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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姐的诅咒

  蒙古人突袭的事情一时震惊朝野,总兵都督曾铣受了旨意当即就连夜带兵赶了回去,至于流言中说要与夏府结的亲就这么暂且搁置在了一边。
  我也不懂如今的朝中是个什么局势,单就替杨博来说,夏家与曾家泡汤的亲事,总归是好的。
  下午,我美滋滋的约了浣浣一同上街去挑了一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碰巧遇到了杨博出宫的轿子,我想着也不用刻意去府上找他了,只逮着今日的机会就好。
  于是,在马车停下后,我和浣浣的努力劝说下,硬是让杨博回府的轿子打了个转,往夏府的方向去,在下轿后,他很是为难的看了看我们,又打算钻回轿子内。
  “别呀,礼我都帮你备好了,如今趁着姓曾的走了,你赶紧去,别错过这个机会了。”
  “我······”他在原地踟蹰,左右不是。
  就在这时,夏府的门的被打开了,丫鬟带着两个家仆推推搡搡的赶了一人出来,我仔细一瞧,那被扫地出门的不正是曾淳曾大公子吗?
  “你家小姐不肯见我,那我见见首辅大人总成了吧?”
  “我家老爷还不曾散职回府呢,你若有本事自己去考个功名,倒时入了阁,想几时见老爷都成,何故天天寻什么由头来叨扰我家小姐。”
  “你个丫头片子,伶牙俐齿,我若娶了你家小姐,以后便首先撕了你的嘴。”
  “娶不娶的事情尚未可知,如今你就是把谣言传的满京城都是,我家小姐也不会见你的。”
  说完,大门毫不犹豫的关上了,曾大公子看着这距离自己鼻尖几厘米的大门,气急啐了一口,“真以为自己还十七八呢,二十八都嫁不出去的半老徐娘,老子能看上你是给你面子,臭娘们儿,什么人!我呸!”
  然而,话没说完,墙内扔出了一堆礼盒,正好砸中了曾淳的脑袋,曾大公子痛呼。
  “奴家徐娘半老有自知之明,不劳曾公子费心,日后莫要再上门自取其辱了!”这墙内的声音清傲如旧,我立马便识出了是夏兰泽。
  “这,曾淳没随他老子回去吗?”
  “没有,曾大人是连夜走的,这曾公子是家中独子,向来娇气惯了,不曾见过打仗,自然也就没随他老子去。”杨博告诉我道。
  我摇摇头:“都说将门无虎子,可这曾淳摆明了比狗熊还逊呢。”
  方才的一幕仍然让我和崔浣浣看得惊讶,尤其是如此粗鄙的话难以想象会从这样一个世家公子的口中说出,即使是当初盛宠一时的郭浔却也未曾如此呢。
  “天色不早了,估计待会首辅大人也该散职回府了,杨大人此时进去正好相候,也算是表了诚意。再说,夏小姐若见着你,定然方才的气也就消了。”崔浣浣说话总能周到妥帖。
  我赞同道:“没错,你赶紧进去,带着礼,我们在车里等你好消息。”
  “这······这真要去吗?要不,改,改日吧。”
  “改什么日,去吧!”
  看着他不情不愿的扣响了门环,踏进夏府,我从心底里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六娘,认识杨大人很久了吧?”浣浣突然问我。
  我枕着车窗,放松的闭上眼,陷入了回忆的思绪,喃喃道:“是啊,很久了······”
  “那该是在入府前吧?”
  “恩?”我转而一想,知道崔浣浣怕是理解错了,以为是过去的六娘,我也就顺势道:“是啊,入府前,那会我还是一只自由的小麋鹿。”
  “自由?”崔浣浣念了一遍,这样的词语,对于这个时代的女性来说可能确实有些新奇。
  “那时候,六娘过得很开心吗?”
  “如果和现在对比的话,该算不错。可是后来,我遇到了一个驯鹿人,他牵错了一头鹿,我找错了一个人,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我说着那些已经过去的,无法改变的事情,试着把它看做是命运的恶作剧。
  “驯鹿的人?”
  我朝她笑笑,“没什么,随便编的故事而已。”
  后来夏言的轿子回了府,我和浣浣亦在车内等了许久,都不曾见杨博出来,我想该是谈的很合拍,心下也就放心了,见时间不早,就准备打道回府。
  然而马车刚打转,身后的开门声就传出。
  我让车夫停了下来,掀开帘子正要去问,却见杨博皱起眉头,神色惆怅,似有心事。
  “这是,失败了?你恩师怎么说?”
  他叹气。
  “还是说夏小姐移情别恋了?”
  他又叹气。
  “到底怎么回事?你别光顾着叹气!”
  他张口欲言,想了想还是摇头再叹息,然后钻进了轿子里打道回府了。
  “这?”我和崔浣浣一时互相眨眨眼。
  陆炳在我们之前先回来了,晚膳的时候,我问他今天怎么如此之早。
  他却反之问我今天是不是见过杨博了。
  我扶额叹道:“锦衣卫是不是近来都闲的没事做?专盯着指挥使的老婆查?”
  陆炳回了我一个你想多了的眼神,道:“他们有职务在身,你?顺道而已。”
  “你是说,你们最近在监视杨博?”
  陆炳没回答,但我看他的表情不像,我又猜:“莫非夏言?”
  “那几年你也算没白替了我的职。”
  还真如此!
  “这是为何?”
