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出巡】

  众人起了个大早，可比试却是在晌午饭后，于是……上午这段时间就需要打发了。
  然而，这一路可不太平，当天一天的行程，充分地让众人领会到，这世上最不能做的事，就是带着皇帝出门逛街，跟赵祯比起来，天尊简直太好带了。
  赵祯摇着扇子，迈着他上次八子案时出宫来学会的流氓步，开始参观皇城。
  为了不引起众人怀疑，其他人都按照赵祯的要求称呼他为黄公子，林霄没见过赵祯，被林夫子带出来本来是去看比试的，到了开封和众人同行。不过林霄可不傻，他知道南宫纪是大内侍卫的头头，赵祯的贴身侍卫。南宫一直跟在那位黄公子身边，而且赵兰挽着赵祯的手还挺亲热……没听说赵兰选了驸马，于是，不用问，这个看起来样貌温和的年轻人，就是当今皇上赵祯。
  林霄也觉得挺意外，刚开始见着赵兰就觉得这谁家野丫头，哪儿有一点金枝玉叶的样子？见了赵普更觉得离奇，最后看到赵祯，林霄默默点头，这皇家血统肯定出问题了。
  众人也是无奈。
  赵祯什么都没见过，看到什么都稀奇，而且赵祯还和展昭他们一起出门的，开封府的买卖铺子都是认识展昭的，尤其是小吃摊，这会儿天还早，早餐铺子还没收档呢，都招呼展昭去吃点心。
  赵祯在皇宫里早饭吃的都是御厨给弄的，他哪儿见过这些，在一家鸡蛋饼铺子前边，赵祯一把抓住南宫，指着正做饼的老头，“他把生鸡蛋倒进饼里去了！没流出来！”
  南宫扶额。
  周围买早饭的人都笑他，这位连蛋饼都没见过么？
  展昭瞄了一眼鸡蛋饼，凑过去说要一个，小良子、庞煜、天尊和包延也都凑过去要。
  赵祯看了看众人，伸手戳南宫。
  南宫皱眉瞧他，那意思——说好了出宫不能吃街边的东西。
  赵祯眯眼。
  南宫无奈，给赵祯买鸡蛋饼。
  展昭拿着啃了两口的鸡蛋饼递给白玉堂，“他家鸡蛋饼开封城最好吃了！”
  白玉堂想了想，凑过去咬了一口。
  正咬着，一旁天尊拿着鸡蛋饼看同样也吃饼的戈青，白玉堂就听他嘀咕，“那娃的早饭恐惧症好啦？”说着，就想上去试试，白玉堂赶忙拽住他，警告——他要看着赵兰的，你别添乱！
  赵祯手持着鸡蛋饼，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继续前行，一眼瞅见了一间棚子，不知道卖的什么，一碗一碗的，鱼香味四溢，不止铺子里坐满了人正吃，门口还排着队。
  赵祯好奇，往前两步，就看到好大一块牌子，写着——鱼皮饺。
  赵祯张大了嘴，问南宫，“鱼皮包的饺子？那一碗要多少条鱼？开封百姓吃早饭这么阔气啊？”
  南宫默默叹气。
  “多少钱一碗？”赵祯凑上去问。
  正下饺子的大叔头都没抬，“三十文钱一碗。”
  赵祯对南宫点头——好便宜！鱼皮包的啊！朕没有吃过！
  南宫刚想劝赵祯走了，就见展昭和小四子默默去排队了，天尊也跑过去，庞煜赶忙说，“这家鱼皮饺全开封最好吃的，今天人不多啊!吃一碗再走！”
  赵祯也跑过去排队，还跟南宫要了三十文钱。
  正排队呢，有个干巴巴的老头从赵祯身边走过，突然停下脚步。
  南宫看了他一眼，这时，就听那老头突然对赵祯说，“这位公子，要不要算一卦？”
  赵祯一愣，眨了眨眼，“算卦？”
  “嗯……”老头摸下巴，“我看公子应堂发黑，今日必有血光之灾……”
  老头话出口，就听到周围一片抽气生，抽得最大口的就是南宫纪。
  其他人则是感慨——哇！这老头指着赵祯说他有血光之灾，这准不准都要命啊。
  赵祯伸手摸了摸脑门，转脸好奇问南宫，“黑么？”
  众人默默地想了想，也对，赵祯这辈子肯定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毕竟，哪个臣子也不敢跟他说，“皇上，您最近印堂发黑啊……”
  “可能是晒黑了点……”南宫默默掏出点银子打发那老头，心说，您可快走吧。
