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而散】

  别说这几位掉进了陷阱的小贼功夫都一般，就算功夫很好，也架不住四位老神仙抓。
  天尊闪到那宫女眼前，她就吓得叫了起来，估计是因为黑灯瞎火又做贼心虚，眼前一个白影晃过以为撞鬼了。
  库房门口那位黑衣人被夭长天提着脖子扔到了赵普面前。
  那个侍卫更惨，一头撞上了无沙大师圆滚滚的肚皮，弹回来滚到了霖夜火和邹良的脚边。
  三个犯人成功被擒获，分别审问。
  首先是悄悄进庞妃寝宫的那位宫女。
  展昭叫来了几个庞妃贴身的丫鬟询问，她们都说这宫女叫霞儿，是庞妃宫里的，但不是贴身的婢女。
  展昭问霞儿为何悄悄进庞妃寝宫，谁指使她的，但是她闭口不言。
  展昭微微皱眉。
  庞妃贴身几个丫鬟都是太师府带过来的，还挺凶悍，问她为何暗害娘娘。
  霞儿说她没害庞妃，但是问她晚上悄悄进宫是要干嘛，她又死活不说。
  展昭和白玉堂都不禁想到了庞妃之前说的，要一个女人死心塌地帮你办事，光给钱是没用的，最好的法子是讲感情。
  展昭和白玉堂看了看庞妃那两个丫鬟，俩丫头一摊手，那意思——鬼迷心窍了估计，现在就算打死她她也不见得会说。
  展昭和白玉堂回头看殷候和天尊。
  殷候显然完全不感兴趣，天尊则是摇头，道，“我说小丫头你不要那么傻啊，那人要是真疼你哪儿舍得让你来冒这个险。”
  霞儿依然不说话，不过眼神很坚定，看来是很信任那个人。
  展昭和白玉堂继续看天尊。
  天尊一耸肩——那我也没办法，我是天尊又不是情圣。
  展昭和白玉堂无力。
  这时，就见殷候放下杯子，拿起一根银勺，轻轻地敲了敲茶杯。
  展昭和白玉堂留心听，正是之前的那段曲子。
  霞儿盯着殷候敲茶杯的动作发呆，似乎很疑惑，忍不住问，“你怎么会……”
  “三十年前就有跟你一样的宫女听过这曲子了。”殷候放下勺子慢悠悠地说，“这一路听着这曲子送命的宫女光孔雀湖里就有三个。”
  霞儿脸色微变。
  展昭和白玉堂都瞧着殷候——貌似从外公嘴里说出来的话都很有说服力。
  殷候摇了摇头，道，“他是真喜欢你，还是利用你，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天尊托着下巴好奇问殷候，“会知道么？被骗蒙圈了吧已经？”
  殷候毕竟自己生了个闺女，觉得这丫头有些可惜，只是他也不爱啰嗦，见对方不听劝，就不多说什么了。
  可霞儿显然被殷候和天尊的对话戳中了痛处，不满地说，“你们懂什么？男人哪能为儿女私情耽误大事，更何况性命攸关……”
  展昭和白玉堂无奈对视了一眼——这个时候跟她讲道理好像没什么用。
  殷候和天尊加起来都二百五十岁了，哪儿能跟个十几岁的傻丫头耍嘴皮子，于是二老无奈摇了摇头，继续喝茶。
  霞儿见两人似乎面有不屑，更激动了，眼圈通红。
  殷候和天尊赶忙往一旁缩了缩——哎呀，惹哭小姑娘了……
  展昭扶额，这弱女子难道要严刑逼供不成？谁有法子让她开口……
  正为难，就听到脚步声传来，众人转脸，只见庞妃轻轻哼着曲子，哄着香香走了进来，身后是手拉手的小四子和小良子。进门看到这场面，庞妃倒是也愣了愣，将香香交给了一个丫鬟。丫鬟抱着香香回房，小四子和小良子也跟了进去。
  庞妃走到桌边给殷候和天尊行了个礼，跟他们一桌坐了。
  天尊小声跟庞妃说，“唉，丫头，你劝劝你家丫鬟。”
  庞妃端着丫鬟递来的花茶，问霞儿，“香香说要替她父皇抓贼，没想到真把你给抓出来了。”
  霞儿惊讶地看着庞妃，她也想不到算计自己的竟然是香香。
  展昭问白玉堂，“刚才香香就跟你说这个事儿？”
  白玉堂点点头，道，“香香说她爹让她藏个东西别叫贼偷走，她就想替她爹抓住那个贼，于是就问很多人知不知道她把东西藏哪儿了，其实她哪儿也没藏。”
  展昭张大了嘴——这才几岁，这丫头真心成精了啊……
  庞妃点了点头，看霞儿，“你就是那个偷东西的人啊？”
  霞儿低头不语。
  庞妃叹气，“那男人叫你来冒险偷东西？”
