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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十几年的付出 最终换来的只是一缕白

  外面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寒风卷着细雨,打得窗户啪啪直响。雅若早已将火炉里的碳烧起,把整间屋子供得暖暖的,还怕不够,又吩咐身边的几个丫头在四周角落里放上火盆,在盆里拿了些碳,放在暖手炉内,再在炉子外头裹上一块鹅绒小毯,刚包好,院外就响起了阵阵拍门声,有一下没一下,有气无力。
  “诺敏,去外头开门,拿上那件紫罗兰色彩绘芙蓉珍珠扣裹领披风,把伞打好了,外头风大,这个时间想来除了小姐不会有别人了,赶紧给她裹好,仔细别入了寒,台阶那儿浸了水,走过的时候帮着留意,雨水凉着。”雅若闻声,回头朝还蹲在屋中央火炉旁,拿着烧红的火钳去鼓捣里头黑炭,看着只有十几岁左右,实则已经快满二十岁,内着厚重的藏青色袖口镶绒毛大襟,下穿同色毛裤,外套一件枣红色滚毛边马甲,月牙刘海儿,两把头,两边带花,鹅蛋脸,笑起来肉乎乎的,红扑扑的两颊旋下一梨涡,甜甜的诺敏,吩咐了一句后,又伸手拉起站在身旁的还在熨刚从洗衣房收回来一些干的和外面那场大雨打湿,没来得及干的衣物,叠整齐放去柜子里,穿着跟诺敏一样衣服只是外头没套毛边马甲,头顶大拉翅,上头没有戴花,平日里专管小姐衣物首饰的丫鬟,“别褶了,赶紧去准备洗澡的热水。”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去屋旁的小厨房里,煮姜汤。
  “雅姐姐真是无论做什么事都这么的雷厉风行,也不知道她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小姐人都还没进来,她就知道该怎么伺候?跟先知似的!”
  丫鬟刚欲抬头应好,一抬眼,眼前早已空无一人,疑惑的又一转眸便是看见雅若远远离去,逐渐隐入夜色的背影,无奈一笑,抱着叠好的衣服,边往次卧摆放衣物的柜子走边小声嘀咕道。
  说到最后一句,刚好经过拿了披风,站在门口,准备撑伞出去开门的诺敏身后。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诺敏侧目,看了眼丫鬟离开的方向,咯咯笑出声来,同时左手握住伞柄,右手伸进伞纸内,捏住上头用来支起伞架的圆环往上撑起,低头,仔细绕开台阶下那一大滩水,朝大门走去,“先知?还挺厉害的,猜对了一半,话说回来,这里的先知跟我们草原上的萨满做的事应该是一样的吧?”待走到门口瞧见上头有瓦遮顶,又发觉门闩需要两只手一起才能抽出来时,把伞就这么开着放到一旁地上,把原本抱在怀里的披风绕挂在手上,然后一只手握住最上面门闩中间,另一只手握住末端往后拉,下面如此类推,抽完后,抓住用作凹槽的木桩从外往内拉开,左右看了看,见四下里没人,放心,笑嘻嘻,正要朝站在外面,没撑伞,就这么一路淋着回来,站在廊下浑身衣服湿得活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头发也披散开,原本戴在头上的瓜皮帽不知被狂风吹掉到哪里去,水珠顺着额角滑落至下巴形成水柱,衬得一张小脸更加煞白,破天荒的将虚弱全写在脸上的东哥,献宝似的说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些觉得有趣的话,刚开了个头,一抬眼,见到她这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大惊,连忙住了口,不再说下去,转身拿起放在一旁地上的油纸伞,撑着快步走到她跟前,伸手扶住,一脸关切,刚要询问,眼角一瞥,瞥见远远站在不远处,半边身隐在假山后的妇人,连忙改口道:“公........小姐,你怎么了?怎么才出去一趟,一下午的时间,就成这副样子了?”
