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顾锦沅恭声道:“心里惦记着老太太,想早些回来,只是我看人家一早挽留,那个样子,倒像是有什么想法,我也不敢回来,只好多待几日。”
  老太太眉眼没动:“有什么想法?”
  顾锦沅看着这样子,知道自己必须小心了,说错了话,或许这已经攻占的城池又要倒戈相向了。
  她低首,轻叹了口气:“也怪我不懂事,想着劝妹妹不要去猜那什么鹦鹉,不曾想妹妹反而较真了,要和我对赌。其实我们姐妹对赌,原也没什么,谁输谁赢,这鹦鹉还不是供奉过来给老太太。只是偏偏——”
  老太太听着这话,倒是和顾兰馥哭诉给自己都不太一样,便问:“偏偏如何?”
  顾锦沅叹了口气,将这件事的始末说了个一清二楚。
  “本来人家别苑的管事传错了信,这传错了也就传错了,妹妹胡乱指一个,猜对了猜错了,也没什么,谁也不会当回事,就是小孩子玩笑而已,可谁知道,妹妹那么笃定她猜对了,猜中的反而是那个别人传错的,这就不由得别人多想了。”
  顾锦沅声音软糯,娓娓道来,由不得人不信。
  况且,老太太本来对于自己之前听到的故事就不太信,如今听顾锦沅一说,自然是信了十成十。
  老太太眉头紧缩:“可是她怎么就能恰好说出人家传错了的那只鹦鹉”
  这件事确实有些奇怪了,你随便指一只错了不要紧,但你随便一只,几十只中偏偏是那只,由不得人家多想!
  顾锦沅颔首:“是了,所以人家睿远侯夫人心里疑惑得很,妹妹匆忙跑回来了,我若是也跟着跑回来,人家怕是以为我们做了贼,我只能是留下几日,慢慢地和人家说话。”
  老太太叹了声,望向顾锦沅:“那如今睿远侯府那边,怎么说?”
  顾锦沅:“她们自然心里也是疑惑,不过我暗地里打听过了,她们把上下的人等都查过了,确实和妹妹并无接触,想必真是凑巧了。”
  老太太赞许地点头:“这样也好。”
  一时望向这孙女:“倒是多亏了你,帮着从中斡旋,要不然人家若是想多了,那以后两家的关系就不好相处了。”
  这种事,若要解释,必须趁热打铁,若是等以后,人家生了疑窦,做长辈的再特特提出这事来解释,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顾锦沅不急着回来,反而留下和人家解释清楚,这自然是对的。
  正这么想着,外面响起来脚步声,是胡芷云带着顾兰馥过来了。
  顾兰馥眼圈是红的,一看到顾锦沅,自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剜了顾锦沅一眼。
  顾锦沅一脸乖巧,神情柔顺地坐在老太太身边,还帮老太太拿美人锤来捶腿。
  胡芷云看着这个样子,倒是笑了:“我们风光的大小姐回来了?”
  顾锦沅起身,过去见礼了,虽然神情很淡,不过也确实是礼节周全。
  胡芷云冷笑:“母亲,这一次,拜咱们的大小姐所赐,兰馥可是丢人了。”
  老太太本来因为这事,对顾锦沅也有些不满,但是她现在听了顾锦沅的话后,细想了下,又开始觉得,顾锦沅这事没办错,反倒是顾兰馥,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所以在听到儿媳妇这么说的时候,她慢悠悠地来了一句:“这也没什么,反正丢人不是这一次了,再丢一次,算什么?”
  顾兰馥:“……”
  她听到这话后,愣了下,之后“哇”的一声,她哭了出来。
  哭出来的她,噗通跪在那里:“祖母,母亲,我,我委实不知道为什么我恰好猜中那个,我也是看那只鹦鹉是白毛的,想着最不像鹦鹉。”
  奈何老太太根本不想听,这些能是真话吗?真话是不会说出来的,能解释出来的必然是假的。
  胡芷云看着女儿哭,脸上倒是也没什么心疼,她淡淡地瞥了一眼顾锦沅,却是道:“母亲,我是想着,兰馥实在是不争气,这和二皇子的婚事,也该重新考量了。”
  这话一出,老太太怔了下。
  顾锦沅眉尖微动。
  而顾兰馥则是哭得更响了。
  胡芷云微蹙眉,没搭理自己女儿,而是径自道:“这婚事,其实原本就是订给我们宁国公府的嫡长女的,如今——”
  她这话还没说完,顾兰馥噗通跪在她面前了:“娘,不可,万万不可!”
  第26章 母女先商量商量
  在顾兰馥跪下的那一刻, 顾锦沅略挑眉,老太太愣了,胡芷云则是傻眼了。
  她没嫁的时候, 就是身份贵重备受宠爱,如今执掌宁国公府中馈多年, 那更是养得了说一不二的性子,这件事她和老太太提,不是商量, 只是通知而已, 而接下来怎么办,她自然会去和顾瑜政谈, 如果顾瑜政那里谈不通,她就要找她娘家人出面了。
  总之,她要办的事,一定能成功。
  她已经想好了, 谁反对,她应该怎么处置。
  但是现在, 她万没想到, 第一个出声反对的竟然是她的亲生女儿?