  “曾铣是夏言极力推荐的人,如今河套失防,虽然已被曾铣镇压下,但近来朝廷里有人欲将此事牵连到夏言身上。圣上已然心生嫌隙,所以——”他没有说下去,但我一想今日杨博从夏府出来时的神情,立马就明白了。
  “那,杨博会有事吗?”
  “现在这个局势,保全自己就行了,另外我和府上也说了,以后恕不招待徐北,这种情形,你我不要参与进去。”
  他事不关己的口吻听得让人冷漠,我问他:“你是不是忌讳了前几次的事情?”
  他没有说话。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未来将会发生的某些事情,以及未来的严氏父子,你会害怕吗?”
  他放下了筷子,眼神里失去了一些往日的明亮而变得不可捉摸的凝重,过了一会,握住了我的手,平淡却认真的道:“六娘,倘若在十年前,我一定会告诉你想要的那个答案,人世艰险,宦海沉浮,带着你抛官弃禄的离开京师又何妨,可是如今——”他倏然一笑,撩起我耳边的一缕鬓发,道:“我们有经儿,绎儿,锦儿,有老刘,张嫂,浣浣等陆府的所有人,最主要的是有你。我不能让之前的事情一再发生,陆家不可以再冒这样的险。所以从头到尾,我害怕的都不是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而是未来是否还会有你在我身边。”
  我的心如被扼住般产生了一丝生疼,矛盾的是尽管我清楚的知道自己不爱他,却又在经年累月中不可避免的对他产生了一种眷恋与感激,那来源于家的向往,孩子的联系,使我渴望从他身上找到一种久违的依托。
  “我明白了,从今以后,我会支持你的决定。”
  他抱住了我,我将下颌枕在他的肩上道:“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好女人,但余生的岁月,我会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
  他的手抚过我的头发至后颈,暖暖的渗透进心里,好像至此找到了某种依靠。
  这一年河套没有收复回来,这一年曾将军被革了职,这一年从夏府搜出了千里江山图,这一年夏言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弹劾,这一年严党崛起!
  这位曾经刚直不阿,一人能敌满朝权贵的夏首辅第一次选择了沉默,也许他真的老了,夕阳从文渊阁的木窗里投射进去,照在他斑白的须发上,他坐在内阁的主座上疲乏的闭上双眼,像迟暮老人的瞌睡。
  我踏进久违的文渊阁,看着这个曾经令我敬佩又怨恨的人。
  这一生他抵抗过强权,忠于过自己的内心,却也间接导致了李家的覆灭,当结局走到最后时,我才发觉原来我曾经对他所有的不可原谅都化成了如今年逾古稀的同情。
  “首辅大人,圣上手谕——”
  他睁开眼,挥挥手,示意不用念了,然后缓缓从座位上起身,声音变得沧桑:“走吧。”
  门外的锦衣卫们没有涌上拘捕,而是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这是我能给予他最后的尊重。
  夏言走得很慢,在路过左顺门的时候,他停下了步子,看了一眼后突然笑了,摇摇头继续抬起了步子。
  于是,当年左顺门逃跑的那段记忆也一瞬间在我脑海里复苏,我不禁唏嘘叹气。
  夏言扫了我一眼淡淡的问了一句:“这位小兄弟过去不曾见过,是第一天来吧?”
  我没有开口,点了点头。
  他笑了什么都没有再说。
  夕阳全部落山的时候,陆炳从身后走来,他温暖的手覆上了我的肩,示意我可以回去了。
  我问他:“夏言会判什么罪?”
  “勾结近臣,结党营私,收受贿赂都可以,重要的是圣上希望他是什么罪他就必须是什么罪。”
  谁都没有想到曾大公子一幅用来求亲的千里江山图却成了压垮夏言的最后一根稻草,文臣勾结武将,这是历朝历代最大的忌讳。
  “谢谢你,谢谢你让我见了他最后一面,让我见证了这段真实的历史,剑还你吧。”我解下腰间的配剑递给他。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你去忙吧!”我朝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隔年的正月,夏言和曾铣全部被判处弃市斩首,与此同时,科举的放榜也在春日里张贴了,张居正高中。
  那一年是嘉靖二十七年。
  有人欢喜有人愁,城内灯彩城外哭。
  天空下着密密的细雨,由于墓前有人,我不便下车,让老刘将纸钱祭品送到了夏言的墓前,那里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夏兰泽,失去了往日千金之尊的她,此刻荆钗麻衣,跪在墓前哭得泣不成声,杨博撑着伞,正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当看到老刘送过去的祭品时,杨博诧异了一下,我知道他是认识老刘的,很快,他的目光朝我这里投来,我坐在车内,朝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他果然没有说话,了然的收回了目光。
  “从此以后,我与严家不共戴天!今生若不能为父沉冤昭雪,得报此仇,枉为人女!”嘶啦一声,夏兰泽用匕首划破裙摆,以誓决心。
  “兰泽!”
  “你不用劝我,哪怕是我夏家还剩下一个女人,也必要他严家父子偿命!”
  像梦魇里的诅咒,像冰冷中的蛇信,像不见天日的阴天晦暗,那句话就这样猛然间戳中了我的心脏,我咬住了下唇,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道:“老刘,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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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首辅终于下线了,嗯,这次保证不会再活过来了。
  所以说,严首辅终于要上线了,这对大明赫赫有名的父子奸党就这么上台了。
  (题外话:为什么我觉得我的男主方向发展的越来越有点不对劲呢?
  鹿:大陆他不香吗?
  作者君: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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