  这时，前边霖夜火递了碗鱼皮饺给赵祯，成功吸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赵祯端着碗烫得直吹。
  那老头拿了银子，瞧了瞧南宫，看着这年轻人似乎是要赶他走，就无奈，道，“我也不能白拿银子，这样吧，小心横梁。”说完，转身溜达走了，边走，嘴里还边嘀咕，“要知道，贵人出门招风雨。”
  南宫瞧瞧那老头，微微皱眉，这时，却听前边赵祯跟店家投诉，“不是鱼皮的啊！面皮的！”
  一旁食客都哄笑。
  那店家以前是打鱼的，脾气也躁，早晨正忙呢，见赵祯找茬，拿着大勺子就敲锅边，“哪里来的乡巴……”
  老板“佬”字都没来得及出口，庞煜包延一起捂他嘴。
  赵祯觉得这店家真心不老实，难怪三十文钱一碗了，不过味道还不赖。
  南宫叹了口气，今天才刚刚开了个头而已啊……戈青在一旁看着，头一次有了一种欣慰的感觉，赵兰比起来还是好带的啊。
  白玉堂有些同情南宫纪，赵祯比天尊难带多了，虽然他师父第一次吃鱼皮饺的时候也说店家不老实，根本不是鱼皮的！
  正想着，白玉堂就见展昭端着碗，走到铺子旁边，看着那走远的那个算命老头，若有所思。
  “怎么了？”白玉堂不解。
  展昭道，“那老头姓陈，就住在前边的巷子里，开铺子算命的，每天只算三卦，所以人称陈三卦。”
  “然后？”白玉堂看他。
  “然后就是。”展昭将最后一个饺子吃了，放下碗道，“他算得很准，也称神算陈。”
  吃了鱼皮角子，赵祯在这一趟街又品尝了凉面、萝卜饼、薯饼、锅贴、韭菜盒子、炸年糕、卷菜春饼、鲜肉云吞、发膏、窝头、最后还跟小四子分了一个猪头豆沙包……倒不是赵祯连豆沙包都没吃过，而是没吃过猪头形状的，毕竟，给御厨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请赵祯吃猪头包。
  众人在后头感慨——果然赵家饭桶是血统问题。
  白玉堂直摇头——吃好多，大宋皇帝没见过早饭的感觉……
  于是，好好享受了一把平民早饭的赵祯撑得慌，决定多走走消消食。此时早饭时间已过，开封街上的各家买卖铺子也开门了。街上也热闹了起来，早上出来上工的、去书院念书的、送货的、卖菜的，热闹非凡。
  赵祯一家一家逛店铺，在玉器行指出假货若干，被撵了出来。到书画铺指出假画若干，又被撵了出来，到了菜市场连生姜都不认识，还踩了水鱼铺的水鱼，也被赶了出来。
  南宫跟在后头给他收拾烂摊子，防止他挨揍。
  众人一路看一路感慨，南宫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这位位高权重又童心未泯，打不得骂不得，别人也碰不得，还一点常识都没有。
  不过赵祯这一路被人骂了“傻瓜、傻帽、乡巴佬、土包子、缺心眼”等等各种，估计长这么大都没这么被骂过，于是皇上的心情更好了。
  终于，逛完了开封最长的那条南天街，参观了白府、去九王爷家八王爷家以及太师府串了门子，最后参观了太学，终于熬到了晌午。
  众人向太白居进发。
  大概也是赵祯太能逛了，众人都觉得饿得慌，小四子早就走不动了，趴在小五背上，其实连小五都快走不动了。
  白玉堂头一次发现原来开封那么多店铺可以逛，唯一能跟赵祯逛到一起的是红九娘黑水婆婆他们几个女的，几位老太太还在赵祯的建议下买了一大堆衣服，处得那叫个好。
  赵兰又累又饿，她毕竟金枝玉叶，哪儿走过那么久，累得都想回宫去睡觉了。一见可算到太白居了，就扒着楼梯往上跑，准备坐下吃个三碗饭再走。
  戈青跟在后边，赵兰刚上了二楼，突然一转身就往下跑，抓住伊伊，“呀！”
  众人见她激动，有些不解。
  展昭和白玉堂上楼，二楼人不多，窗户边一桌有三个学生，穿的都是太学的学袍，正喝酒聊天。
  赵祯见赵兰脸通红，从袖子里掏出一本薄薄的诗集，边跟伊伊说，“怎么办怎么办？拿给他看么？”
  伊伊说，“怕什么？拿去给他看呗。”
  赵祯挑眉——赵兰平日也喜欢写个诗什么的，这本诗集她一直随身带，大多是她的诗作，平日都不让人看，今天这是准备给谁看？