  “外头着火了。”本就因为身上的伤不能施展过强法术,才一直耐着性子在这具身躯中待着,刚才也是没别的办法,才用了那两张炼制许久的火符,其实这种符施咒时并不会消耗过大的修为,只要不用意识去操控就行,可偏偏什么不行,多数时候在形势逼迫下她就必须去做,刚开始还觉得没什么,谁知越往回走越觉得头重脚轻,眼前也越来越模糊,待看到院门口时,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拍门连手都差点抬不起来,等终于见到面前院门打开,感觉到有人抓住自己的手,闻言,只柔弱无声的回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便是眼前一黑,控制不住的一头往前栽倒去,昏迷前,感觉身体凌空飞起,隐隐意识到了些什么,想要阻止,却已是力不从心,只能寄希望于诺敏身上,希望她能在后面那位面前不暴露她身份的情况下,带她去雅若那里。会说这话,实在不是她故意小看这丫头,实在是这家伙总是太不按常理出牌了,且每次一出手都是臭牌,总是以各种各样离奇的方式把事情办砸,迷糊得可以,也懒得奇葩,若不是因为这家伙生性懒惰,得过且过,当年选部落选新一任萨满时,就不会在同样与前一任萨满拥有对等甚至快赶超能力的雅若诺敏这对姐妹之间选择了沉稳的姐姐雅若,弃了毛毛躁躁的妹妹诺敏了。
  所以对这丫头,东哥就从未放心过,但很显然,现在她除了相信,也没别的路可以走了。
  不过庆幸的是,看这丫头刚才的反应,应该是发现了一直在后面跟着的那位。
  “小姐!”诺敏连忙扑上前,伸手堪堪接住突然往前倒的东哥,膝盖控制不住,惯性就势砸在地上一块凸出的尖锐石子儿上头,疼得她龇牙咧嘴,魂体狠狠震了三震,要不是她把控力好,早就飞出去了,给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又暗暗在心里骂了句“个娘的!这具身体即没我以前好看,还不够力度拴住我的魂儿,这种连说句话都得偷偷摸摸的日子,到底啥时候才是个头儿啊?”后,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与趴在假山后鬼鬼祟祟地黑影撞上,一只手拿起掉在一旁的伞,撑着,另一只手拉过东哥软弱无力的手臂扛在肩上,然后从她嘎吱窝下伸过去揽住她的腰,做完后,小腿用力,带着她一起站起身,往院内快步走去,待到跨过门槛后一脚将院门摔关上,把外面那道八卦视线狠狠挡在门后。
  “你说草原的那一边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像你,游历四方,我这辈子估计都走不出这里,今天若不是阿哈要去乌拉部找布占泰说联盟的事,他看我看得这样紧,我不可能出得来。我生来本就是为了氏族部落的荣耀而牺牲的,根本就没有什么自由可言............”
  “总有一天,我要带着你,离开这里!”
  “真的?”
  “我舒尔哈齐今天就对着长生天起誓,与明朝战役结束后,我要带着东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看江南的好山好水,去游遍大江南北,一生一世一双人。”
  在东哥心里有个秘密,这个秘密就连亲如家人的雅若,诺敏都不知,她总是重复做着一个梦,在梦里她回到十五那年夏天,她骑在马上望着一望无际的科尔沁草原,身后,与她共骑一匹马,温暖的大手紧紧搂着她的腰,跟她心跳贴着心跳的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最爱,认定的男人,舒尔哈齐,她们一见倾心,相知相爱。
  “公主?公主?快醒醒,公主!”
  这是........
