来得有些突然。
  明明是姜扶光用绝血丹和生血丸,现在带来了巨大的麻烦,怎么被她说得倒是一切都是因为她前二十年没在上陵姜家长大的缘故了?
  姜扶光那一肚子的脆弱多思就像是奇异的歪理,让人心里忍不住厌恶,觉得黏糊,却又无法找到反驳她的话。
  姜如遇自然什么话都没说,像这种上陵姜家窝里斗的情景,她乐得看,又怎么会阻止呢?
  关键时刻,凌火道君拼着受伤挣脱星辰的力量,她气得倒仰,本就可怖的面容泛满红色,二话不说一掌朝地上还委委屈屈、自觉被辜负的姜扶光打去。
  姜扶光控诉完毕,原本还等着姜洛朝她道歉,不想一阵掌风袭来,正中她的腹部。
  姜扶光登时像一只断线般的风筝般被打出去,在地上拖行好长一段距离,身上腥臭的血更是被打出来,淌在比试台上。
  姜扶光被这结结实实的一掌打懵了,这是死亡的气息,她耳朵里嗡鸣、出血,仿佛动一下都会立刻去死。
  她有些害怕了。
  凌火道君怒火中烧,狠狠瞪了眼姜洛和姜夫人,再看向姜扶光,大声斥责:“什么矫情的贱人!你犯下大错,再次带累上陵姜家,还要怪我们没教好你?给了你这条命,就是上陵姜家欠了你?”
  凌火道君真恨不得现在就把姜扶光给杀死,她当初真是瞎了眼,才认下姜扶光做自己孙女。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姜如遇待在上陵姜家!姜如遇再如何倔强不惹人喜欢,至少不是这种自私的惹祸精。
  凌火道君气不打一处来:“你朝妖魔屈膝,不是上陵姜家继续庇佑你,你当你现在会在哪里?如今你居然犯下这等错,哼!”
  她双臂一振,如修罗魅影般飘下来,站定在姜扶光面前,如同老鹰般的手钳住姜扶光的下巴,重重地掰开她的嘴巴:“说!到底是谁给你绝血丹和生血丸的?你敢不说,本君现在就杀了你!”
  凌火道君是个真正的狠人,她再有千万般的缺陷,但能修到道君的地步,总也有过人之处。从她明明脸上是坑洼,却能不惧人眼就能看出,凌火道君的心比铁石还狠。
  她现在可不能再让姜扶光呜呜咽咽、吞吞吐吐地连累上陵姜家,告诫完姜扶光之后,还不等姜扶光答应,以手成掌,在姜扶光脸颊上左右开弓,归风摧火掌哪怕不是为了杀人,这般打下来,也让姜扶光脸里边都好似被打烂了。
  说也奇怪,姜扶光恐怕就吃这一套。
  刚才姜洛让她说时,她就委屈控诉姜洛的不对,仿佛自己做的一切都有苦衷,但现在被凌火道君险些打死,姜扶光的骨头又软了。
  她根本承受不起这样的严刑拷打。
  姜扶光现在无比乖顺:“鸦、鸦杀堂……堂主。”
  她说出这个名字,凌火道君仍然不满她的吞吞吐吐,怒吼:“全部说完!连说话都要本君教你吗?”
  姜扶光浑身一抖,现在也不委屈了,更不控诉了:“他帮我炼制的绝血丹和、生、生血丸……我想参加灵天秘境的名额之争,可是,我的手废了……我就想让他帮我……绝血丹和生血丸都是他炼制的,他让我每日服用,增进修为。”
  “他人呢?”凌火道君喝问。
  姜扶光敛眸,说出若风的藏身地点,凌火道君当即派人前去捉拿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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