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既是家中有事,我便不多留姑娘了,待会儿我叫我那大儿子给你们雇个马车先送你们回镇上。”
  “有劳大娘这两日对苏婥的照顾,苏婥感激不尽。”
  “姑娘快别这么说,统领大人是我们全村的恩人,他的朋友便是我们的朋友。”大娘拉着苏婥的手,看着这水灵标致的模样,只觉是仙宫里的仙女儿,不禁道:“美人配英雄,姑娘跟统领大人真真是般配。”
  “大娘,您这是说什么呢。”苏婥连忙否认。
  “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虽说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你们之间的情意还是能看出来的,好孩子,既然两下里都有情,可千万别耽误了你们彼此的心意,且统领大人呐,真是个好人,我瞧着以后也定能疼你爱你。”
  “小姐,包裹收拾好了。”不及苏婥回话,檀儿拿着行囊来到院子里。
  “好,大娘,那我们便告辞了,您多保重。”苏婥庆幸檀儿出来的及时,不然真不知该如何回应大娘,但是大娘的话却深深印在了她的心里。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重复着那句话:“千万别耽误了彼此的心意……”
  苏婥看着窗外越来越远的兖山,就如同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
  拉上帘子,苏婥轻叹一声:“如何能够不耽误呢?”
  待司空少杨下山来到村子时才得知苏婥已经离开了。
  他从胸口掏出那枚断了的束发冠,紧紧地握在手里:“婥儿,这次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苏婥回到了万空寺,还未进寺庙,便已看到陶仲瑜正等在寺庙门口。
  “我……”苏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若他知道自己过去这几日去了哪里,不悦甚至是大发雷霆,都是正常的。
  而陶仲瑜却只说了一句:“回来了,进去用些斋饭吧,午后咱们便回上陵城吧。”
  苏婥没想到陶仲瑜竟然如此平静,反倒是一愣,随即便与他走了进去。
  不论在用膳时,还是回城的路上,陶仲瑜对于苏婥这几日的行踪只字未问、只字未提,苏婥甚至怀疑陶仲瑜难道认为自己这几日都在寺庙中?
  但是后来问过陶仲瑜的随从才知,他们一日前便已到万空寺了。
  以陶仲瑜的心思,他必然能猜到苏婥因何去往万空寺,那也应该会猜想到这几日自己去了哪里,只是他既然不问,便是全她一个面子,反正自己也已下定决心,今后不会再与司空少杨有任何纠葛,这件事便这样过去罢。
  马车到苏府门口停了下来,苏婥刚要下去,陶仲瑜在她身后开了口:“我已经处理了那个先皇侍从,我没有忘记与你的约定,希望你也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的话。”
  掀开车帘的苏婥身形一僵,随后道:“我自不会忘记。”
  少杨哥哥,看来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含烟!含烟!含烟!”璟福居的酒客们忘我的高呼着含烟的名字,脸上尽是意犹未尽。
  含烟拎起裙角向台下众人颔首拘礼后缓缓走下了台子。
  看到含烟下来,掌柜的连忙殷勤的走到她身边为她扇着扇子,“哎哟,我的含烟姑娘呀,平时你从不肯多舞一曲,今天居然连舞五曲,那赏礼足足比平时多了三倍有余啊!”他夸张的伸出三根手指,满脸的兴奋。
  “今天心情好,一时兴起便多舞了几曲,还希望掌柜的不要怪罪我拖延了时间呢。”
  “怎会怎会!你没看到下面的客官们,只怕你再舞几曲,他们都不会嫌多的。敢问姑娘,今儿是何事令你如此开心啊?”
  第99章 威胁不成
  含烟悦然一笑,没有作答,转身进了后面她自己的厢房。
  早上便听说,司空少杨所率领的剿匪大获全胜,已经从兖山回朝,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让含烟欣喜的呢。
  坐在铜镜前没多久,门便被推开了。
  来者没有说话,倒是先拍起手掌,“今天的酒客们真是有眼福了。”
  从镜中一看,竟又是陶仲瑜,含烟没有理会他,拿起篦子梳着自己的长发。
  “看得出来,你今日心情极好,连舞五曲,想来是因为司空少杨回来之事吧!”陶仲瑜坐在了桌旁。
  含烟停下手中的篦子,转过头对陶仲瑜不无嘲讽的说道:“听说苏婥也从万空寺刚回来,别人不知道,你我难道不清楚,她去万空寺是为了谁吗?”