  不是说好了的吗?
  不是之前她自己也同意的吗?
  不是她自己也想嫁给太子的吗?
  胡芷云也算是经过事的,遇事从容冷静,但是现在, 她竟是半响没能反应过来, 在她为自己女儿运筹谋算的时候, 她的女儿竟然当着外人的面给她捅刀, 告诉她说, 她就想嫁给二皇子,不想退婚。
  胡芷云准备好的许多话, 顿时都憋在肚子里,她望着自己的女儿,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兰馥,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起来?”
  然而顾兰馥不起来。
  那天,她在睿远侯府的庄子里丢了大人,但她还是不想放弃,她就去找了二皇子,然而二皇子神情冷淡,对她疏远得很。
  她在二皇子面前哭了半响,二皇子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面色终究不豫。
  她自是知道,这二皇子是性情温和的人,为人良善,既然和自己定了亲,他断断不会轻易就要和自己退婚,况且自己身后还有宁国公府。
  是以她先哭了一番表示愧疚难安,总算看着二皇子至少没有太过恼怒,之后就匆忙回到自家府里。
  回到府里后,她是颇纠结了一番。
  到底要不要告诉母亲,告诉母亲关于那个梦里的事?
  她是想干脆说了,说了后,她就能解释为什么她不要嫁给太子而是还想继续嫁给二皇子。
  但是……
  顾兰馥想起自己在梦里看到的那些事,关于自己母亲,关于母亲娘家胡家的那些事。
  她明白,如果自己要说清楚那些事,难免就会被盘问后面发生的那些事,而那些事,又涉及到母亲的外家,甚至涉及到母亲的秘密。
  想到那个秘密,顾兰馥的脸色煞白。
  她没有办法,不能说出来,一旦说出来,母亲为了那个秘密,她并不能保证被放弃的那个人是不是自己。
  所以顾兰馥只能隐下一切,干脆一个字都不说。
  当一个因为喜欢上二皇子而任性骄纵的女儿,总比当一个知道了那个秘密的女儿好。
  顾兰馥哭着仰起脸来,望着她的母亲:“母亲,女儿既然许嫁了二皇子,生是二皇子的人,死是二皇子的鬼,若是这门婚事因为女儿的无能而就此错过,那女儿宁愿一头撞死在这里!”
  这句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胡芷云听了一个透心凉。
  她的女儿怎么这样?
  她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茫然,抬头看向了老太太,也看向了顾锦沅。
  顾锦沅安静地坐在那里,很是乖巧文静,甚至微微歪着脑袋,好像多认真地看一场戏。
  胡芷云突然有一种想吐血的感觉,她当初为什么把顾锦沅接过来,不就是想利用她吗?结果现在,她竟然好像在看自己的好戏?
  旁边的老太太叹了口气:“何必呢,既然孩子想嫁给二皇子,这门婚事也已经说好的,你又何必非要棒打鸳鸯?虽说做孩子的应该遵从父母的意思,可是做父母的也应当体谅孩子。”
  这话说得……胡芷云冷笑,你当年不是也拆散了你的儿子和陆青岫吗?有脸说我?
  不过她到底是忍下了,当儿媳妇的,不能那么说话。
  她现在最要解决的是她这个女儿的问题。
  她一直在创造机会,让二皇子和顾锦沅接触,她以为自己女儿一定再努力地试图撮合二皇子和顾锦沅,两次的机会下来,她也疑惑,为什么这件事毫无进展。
  现在,她懂了,敢情她的女儿根本是在阳奉阴违?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冷着脸道:“母亲,儿媳先行告退了。”
  说着,直接扫了一眼地上哭泣着的顾兰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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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胡芷云和顾兰馥后面的事,顾锦沅并不知道,不过多少能猜到一些。
  连着几日,胡芷云看上去心情都不太好,顾兰馥也是一直闭门不出,她想着,这母女两个必然是大闹一场了。
  于是连着几日用膳的时候,顾锦沅都是淡定温和,唇边带着笑,反倒是那母女两个,沉着脸,话都不多说一句。
  为了这个,老太太没少抱怨,摇头叹息,只说这当娘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叹道:“这是家无宁日啊!”
  家无宁日?
  顾锦沅走在那双月湖边,望着湖中自己的影子,不由想着,自己没来的时候,他们想必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自己来了,他们觉得家无宁日了。
  谁让他们要接自己来的,难道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吗?
  还有那个太子……
  想起太子,顾锦沅不由想起来那一日,他凝着自己时的目光,虽然满是阴冷嘲讽,但是有那么一瞬间,那眸底竟泛起一丝温柔。
  一闪而逝的温柔,她并不能捕捉清楚,不过却隐隐感觉到了。
  他为什么那么看着自己?
  顾锦沅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太子的时候,那一天,他那么冷淡,连正眼看一眼都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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