  众人上了楼。
  小六子忙着张罗。
  赵祯又不肯去雅间坐着吃饭，他要坐二楼雅座，人多热闹，众人也就招呼小六摆张大点的桌子。
  林霄刚上楼，就听有人叫他，“林兄。”
  林霄回头，叫他的是那三个书生。
  包延和庞煜他们也上楼了，那三个书生都起身跟众人见礼，顺便给林夫子行礼。
  展昭打量了一眼，这三个书生年岁和包延他们相仿，斯斯文文的，一个胖乎乎、一个高高瘦瘦，还有一个挺帅，清靓白净，气度也不错。
  庞煜趁对方不注意，对着展昭他们做口型，那意思——江南三大才子！
  众人一挑眉——哦？！
  赵祯眼睛都亮了，就要往那桌凑。
  江南三大才子是谢炎、赖天青、和岳子铭。三人刚入太学不久，因为和林霄都是杭州人，所以认识，包延和庞煜算是风云人物，新生入了太学最先认识的就是他俩，而王琪和淳华也是彼此有些印象。当然了，赵兰在兰惠书院，男女生毕竟还是有些避忌，因此众人不认识她。
  戈青瞧了瞧突然“文静”起来的赵兰，谁都知道她最崇拜江南三大才子里以诗文见长的谢炎，太学那一个兰惠书院的女生都挺喜欢这位，于是谢炎估计在太学男生里头要混得好会有困难。
  包延他们几个小的一张桌子坐了，很快聊开，看样子处得还挺不错的。
  赵祯虽然坐在展昭他们那桌，不过好奇地张望着那江南三大才子，顺便问赵兰，“你看上的是哪个？朕给你把把关！”
  赵兰大红脸瞪赵祯。
  赵祯托着下巴叹气，本来想收了包延做妹夫，不过么……那个长得挺好看的书生貌似也不错哈。
  众人边吃边聊，包延他们打听一会儿比试的事情。
  原来，并非是江南三大才子约试开封三子，他们三个前几天去城东买书，遇到三个乾坤书院的学生出言挑衅，结果吵了几句。他们也知道对方可能是故意找茬，于是没怎么搭理，谁知道第二天就传出消息说要比试，还送来了帖子，连时间地点都定下了，看着感觉就像是早就算计好的。于是三人又不好不去，不然传出去不是叫人笑话么？不过三人倒是也不怕他们，本来都是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应战就应战么，有真才实学，你使诈怕什么。
  赵祯颇为好奇，问展昭，“开封三子是什么？开封府的三大才子么？竟然没有小包延？”
  “我也没听过什么开封三子。”展昭看白玉堂。
  白玉堂摇头，赵普等人也都没听过，最后连公孙和小四子都不知道，于是……开封三子到底是什么人？听早前庞煜的说法，似乎是自己封的。
  这时，小六来上菜了，瞧见赵祯，笑，“呦，这位公子生面孔啊！”
  赵祯笑眯眯，指了指远处正跟三个书生八卦的庞煜，“我是他亲戚。”
  “哦！”小六子高兴，“原来是小侯爷的亲戚，难怪那么贵气。”
  众人默默点头，今早碰了一路人，小六子最会说话啊。
  殷候问他，“小六子，开封三子是什么人？”
  小六子听了倒是也笑了，“老爷子，不瞒您说我也是昨儿个才听说，是乾坤书院三个书生，还是三兄弟，叫曹元、曹建、曹坤，曹院外家的三公子。“
  “曹院外？”展昭问，“哪个曹院外？”
  “赌坊曹么。”小六子直乐，“开封一半的赌坊都是他家的，富得流油啊！家里也有靠山，吏部侍郎曹大人的侄儿。”
  赵祯挑了挑眉，“哦？老曹家的亲戚啊……”
  众人都默默替那位曹大人捏把汗，希望他没贪赃枉法吧，不然够呛。
  白玉堂问展昭，“吏部侍郎多大官？”
  展昭指了指自己，“各部侍郎都跟我一样，正四品。”
  白玉堂摸了摸下巴，看着展昭，第一次意识到——其实他家猫儿也是挺大的官。
  小六子下楼了一趟，没一会儿，拿着酒壶颠颠就跑上来了，跟展昭他们说，“说曹操曹操到啦！”
  展昭微微一愣。
  小六子小声说，“开封三子刚进门，马上上来了！”
  众人都挑眉——这么巧？
  赵祯则是双眼又亮了几分，“有好戏看了！边吃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