  陶仲瑜脸上并无任何不悦,反倒含笑继续说道:“正因如此,所以我想起了咱们的合作呀,你一直没有消息,我只好主动来寻你了。”
  “上次我失败了,不过你放心,我并没有向司空少杨说出与你的合作。只是,我们的合作也到此为止罢。”
  “哦?如此说来,你竟要放放弃司空少杨?”
  “陶公子说笑了,何来放弃,他从来不属于我。”含烟言语中是无法释然的苦涩。
  “可如今我把可以令他属于你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却拒绝?”陶仲瑜惋惜的看着含烟:“迂腐啊迂腐。”
  “随你怎么说,总之我不会再以那些手段强留他在身边。”
  “那么,”陶仲瑜目光一转,勾起唇角:“如果我把你给司空少杨下药的事情公之于众,你也不在乎么,想一想那样的话世人该如何看你?”
  “随你去,如果那样,我与你合作之事亦会泄露出去。我本就是风尘女子,别人如何看我,我本就不在乎,反倒是你,御封皇商陶家的嫡长子,你难道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你,苏婥怎么看你吗?”含烟从容镇定。
  陶仲瑜一时怔住,他没想到含烟丝毫不被自己的威胁所动摇,反是将了自己一军,看来自己是小觑这个女子了。
  “最后劝你一句,他们二人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你何必这般费尽心思。陶少爷,若无别的事,我要休息了,您请出去吧。”说罢便转身自顾自的收拾起妆台。
  含烟逐客令,陶仲瑜自知没趣,何况自己如今也没什么筹码可谈,只好青着脸离去。
  走出璟福居,陶仲瑜的随从对他说:“少爷,这女人仗着是咱们璟福居的台柱子就这般张狂,要不要小的去教训她一顿……”
  “不急,且先放她一马,说不定日后能派上用场。”说罢,陶仲瑜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躬身进了马车,“走吧。”
  “是,少爷。”
  自回到上陵城之后,司空少杨一直想找苏婥问个清楚,为何她不辞而别。
  怎料苏婥一直刻意避开司空少杨,这些时日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日下午,他索性直接去了苏府,苏婥借口不见不说,司空少杨反倒碰上了苏母姜氏,平白遭了一通冷嘲热讽。
  “我也不知道婥儿为何突然决定嫁给陶仲瑜。”苏彦无奈。
  “她连跟你都没有说些什么吗?”司空少杨心灰意冷地拧起眉头。
  “是啊,那晚她回来只说了一句同意与陶家婚事,后来我有问过她为什么突然这样决定,她只说陶仲瑜对她极好,其他的就不肯多说了。”
  那为何,她又不顾性命的去兖山找我!司空少杨在心中呐喊,但苏婥去了兖山的事情他不能对苏彦提及。
  见司空少杨沉默,苏彦锤了一下他的胸口:“你啊你,当初拒绝婥儿的时候不是洒脱无比吗?如今又死命的要追她回来,你教我说你什么好!”
  “哎,我也是有苦难言……”
  苏彦后来其实也才想到,司空少杨当日那般决绝,很可能与姜氏有关,只是那终究是他的母亲,他不可问更不可说。
  “眼看就要过年了,前儿个听陶仲瑜与我母亲说起,陶家准备过了正月便寻个好日子上门提亲。”
  “什么,这么快……”
  “这还是因为腊月正月不宜谈嫁论娶,故才退后,否则只怕这几日陶家便要上门了。”
  “这……”司空少杨不知所措的看着苏彦。
  “罢了罢了,我来想想法子,无论如何,你们总要当面说个清楚。”
  “谢过。”司空少杨双手抱拳,除了感激,他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且不说我和你是兄弟,而且我也希望我妹妹得到真正的幸福。”玄韶拍了拍司空少杨的肩膀,“每年元宵节我都会带着婥儿出门逛花灯,不若就趁那晚出门,找个隐蔽的地方让你们见一面。”
  ……
  “你们几个手脚麻利点儿,我瞧着那八仙桌脚还不够亮,赶紧再抹上一遍!”
  “哎哟天爷啊,怎么这素色的花瓶儿还放在这么当中显眼儿的地方,还不快撤了,换上那对的!”
