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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国家修文物 第95节

  江易鸿想着想着,不由得又想起了上午刘其正说的那些话,心里一动,转身就往外走去。
  他也不急着去看那个青花云龙纹瓶了,反正修都修了,就算修坏了,那也没什么,又不是博物馆里的文物。
  再说了,看向南的手法,跟当年的自己差不了几分,也不可能会修坏。
  他得去楼上的刘其正办公室里喝喝茶,顺便聊一聊,向南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嗯,这才是老师该做的事嘛!
  必须得有大格局!
  向南并不知道,自己的老师江易鸿大中午不休息,居然站在外面看自己修复青花瓶看了那么久,而且,还有那么多想法。
  他正拿着羊毫毛笔,忙着在青花瓶上涂抹仿釉涂料。
  不止是涂抹那么简单。
  他还要配合粘接处附近的花纹特色,将它们毫无缝隙地连接起来,使得花纹整体看上去,光滑流畅,风格如一,让人看不出修补过的痕迹来。
  乾隆官窑在青料的使用上,大多用的是浙料,呈纯正蓝色,发色鲜翠,分不清浓淡层次,多是仿宣德青花。
  而且,乾隆官窑人为的在青花中点染铁锈状黑斑,与宣德青花中的铁锈斑相比显得浮躁,成色不稳定,且有晕散现象。
  因此,向南在着手仿釉工艺之时,还需要考虑到这几个方面的因素,速度相比起之前而言,要慢上不少。
  当然,向南所谓的慢,也只是相对于他自己而言。
  别的修复师要是敢嘲笑向南修复速度慢,向南分分钟就会用实际行动教他怎么做人。
  就连国内古陶瓷修复第一人的江易鸿看到了都吃惊不已,其他人还有什么资格来嘲笑向南?
  到下午两点左右,小乔和老戴才姗姗来迟。
  没办法,已经是冬天了。
  魔都的冬天是又湿又冷,那种冷不是表面上的,而是能冷进骨髓里的。
  在这种环境下,能回到家里,躲进温暖的被窝好好睡个午觉,别提多舒服了。
  到了这个点,那就是“人是铁,床是磁铁”,反正没那么容易起床的。
  这拖啊拖的,就拖到这个时间了。
  不过也还好,踩点进门,不算迟到。
  小乔小脸上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路上冷风吹的,还是睡了个美容觉真睡出了效果,看起来气色还挺不错。
  她转头看了一眼在忙碌的向南——也没之前的那种一惊一乍了——轻声又肯定地问老戴:“向南这青花云龙纹瓶,仿釉都快做完了吧?”
  “嗯,速度挺快。”
  老戴诧异地看了小乔一眼,这丫头睡觉睡傻了,这不明摆着的嘛,还来问我?
  转念一想,不对,这丫头片子好重的心机啊,她的意思是,向南做得比我快多了呗!
  老戴心里冷笑一声,幸好你老戴叔早有准备,他轻咳一声,面不改色地又说了一句,“年轻人就是干劲足,手脚又快,咱们年纪大了,比不了喽!”
  说完,他看了小乔一眼,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作台前,也开始工作了。
  小乔愣在那儿好半天,这糟老头子,说这话是啥意思?
  是说我干劲不足,手脚不快?
  还是说我年纪大了?
  要是前一种意思那就算了,我懒得计较;要是后面那一种意思,哼,老娘跟你拼了!
  她狠狠瞪了一眼正在做事的老戴,也回了自己的工作台。
  老戴正捧着那个青花缠枝连纹梅瓶,准备作色呢,突然没来由地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后跟直冒头顶!
  他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左右看了看。
  怎么回事?
  我怎么感觉有人要害朕?!
  向南对于小乔和老戴两个人来去自然清楚,但他并不关心这些,而是专注于手中的青花云龙纹瓶的仿釉工艺处理。
  就如同老师江易鸿之前说的一样,工艺本身并不复杂,关键就在于要多看多练。
  从第一条粘接处缝隙修补时,向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到如今已经能顺畅做到一气呵成,也不过是多练了几次手法而已。
  仿釉工艺中的施釉,需要注意的一个点,就是要动作快速,不能反复涂抹仿釉涂料,否则容易造成“翻底”等不良反应。
  从目前的情况上来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这就让向南感觉很满意。
  不知不觉间,向南就将整个青花云龙纹瓶的粘接处和配补部位,做完了仿釉处理。
  此刻再去看时,整个青花云龙纹瓶,除了刚刚做出的仿釉效果,在颜色上还比较鲜亮,不如原版的那么色调柔和之外,几乎已经完全修复了。
  如今,只需要再做一道“作旧”工艺,就可以大功告成!
  向南显得颇为兴奋,毕竟这是他第一件即将亲手完成修复的古陶瓷,而且还是价值不菲的清朝乾隆年款的青花云龙纹瓶。
  在椅子上坐了片刻,向南感觉修复室里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对。
  等他站起来往后看时,才忽然发现,小乔和老戴都早已经下班离开了。
  向南愣了一愣,笑着摇了摇头,将工作台收拾干净,各种工具各归各处,这才关灯、锁门,下班去了。
  老戴说得对,不能老是加班,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回去以后,是把刚淘来的几个晚清时期的民窑瓷瓶打碎了,然后再修补起来?