  正当东哥还沉浸在舒尔哈齐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誓言的感动中,在心里感叹那是她这辈子听过最美的承诺,心中突然冒出如果可以,她想要永远都停留在这一美好时刻时,耳边犹闻潺潺水声和一声接着一声急切地呼唤,她如醍醐灌顶般,脑海混沌骤然消失,猛地睁眼从梦境中惊醒过来。
  满头满脸都是汗,整个人被泡在装满温水的木桶中,周围放置着足有一个人头这么大的皮鼓,抬眼便是瞧见雅若身着彩色神衣,围着神鼓,抖动身躯,跳着让人看不懂的舞蹈,身上神铃,铜镜也随之响起,双目紧闭,嘴里嘟囔一些听不懂的像咒语一样无法组合成一个意思的词句,在她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停止所有动作,张开双手,趴在地上。
  喊她的人是诺敏,只见诺敏右手握着一块石头,半蹲在木桶边,一脸紧张。
  “我......又看到他了…….”东哥显然有些还没能回过神来,眨了半天眼,只冒出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弄得站在身旁的诺敏足足愣了老久,才反应过来东哥口中的这个“他”指的是谁。
  有些恨意的紧咬下唇,眉头微皱,但又怕东哥见了之后不开心,遂敛了敛神色,小心翼翼,不露声色的询问道:“公主.......你.........没事吧?”
  东哥与舒尔哈齐之间的感情,她与姐姐虽一直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的,但当她得知舒尔哈齐为了帮助努尔哈赤巩固建州女真与乌拉部落的同盟,不惜背弃与自家公主的誓言,迎娶乌拉部布占泰同父异母的妹妹滹奈格格为妻时,还是感觉异常愤怒。不仅是因为她与东哥自小建立起的深厚感情,还因为她是这段刚开始一点就结束的青涩感情为数不多的见证者之一。
  谁也没有她清楚东哥为了舒尔哈齐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甚至在他因权政上被自己的兄长努尔哈赤幽禁时,一直死咬着口,不嫁努尔哈赤,还曾放出“谁能杀得了努尔哈赤,我就嫁给谁”的话去的东哥,居然亲自带着她和姐姐去军营里找努尔哈赤,告诉他,若他能放过舒尔哈齐便可即刻下嫁给他,只是这句话最终适得其反,加速了舒尔哈齐的死亡,可见一个男人要真妒忌起来,比女人还可怕。
  她一直都觉得舒尔哈齐是死有余辜,谁让他背叛了长生天的誓言,谁让他辜负公主对他的一片痴心,最后收到这样的惩罚,完全是他自己活该,不管有没有努尔哈赤这个插曲,长生天都会惩罚他的,但公主显然不这么认为,虽然刚才那些对努尔哈赤是最终导致舒尔哈齐死亡的指控大部分都只是她单方面的猜测,不过这些猜测公主却很相信,还扬言要杀光所有努尔哈赤的后代以来祭奠舒尔哈齐的亡魂,所以她一直不觉得公主是真心帮那老太后挽回大清的局势。反而很可能是利用太后的掌权之心,借与自己同为叶赫那拉氏族后代之手将这个国家彻底推向灭亡。这样便也算替自己的阿爸,替叶赫那拉氏族所有死在当年建州女真与叶赫之间战火的族民部落,更是替自己这段还未曾真正开始就被告结束的感情报了仇。亲手毁掉了努尔哈赤戎马一生,辛苦创下,二百多年的基业。
  “我没事,外面的,走了吗?”东哥的声音比起刚才已经好了不少,她抬手按在木桶沿壁上,支撑着身体从水中站起,抬脚跨出木桶,伸手接过诺敏见状及时递上前的外衣,披上,往外走去,在经过趴倒在地上,显然是力竭已经昏过去的雅若身边时,瞥了眼,便抬眸,朝站在面前的诺敏面上无表情,但声音却感激道:“把她扶进去休息吧!辛苦了。”
  “是。”
  待到诺敏安置好雅若出来时,东哥早已换了身内是深粉色锦缎衬衣外是淡粉色氅衣,袖口镶有精致的金纹蝴蝶滚边,左右两边开叉顶端饰有云纹,外面罩一件比内里更浅更淡粉色,黑绒毛滚边云纹坎肩,腰系地镶阔边绸裤带,水粉带子末端同样绣上蝴蝶边,垂至膝下的干净衣裳,肩上披着刚才那件紫罗兰色彩绘芙蓉珍珠扣裹领披风,斜倚在卧榻一侧,大腿上放着刚,才添了炭进去里头裹着鹅绒小毯的暖手炉,低头垂眸,翻看着摆在炕桌上的书,入了神。
  “公主,姐姐已照顾了睡下,外面的,刚才我特意绕去看了眼,没看见刚才那人了,想来是已经回去了,只是此人回去之后怕是免不了多嘴多舌,老太太那边,公主可有想好的应对之策了?”诺敏左右看了看,见屋内各处都不见有人的样子,知晓是东哥嫌烦都给撵出去了,这是常有的事,时间长了,她也没有一开始的奇怪了,有条不絮地将刚才该汇报的情况说完,再加上些自己的分析后,见东哥没什么反应,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目光扫都没有往她这里扫过一次,依旧专注地停留在桌上那本书上,但书页却是从刚才她进门开始到现在翻都没有翻过,叹了口气,忍无可忍道:“公主,诺敏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你还在想着那个违背誓言的负心汉?”