  霞儿仗起胆子，问庞妃，“娘娘不也是甘为皇上冒险，皇上可曾为娘娘舍弃江山？”
  庞妃瞧了瞧她。
  后宫里，所有的宫女都是怕庞妃的，她对自己身边的人管得也特别严，宫女们平日哪儿敢跟她这样顶撞。
  庞妃身边几个丫鬟也惊讶。
  展昭歪着头看白玉堂，那意思——她这句话要怎么反驳？
  白玉堂觉得刚才跟赵普他们换换就好了……还不如去抓个能打的。
  庞妃瞟了霞儿一眼，不怒反笑了，“皇上可没让我偷过东西。”
  霞儿脸一红，小声嘟囔了一句，“不是谁都像娘娘那样命好。”
  庞妃笑着道，“你觉得你自己出生不好配不上他，所以想为他多做点事，这样他以后能记住你的好处，对你好么？”
  霞儿脸又一阵白。
  “或者说他身份尊贵，娶你个平民女子爹娘肯定不同意的。”庞妃托着下巴接着说，“你帮他偷了宝贝以后进门他爹娘也不会拦着了，是不是？”
  霞儿看庞妃。
  庞妃点点头，“男人骗女人不都是这么几句话么，都是一个道理，本来是可以给你名分的，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没办法，所以你必须有所牺牲来换那他本来就应该给你的名分……是么？”
  展昭摸了摸下巴，虽然拗口了点，不过么……
  白玉堂也点头——说的有道理。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庞妃慢悠悠道，“这世上所有这种承诺，都没有一条兑现过，你就死了心把。就算你帮他偷了玉玺让他当了皇帝，他也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展昭和白玉堂眨了眨眼——呀，好毒的语气但是又无法反驳的感觉……
  霞儿眼眶通红，脸上也有怒意，“娘娘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他觉得你根本配不上他。”庞妃脸上笑容收敛，“而你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霞儿脸刷白。
  庞妃放下杯子，说笑的兴致显然也过了，双眉一挑，“他们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回答。”
  “我若是不说呢……”霞儿声音有些颤。
  “不说就杀你全家。”庞妃脸色一冷。
  展昭一惊。
  天尊和殷候往一旁挪了挪，果然这闺女不只是长得好看。
  霞儿睁大了眼睛看庞妃。
  “你意图谋反就是诛九族的罪。”庞妃依然是慢悠悠地说，“不过我倒是会留你一命。”
  其余众人都瞧着庞妃——留下来干嘛？
  “把你关进大理寺的牢房，就说你知道重要的线索，要等待审讯开口。”庞妃这会儿笑得很有那么点蛇蝎美人的腔调，“你觉得你心上人是舍不得你死急着来救你，还是怕你把他抖出来急着杀你灭口？”
  展昭暗暗点了点头——想都不用想啊。
  殷候和天尊又默默往一旁挪了挪，果然天下的皇妃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可怕。
  “人总有几个家人朋友。”庞妃冷声道，“你自己选吧，你全家人的性命，和一个利用你的男人。”
  霞儿面如死灰看着庞妃。
  “小心选啊……”庞妃微笑，“选错了，猪狗不如啊。”
  庞妃说完，正好房里小四子和小良子跑了出来。
  庞妃脸上恢复了和善的笑容，拍了拍小四子和小良子的头，道，“今天晚了在姨姨这里睡了。”
  小四子和小良子乖乖点头，庞妃让丫鬟带俩小孩儿去休息。
  展昭瞄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也无奈——所以说后宫是女人的天下。
  天尊和殷候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见这什么可怕的皇妃，都仰着脸望天尽量不要跟庞妃对视。
  最终，霞儿长叹了一声，“我说，求娘娘放过我家人。”
  庞妃对展昭他们点点头，示意之后就交给他们了，她则是站起身，回房陪香香去了。
