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赵臻发现这具身体不仅耳聪目明,反应也颇为迅速。他纵身上马、骑马疾驰,都颇为容易,且力气也大,马上弯弓射箭,并不算难。
  不再忧心秋猎的事情以后,他就又有意无意提点阿玉:“在宫里不比别的地方,处处都要小心,凡事三思而后行。”
  姜漱玉连连称是:“你说的对。”
  皇宫危险,果然不适合她。
  赵臻无声地笑。经过这两个多月的相处,他自认为对阿玉也有了一些了解。
  在他看来,阿玉此人,虽然言行古怪,但有一颗善心。她崇敬英雄,怜惜弱小,尽管脸皮薄,经常口是心非,可她心里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心思纯净,豁达大气。
  那天她奋不顾身跳水去救赵元霜,确实如他所说,冒失冲动了一些,但她所展示的果敢善良同样令他惊喜。
  这般勇气,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
  赵臻琢磨着,等将来他们身体恢复正常了,他一定要找个机会跟郑太傅好好谈一谈,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教出来这样的女儿的。
  真奇怪,明明刚在汤泉宫看到她时,觉得她哪儿哪儿都不顺眼。这还不到三个月,竟然发现了她不少的优点。
  当然,或许现在的她也有一些不完美的地方,不过也还好,这些他都能接受。而且,以后路还长着呢,谁敢说她不会越来越好?
  “我也想骑马,你让我骑一会儿。”姜漱玉话一说完,直接占了身体。
  赵臻在瞬间变成了一抹意识,他默默地想:她忽然抢身体这一点,需要改一改。虽然这身体本来就是她的。
  姜漱玉骑马的次数不多,抓着缰绳,颇为新鲜。她学着赵臻方才的样子,骑在马上,任马疾行,同时弯弓射箭,射向靶子。
  可惜现实与理想有些差距,对弓箭和马背都不甚熟悉的她,竟然脱靶了!
  姜漱玉目瞪口呆,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脑海里的赵臻轻笑出声:“这个不难,以后得了空,朕教你。”
  姜漱玉只当没听见,一面策马疾行,一面从箭囊里抽出羽箭,也不搭箭弦上,直接用手掷出,“嗖嗖嗖”三声,如同放袖箭一般,连发三箭。
  望着齐聚在靶子红心不断颤动的羽箭,姜漱玉勒紧缰绳,得意一笑,在心里对小皇帝道:“哼,确实不难。”
  不过她到底还是有些懊恼,因为她不是真正的射箭。
  赵臻先是一怔,继而又笑起来。阿玉还挺倔强。
  不过姜漱玉对此并不满意。她在骑射上,居然还不如狗皇帝?这也太不应该了吧?她就不信这弓箭能难得倒她。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没给小皇帝摸弓箭的机会,自己骑在马上,咬紧牙关,一箭又一箭。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准头极佳,她又学过暗器,所以尽管初时有点手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熟练以后,她射中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准。再后来,几乎箭无虚发。
  赵臻暗暗心惊,短短两个时辰,阿玉在箭术上可以说进步神速。
  他很好奇,她究竟还能给他多少惊喜。
  第25章 名讳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今天是出发去猎场的日子。
  姜漱玉扮作皇帝,率领宗室及各部官员骑马出京。随侍左右的是少年将军罗恒与国师钟离无忧。
  秋猎是每年一度的大事,规模不小,光随行的士兵有数千人。
  钟离无忧一面策马行驶,一面不着痕迹打量“皇帝。”见其腰板挺直、坐姿端正,眼神锐利,也看不出是女儿身,他稍微放心一些。果然淑妃娘娘扮演皇上还是很像的,堪称形神兼备。至于真到打猎时,只需要大方向过的去就行了。
  不过钟离无忧不知道的是,此时用着这具身体的就是赵臻本人。
  赵臻面无表情,正在心里同阿玉说话。他简单讲了一下秋猎的流程,又问:“你怕打猎吗?”
  姜漱玉有些想笑:“我又不是猎物,为什么要害怕?”
  赵臻“嗯”了一声:“也是。”
  他目光逡巡,视线在不远处的信王赵钰身上停留了一瞬,微微皱眉,又很快移开。
  姜漱玉通过眼睛,也看到了信王以及他身旁的那个人。她狐疑地问:“信王身旁的那个人是女扮男装的吗?”
  匆匆扫了一眼,她也没看清,不过看其身形,很有可能是个女子。
  “嗯?”赵臻视线微转,又看了一眼信王,以及他身后的人。
  察觉到皇帝的视线,信王心中一凛,下意识扯了扯嘴角,冲皇帝笑笑。然而皇帝则若无其事移开了目光。
  “是不是?是不是?”姜漱玉连声问,“那天她落水,我没仔细看,是不是她啊?”
  “是她。”赵臻又看了一眼,给了她肯定的答复。他略一沉吟,又道:“何必呢?又没什么意思。”
  姜漱玉没有说话,心想:肯定是在家待着更没意思啊,所以出来凑热闹呗。
  注意到了皇帝的视线,信王心里一咯噔,回头看一眼扮作士兵的赵元霜,不由地有几分心虚:皇帝是认出元霜了吗?
