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围炉夜话
但随后,单手的双目中显出了哀痛之色:“当时娘悲痛之极,搂住我长哭,并痛骂父亲:‘你这馋鬼,死不出好死来!’又仰天大哭道:‘老天爷啊,你长不长眼睛?你为什么不惩罚那丧心病狂的馋鬼?却把灾难降临在了我无辜的孩子身上?我可怜的孩儿啊!’父亲一时又痛又愧,含泪道:‘我对不起你们娘俩!’随后竟自杀了!”
馋猫不由耸然动容:“娘说父亲是得病死的,原来不是的!”
武媚儿的俏脸上尽是悲凄之色。
一会后,刘瘤子道:“你们先歇着,我去炒几个菜,做一只五香脱骨鸡。”
馋猫叫道:“一只鸡还不够我一个人吃的呢!要多做几只!”
在刘瘤子出去的时候,单手也跟了出去。武媚儿暗道:“单手一定是劝说刘瘤子跟着我干!只要刘瘤子跟着我,馋猫也会跟着我的!这三人,皆是当世身怀绝技的奇异之士!”
半个时辰后,刘瘤子将菜和鸡端上了饭桌。馋猫早已是馋涎欲滴,急不可待地道:“快吃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吃过饭后,刘瘤子笑着向武媚儿道:“太子妃,俺老刘是个粗人,倘若太子妃不嫌弃,俺老刘就跟着您了!”
武媚儿大喜,道:“多谢刘先生!”
馋猫也向武媚儿道:“太子妃,既然瘤子跟了您,俺也跟了您,水里来水里去,火里来火里去!”
武媚儿更是欢喜,向单手、刘瘤子、馋猫团团作了一个揖,道:“多谢了!”
然后五个人赶往仙人渡。
一路之上,每当武媚儿的寒毒发作之时,李泽就会义无反顾地充当她的“解药”,而其他人则知趣地回避。
这一天晚上,五人投了一家客店。刘瘤子自告奋勇,下厨房炒了几个小菜,让武媚儿等人吃得酣畅淋漓。
饭后,外面下起了大雪,武媚儿忽然来了兴趣,与单手、馋猫、刘瘤子围着一个火炉,长谈阔论起来。
武媚儿首先引出话题道:“儒家主张‘清心寡欲’,正如孟子所言:‘养心莫善于寡欲’;道家之祖老子主张‘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佛家更主张摒绝欲望。可以说,儒、道、佛三家在对‘欲望’的认识上有着惊人的相似,都主张寡欲、无欲、禁欲。今天咱们不妨说一下‘欲望’这个话题。”
刘瘤子道:“欲望乃痛苦和罪恶的根源。老子云:‘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
单手道:“晋时王济爱马,和峤爱钱,杜预称彼二人为‘马癖’和‘钱癖’。而杜预本人则对《左传》百读不厌,时人谓之‘《左传》癖’。癖者,爱好也,也算是欲望吧。”
馋猫道:“像我,唯一的爱好就是吃!饮食也是一种欲望,而且是人类最基本、最原始的欲望。”
单手道:“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而人生有限。以有限的人生去追求无限的欲望,愚蠢之极,偏偏世人乐此不倦!生而为人,要是没有欲望就好了。”
刘瘤子立即问单手:“你想不想没有欲望?”
单手道:“想。”
刘瘤子道:“你想没有欲望,这就是你的欲望!”
单手点头道:“此话深藏视禅机!只有不知欲望为何物,才算是达到了无欲望的境界。”
刘瘤子道:“欲望伴随着人的一生,人的行为受其欲望的驱使。”
馋猫道:“有时候,人们会身不由己。恩将仇报者,未尝不是对恩人心存感激,倘若有机会的话是肯定报答恩人的,但这种机会不仅没来,命运还把他推到了恩人的对立面。为了自己的利益,就不得不对恩人痛下杀手。再如大义灭亲者,未尝不对亲人充满了感情,但为了大义,不得不牺牲亲情。”
武媚儿道:“归根到底,感情也是欲望的一种。有时候,各种欲望缠身,让人面临艰难的选择。但最后必然有一种欲望占据了支配地位。先以恩将仇报者为例:有一个老者救了陷坑中的老虎,老虎感激地说:‘我将报答你。’此后它每天都衔一些野物送到老者的门前。但有年冬天,大雪封山,老虎连着十几天没逮着野物,又冷又饿。而老者也已饿了三天了。在老虎与老者必死其一的情况下,老虎吃掉了老者。难道说老虎的行为是迫不得已吗?不是的!在报恩与求生的欲望之间,老虎选择了后者。显然,它对自己生命的眷顾和留恋,要大于对恩人的感情。再以大义灭亲者为例:春秋时,卫国的州吁杀卫桓公而自立为君,大夫石碏之子石厚参与了逆谋。后来石碏设计杀州吁而立卫宣公,并且杀了儿子石厚。难道说石碏是迫不得已?他不是不疼受儿子,但为申国家大义,只得牺牲亲情。在义与情的交锋中,前一种占了上风。”
停了一会,武媚儿又道:“总而言之,人的行为确实受其欲望的驱使,只是有时要面临多种欲望的冲突而需要抉择。我再举这方面的一个例子:古时有一名将在未发迹之时为一莽汉所辱,被迫从莽汉胯下钻过。他后来投军,却得不到重用,于是离军私逃,欲投奔另一支军队。逃到一个岔路口时,他不知该往哪一条路走,便向一樵夫问路,樵夫热情地告诉了他,他随后却将樵夫斩于剑下。等到他成为名将、贵为王侯之后,出人意料地是:他竟然重赏了当初侮辱他的莽汉。杀恩人、赏仇人,似乎违反常理,不可思议,但其中却包含了‘名利’的运筹:赏仇人,可使自己获得胸襟宽广的美名;杀恩人,可使后面的追兵失去追踪的目标而利于自身的安全。对这位名将而言,名利与恩仇相比较,前者占了上风,他为名利而超越了恩仇。”
馋猫、单手、刘瘤子、武媚儿四人各抒己见,议论了两个时辰,也没有辩出一个所以然来。
但李泽,自始至终都如木头人一般,一言不发!