  “什么时辰了你这个小崽子竟在这里躲懒,瞧你发髻都松了,没得叫公主瞧见,成什么样子!”
  这一日岁除,一大早,管家郑伯便带着公主府所有下人忙得不亦乐乎。
  这时见慕云漪走到前厅来,郑伯连忙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上前道:“公主这么早,可是奴才们吵扰到您了?”
  “这倒没有,我起早是惯了的。”说着,慕云漪左右张望,看着府内的变化:公主府修葺没有多久,里头的粉漆摆设本就一应新崭,只是慕云漪多喜用素净的物件器具,加之府里人少,随意素日看着不免有些冷清。此刻皆被换上了图样颜色较为喜庆的摆件儿,倒真有些春节热闹的气氛了。
  当初在顺亲王府,每年往往未至岁除这一日,来往拜年送礼的人早已已经大排长龙,门槛都要被踏破,每日前厅的茶水送走一波又一波。如今在这东昭的公主府就连门可罗雀也算不得了,自腊月以来,除了前一日皇上送来的赏赐之外,并无一人登门。毕竟,谁会在意一个西穹来的质子?但免了往来迎宾的繁琐,慕云漪倒是乐得自在。
  第100章 除夕守岁
  “也不必太过麻烦,左不过是咱们府里自己乐一乐便罢了。”
  “那怎么行。”郑伯突然直起腰来郑重其事:“这可是公主第一次在咱们上陵城过春节,必要热热闹闹的才好,等晚上奴才们陪着公主一同守岁。”
  “好,那都依你。”见郑伯这般盛情热络,慕云漪便不再阻拦。
  慕云漪看着忙碌穿梭于屋里院外的仆人婢女们,要么是当初慕凌从西穹指派到自己身边的,要么是东昭皇后赐给自己的,除了碧滢,都非心腹之人。但除却眼线一说,住进公主府的这些时日,他们也算是本分守矩,将自己和云铎照顾的妥妥贴贴,从不闹事,自然了,也是因为郑伯这个管家得力压事,慕云漪想着现下只要能这样一直安稳共处下去,便就足以,忠不忠心的她并不强求,毕竟自己不会一辈子待在这东昭的公主府。
  “郑伯,新的桃符取来了。”一个小厮捧着托盘对郑伯道。
  “公主若得空,便与奴才一同去府门口贴桃符吧,这新桃换旧符寓意除旧迎新,您自己张贴岂非更有意义。”
  “辞旧迎新。”慕云漪默念着若有所思,“好,辞旧迎新,我们走吧。”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慕云漪同郑伯向外走去。
  走到府门口,慕云漪正欲上前开门,却见大门被推了开来,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然后看到了慕修站在门口,怀中抱着一捧白梅。
  眼前这场景突然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刹那间时光仿佛倒退至慕修刚来顺亲王府的第二年,也是岁除之日的早晨,不同的是那一日的泫音城飘着鹅毛大雪,从外归来的慕修手里捧着一束红梅,花瓣上还沾着片片雪花,来到了慕云漪的院子。
  他摘下兜帽,将红梅递到慕云漪面前却一言不发,慕云漪看着梅花问道:“给我的?”
  慕修点了点头。
  “真好看,我这便去插在案头。”
  慕修依旧一言不发,没有要进去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慕云漪被他看得直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异物,这时憋了许久的慕修终于开了口:“这花……”
  “嗯?”
  慕修垂下眼眸,睫毛上还沾着雪花化了的水珠,“这花红得像你的眼睛。”说罢便仓皇而走……
  回想那时,恍若隔世,却又如斯清晰的印刻在慕云漪的心中,如今看到这一幕,心中感慨:短短几年,身边的一切却早已地覆天翻、物是人非,幸而有他始终在自己身边,依旧是当年那个周身染了梅香的翩翩少年郎。
  见慕云漪愣愣的出神,慕修道:“你最喜梅花,我便摘了些回来,只是没寻到红梅。”
  “白梅也是好的,插在我新得的那霁红釉梅瓶里最好不过了。”慕云漪欣喜的接过梅花,发觉慕修周身泛着寒凉之气,便嗔道:“这么早出门却不知多穿点,快进屋去喝盏热茶。”
  与郑伯贴了桃符,慕云漪回到了屋里。
  “公主,奴婢帮您把这梅花拿回屋插上吧。”碧滢欲接过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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