  还是玩一把水果连连看,努力把第十关闯过去?
  哎呀,夜生活太丰富了,真是伤脑筋啊!
  第139章 躺在家里也中枪
  第二天一早,向南就精神奕奕地出了门。
  昨晚回家以后,他站在客厅里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动手敲破了一个民窑陶罐,然后兴奋地开始用老师江易鸿的修复手法,对它进行修复。
  陶器和瓷器虽然统称为陶瓷,但实际上,这两者并不完全一样。
  首先,用料不同。
  陶器一般用易熔黏土烧制;瓷器则是用瓷土,也就是高岭土做原料。
  其次是釉质不同,陶器的表面一般不上釉或只上低温釉,瓷器表面则上高温琉璃釉。
  然后是烧制温度不同,陶器的烧制温度一般为700~1000摄氏度,而瓷器则须经1200摄氏度以上的高温烧制。
  最后则是它们的物理性质不同。
  陶器胎质粗松,吸水性强,击声不脆;瓷器的胎质结实,不吸水或吸水性小,击声清脆。
  也正是因为陶器和瓷器之间的种种差异,导致它们之间的修复手法也不尽相同。
  就单单在一个清洁工艺上,陶器的清洁就有诸多限制。
  比如说,灰沙陶、酥陶不得入水清洗,以防入水后散架;
  彩绘陶、加彩陶器不要入水清洗,以防色彩掉落;
  细刻花的陶器要谨慎处理,不得使用质地坚硬的刷子洗刷,以免图案被洗刷模糊……
  总而言之,限制很多。
  因此,陶器的清洁,最适合的方法就是,用软质毛刷蘸水后仔细刷洗,一些顽固坚硬的锈碱,则用化学除垢法去清洁。
  当然,向南淘来的几个晚清时期的民窑陶瓷,都是刷洗得干干净净的,只需要简单处理一下就行了。
  总而言之,昨天晚上,向南过得很happy.
  嗯,还是修复文物有意思。
  在楼下的早餐店里,吃了一个正宗的海派早餐——一碗咸香四溢的豆腐脑,外加六个热气腾腾的水煎包,他才慢悠悠地来到了古陶瓷修复中心。
  拿了钥匙开了门,一回到修复室,向南就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
  放在工作台前的青花云龙纹瓶,正在等着他完成最后一道修复工艺——做旧工艺。
  古陶瓷器物,由于年代久远,受到自然界各种物质的长期侵蚀,其表面会呈现出一些自然形成的旧貌。
  举个例子,明清时期的瓷器,大部分只是由于“火气”的消减,使得器物表面的光泽变得温润,看上去感觉很柔和。
  而年代久远的陶瓷器,表面上往往是锈蚀斑斑,器表和胎体呈现出不同程度的风化、剥釉、破碎和酥解等现象。
  作旧工艺,就是要使器物被修复部位,呈现出与原器物整体相同的自然旧貌,使其与整个器物浑然一体。
  陶瓷釉面光泽变化是一种自然现象,新瓷用行话来讲就是“火光强”,即器物表面非常光亮。
  古陶瓷因年深日久釉面光泽变得温润柔和,即使有的品种看上去釉面仍然十分光亮,但这种光亮与新瓷比较是决然不同的。
  有些瓷器表面好象罩有一层极薄的透明膜,也就是“哈蜊光”,观其釉色有一种散光现象,这是在地下自然形成的。
  向南目前所修复的青花云龙纹瓶,相对而言就要简单得多了,它表面上并没有锈蚀斑斑,因此只需要将仿釉涂层过于强盛的“火光”,处理到和其它位置一样温润柔和即可。
  在古陶瓷修复中,不同的釉面有不同的光泽,处理的手法也不尽相同。
  向南只是沉吟了片刻,就决定使用“抛光法”来给青花云龙纹瓶进行“作旧”。
  抛光法是明清瓷器修复中,在作旧工艺中,使用最多的一种处理器物表面光泽的方法。
  向南也是在教学视频中,多次看到老师江易鸿用这种办法来给青花瓷瓶作旧,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也选择了这种手法。
  他先在青花云龙纹瓶仿釉部位上,小心地涂上一层薄薄的蜡,然后从工具箱里找出来一块稍粗的麻布,开始沿着涂了蜡的仿釉部位,一点一点耐心细致地擦着。
  擦了一阵子之后,他将麻布放下,又换了一块绸布,继续沿着之前擦拭过的部位,又耐心细致地擦了起来。
  擦了一段时间,向南提起青花云龙纹瓶,来到窗前,缓缓地旋转着瓶身。
  他这是在借着自然光,来查看瓶身的光泽度是否一致。
  看了一圈,好像哪里还有点不对劲,向南皱了皱眉头,便准备回去拿绸布再擦一阵子,刚转过身,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老师江易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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