  元霜虽然身材高挑,做男装打扮,但仔细看看,皮肤白皙,容貌清丽,皇帝又记得她的样子,能识破她的真身也不奇怪。
  不知道皇帝会不会以此事作筏子,发作他们。信王思忖着,皇帝既能跳水救元霜,想来不会太为难他们。
  这么一想,他稍微心安一些。
  看一眼神情冷峻的皇帝,再看看穿了男装的妹妹,不知道为什么,信王赵钰竟忽的想起了那个荒诞的梦:皇帝穿女装。
  他心中一凛,迅速压下梦里那奇怪的场景,但偏偏有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话说,皇帝会不会和元霜一样,也是女扮男装的?
  “贤侄想什么呢?”信王右侧是与他并驾而行的宗室子弟,安国公赵德。他单手勒缰绳,另一只手在信王胳膊上轻拍了一下。
  信王当然不敢说出真心话,只胡乱回答:“我在想,男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没有喉结。”
  赵德神色古怪,“呵呵”两声,没有回话。
  信王抬头瞧他一眼,心中暗惊,自悔失言。
  赵德出身皇族,只可惜相貌不太好看,长的五大三粗,满脸横肉,而且此人有个显著特点,那就是脖子又粗又短,颇为富态。乍一看去,脖子圆圆的,看不到喉结。他听了信王的话,下意识就以为这个族侄是有意讥讽他肥胖。
  他出身尊贵,衣食无忧,且妻贤貌美,儿子孝顺,唯一的遗憾就是外貌体态差一些,是以对此格外敏感。他也不再理会信王,催促着身下骏马加速前行。
  信王想解释的话生生了咽了下去,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赵德在同人说话,语气中是满满的嫌恶:“呸,什么王爷?卖父求荣的不孝玩意。还守孝……”
  队伍还在前行着,赵德后面说什么,信王已经听不清了,他唇角的笑意渐渐凝固,眼中光芒瞬间黯淡下来。
  赵元霜也隐隐听到了一些,她忍不住出声:“哥?”
  信王没再说话,只是甩了甩马鞭:“驾。”
  —— ——
  皇帝一行人到了猎场后,安营扎寨,原地休息。要等次日一早,才开始正式围猎。
  姜漱玉已经听小皇帝说了流程,她更关注的是夜晚:“所以我好多天都不能卸妆么?”
  赵臻没有直接回答,只说:“在宫里不比宫里,要万事小心。”
  “知道了。”姜漱玉坐在镜子前,一面补妆,一面又道,“你那个堂兄,感觉还挺可怜的。”
  大义灭亲,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并接受。
  赵臻见她关注别人,莫名有些不快。她不是第一次问起信王了。他没应声,过一会儿才道:“早点歇着,明天还有的忙呢。”
  姜漱玉不满:“你催什么嘛?我还没有沐浴呢。”
  因为没有旁人,她也就没什么顾忌,皱眉瞪眼,鼻子微皱。这一幕,被赵臻通过镜子看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自己”,赵臻真的没眼看,他颇有些无奈地敷衍:“好好好,不催不催。”
  姜漱玉甜甜一笑:“这才乖嘛。”
  她替他办事,他还不软和一些?
  赵臻:“……不要总用一些很奇怪的字眼。”
  难道女人在自己爱慕之人面前都是这样么?搞不懂。
  然而姜漱玉却不再理会他了。
  次日一大早,秋猎正式开始。
  哨响引来雄鹿后,赵臻一箭射出,正中鹿身。那鹿带箭奔走数步,立时倒地。
  猎场一片欢呼声。
  姜漱玉也在心里为他叫好:“厉害啊。”
  赵臻唇角微微一勾,做了手势,示意各部分头行猎。他自己也率人驱马前行。
  在宫里待了两个多月后,姜漱玉觉得外面的空气都格外甜美。——尽管她现在只是一抹意识。
  这个猎场地理位置极佳,山环水抱、地域广阔,野生动物很多。
  短短半个时辰内,她就已经惊呼好多次了。看见一只有点眼熟的动物后,她忍不住问:“哇,是不是黄鼠狼?”
  已经搭箭弦上的赵臻:“……这是地狗。”
  “哦,好吧。”
  赵臻一箭射出,正中地狗的后腿。
  早有侍卫上前捉了地狗,恭喜皇帝。
  赵臻神色淡淡,说来也奇怪。别人认错东西说错话,他会反感,但是阿玉将地狗错认成黄鼠狼,他却觉得她傻乎乎的,挺有意思。
  见小皇帝收获颇丰,姜漱玉也心痒痒:“我也要试试,反正你今天这么厉害了,给我也试试吧!”
  她声音娇软明快,隐隐有撒娇之态。
  赵臻“嗯”了一声,“你小心一些”还没说出口,就被她抢占了身体。
  姜漱玉掂了掂手里的弓:“不错不错。”
  她信心满满,有心想大展身手,但是真的有一只鹿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时,她又有些犹豫了。
  这鹿长的挺好看的,也没得罪她,她下不了手。
  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那鹿受惊逃走。
  赵臻诧异:“怎么不射?”
  姜漱玉老实回答:“有点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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