  展昭走过去问霞儿，“你是替谁做事？”
  霞儿低着头良久，说出了葵心忧的名字。
  “他让你偷什么？”展昭问。
  霞儿说，“有鱼尾渡图案的玉器。”
  “所以之前库房失窃的玉器是你偷的？那孔雀湖里的鱼尾枕呢？”
  霞儿摇了摇头，道，“库房里的那枚鱼尾戒的确是我拿走的，但是孔雀湖的事情我不知道。”
  “葵心忧是怎么联系你的？说详细点。”
  霞儿告诉众人，她跟葵心忧是一次宴会的时候认识的，她替葵心忧收拾别院，结果两人就越走越近。葵心忧在开封的时间不多，她主要是在宫里帮他找玉器。而平日除了甜言蜜语和玉器，霞儿对葵心忧了解得并不多，只有一堆仔细想想，就知道永远无法实现的承诺。
  展昭他们这边问出线索之后，赵普和邹良那边也有了线索。
  赵普他们抓住的那个黑衣人是个外族，并非是废鱼族，而是跟早前追杀展昭他们的那群黑衣人是一伙的。而最后一个被霖夜火他们逮住的落单侍卫，也是葵王府安排的人……于是，葵王府和那些神秘的外族黑衣人，成为了这次案件的最大嫌疑人，这两方人是不是一伙的呢？
  “葵心忧不止要偷玉器，还要偷九龙轮＆盘，联系到葵山清和崔海的交情……应该就是想去万咒宫吧。”展昭又看了看那个黑衣外族，“这些人又是哪儿冒出来的呢？”
  “会不会跟崔诚有关系？”白玉堂问。
  展昭想了想，微微一笑，“有个法子可以确定。”
  众人都瞧展昭——又有法子？
  殷候端着杯子喝茶——他外孙就是灵啊！
  ……
  此时，庞妃所住大殿内一处小院的雅致小屋里。
  丫鬟们整理好了床铺出来，顺手关了小门，屋顶上，几个影卫在守卫。
  屋里，小四子洗完了脚，坐在床沿上，两只小脚丫架在小五毛茸茸的背上。
  小五趴在小四子床边，轻轻晃着尾巴打盹。
  小良子就在屋子中间，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给幺幺擦鳞片。
  幺幺晃着一条漂亮的大尾巴，打了个哈欠。
  小四子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正盯着发呆。
  小良子问，“槿儿？你在看什么呀？”
  小四子仰起头，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挂坠，对着萧良晃了晃。
  小良子凑过去看，摸下巴，“喲，蛮精致的玉坠么！里头是什么？一个渡头么？”
  小四子晃着那玉坠，问萧良，“小良子，你说着世上，什么东西是永远找不到的？”
  小良子眨了眨眼，摸下巴，“嗯……这个问题高难度啊，槿儿你问来干嘛？”
  “香香刚才悄悄给了我这个东西，说很重要哦，要好好地藏起来呢。”小四子慢悠悠说。
  “那要藏在哪里？”小良子背着手开始原地晃，“找个地方埋起来？”
  “可是埋起来，总有一天也会被人找到呢。”小四子又晃了晃那枚小小的玉坠，“要永远、永远都找不到，那才好呢……”
  小良子瞧着小四子，笑道，“永远永远找不到，岂不是要毁掉么？”
  小四子看着小良子。
  小良子歪着头，跟小四子对视。
  最终，小四子将玉佩递给小良子。
  小良子接过来。
  小四子做了个搓搓手的动作。
  小良子惊讶，“真的么？确定？”
  小四子点点头，“嗯！”
  小良子点头，双手一按那个玉坠，搓了搓，随后让小四子伸出手。
  小四子伸手，萧良将手摊开……刚才的玉佩已经被碾成了粉末。
  小四子握着那些粉末，走到床边，打开窗户伸出小手……随着夜风吹过……白色的粉末从小四子的手中扬起，消散在风中。
  小四子仰着脸看着天上的圆月，脸上笑眯眯。
  萧良趴在窗边问，“槿儿。”
  “嗯？”
  “你想到去万咒宫的法子藏哪儿了没？”小良子问，“妖王不说只有你知道么？”
  小四子点点头，“嗯！知道了。”
  “真的？！”小良子睁大了眼睛，“在哪里啊？”
  小四子伸手指了指外边，说，“在风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