已到子时,五人都回房歇息了,武媚儿和李泽住一间客房,馋猫、单手、刘瘤子住一间客房。
又过了一些日子,五个人到达了仙人渡,与水师都督焦昆见了面。
从焦昆口里,武媚儿得知了两个情况:一是李海所拨的那一万精兵已抵达了仙人渡,二是王大富刚从白虎关回来。
当天夜里,王大富就在仙人渡岸边最高档的“瑶池酒楼”设宴,为武媚儿等人接风。
参加宴会的,有馋猫、单手、刘瘤子、武媚儿、李泽、焦昆、王大富,一共七人。
当得知在座的都是武媚儿的心腹之后,王大富也就没有避讳,他首先向武媚儿汇报了严肃在白虎关的情况,豪情满怀地道:“太子妃,如今的白虎关,可真正成了您和太子殿下的地盘啦!”
武媚儿一脸感激地道:“王先生,你和严公公都辛苦了!”
王大富认真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没有太子妃,就没有我王大富的今天!士为知己者死!”
焦昆问武媚儿道:“太子妃,您有什么打算?”
武媚儿道:“本来,按照我与皇上的设计,由你焦将军率仙人渡的五万水师沿虎啸河东下入海,然后北上,在北林山附近登陆,对胡部发起攻击,一定会打胡部一个措手不及!然后,胡部的立刚可汗会调集大军,找你决战。趁此良机,我和太子殿下率一万精兵,借道寒冰谷,奇袭胡部空虚的后方!”
焦昆兴奋地道:“好计啊!倘若依此而行,一定会重创胡部,打得立刚可汗三年内缓不过气来!”
武媚儿笑了:“但是,真要这样用兵的话,我们会输得很惨!”
在座的众人都吃了一惊,异口同声地问道:“为什么?”
武媚儿道:“当时我向皇上陈述此计时,是当着文呈祥和文丽父女说的,他父女一定不会让我如愿的!因此,文丽一定会派心腹北上胡部,面见立刚可汗,把我的计划泄露给立刚可汗!这样,当我和太子殿下借道寒冰谷时,不仅不能重创立刚可汗,还会遭到立刚可汗的伏击!倘若不出我所料,如今文丽派出的心腹应该快到白虎关了!”
焦昆急忙问道:“太子妃,我们应该怎么办?”
武媚儿笑道:“立刚可汗得到文丽的情报,一定会把主力放在寒冰谷一带!这样,胡部其他地方的兵力就会空虚了!我们呢,却让我们的兵马皆走海路,然后从北林山登陆,对胡部发起攻击!”
焦昆叫道:“好!敌变我也变!”
武媚儿道:“焦将军,我的计划是:你率六万大军,沿虎啸河进入大海,再沿海北上。我呢,与太子、刘先生、单氏昆仲从仙人渡往北,先去寒冰谷,然后到白虎关,再从白虎关到北林山与你会合。”
说到这里,武媚儿从怀中取出了张清单交给了焦昆道:“在你率军出发之前,要把这些东西准备齐全!”
焦昆把清单收入怀中,庄严地道:“末将遵命!”
王大富问武媚儿道:“太子妃,我干什么?”
武媚儿道:“王先生坐镇仙人渡!毕竟,这里有你的一大片产业,而且,这里还是我们的一个重要联络点!”
王大富点了点头,道:“太子妃,前往寒冰谷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武媚儿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了高帅那丰神俊逸的形象,随即她的一双美目中闪出了深思之色,道:“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李池!不知道李池如今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