  “他是我的命,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何况当年若不是为了帮兄长,我相信他是不会背弃我的,我能看得出来,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真诚,他从不骗我,所以肯定是有苦衷,他答应过会娶我,会带我离开的,就一定会做到,诺敏,以后我不允许你再这么说他,我如今做的这一切,有哪一件不是为了他?你说我执念太深也好,钻牛角尖也罢!都走到这一步了,无论如何都已经无法回头了,让老蛊动手吧!这里,也该结束了。”
  西厢房。
  “老太太!老太太!”苏兰三步并作两步,抬手就是两巴掌,将主卧门前站着的几个见她冲过来连忙将她拦住,慌张说道:“老夫人已经歇下,请苏姑姑有什么事明日再禀报吧!”两个守夜的丫头扇倒在地上,厉声呵斥“你们两个混帐小蹄子!这几天我给老太太忙着收拾五小姐的事儿,才几天没好好管教你们了,胆儿肥了是吧?翅膀硬了是吧?连我的路现在也敢拦了?!”
  其中一胆小怕事的丫头闻言,连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冰凉因下雨还有些潮湿的地板,紧张溢于言表,“苏姑姑,当真是冤枉啊!这要是平时你要进去,我们这些做奴婢,就是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阻拦你什么啊!只是今天老夫人当真是身体不舒服,已经吩咐我和彩蝶谁都不许放进去打扰她,还说如若是苏姑姑去给聂格里传信回来了,就去厨房帮忙盯着药,熬好了赶紧拿过来,你看老夫人都这样说了,我和彩蝶要真把你放进去了,那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啊!你是老夫人跟前人儿,我们就是伺候的打下手的,老夫人若是不高兴,那是想怎么弄死就怎么弄死的,苏姑姑你行行好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哼!也算你们识趣儿,知道我才是最有资格站在老太太身旁的人。”苏兰冷哼了一声,双手抱胸,一脸得势之后的得意,“别以为在跟前伺候个把月就在那里得意,以为从此自己的身份就与以往大不相同了,这做人啊~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
  话里话外嘲讽不要太明显了。
  俩丫头岂能听不出来,只是在这个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以大欺小的。眼下她们为小,苏兰为大,她们自然是要多忍耐些,幸好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了,看刚才老夫人那反应,也是撑不了多久了。
  果然就在苏兰见她们这副骂不还嘴,言听计从的模样,兴致上来,想再多说几句时,原本一片死寂,只能偶尔听到从紧闭的房门传出断断续续,时高时低,不太安分的鼻鼾声的屋内突然传出一阵几近癫狂的嘶吼声,紧接着便是桌椅被摔倒在地上的嘈杂声和瓷物摔碎在地上的崩裂声。
  苏兰大惊,早把刚才俩丫头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侧身避开她们,伸手就是一个用力推门,焦急的跨过脚下的门槛,跑了进去,边跑边喊,“老太太?老太太你怎么..........了?!!”待看清屋内情形后,最后一个“了”字,是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只见往日里身体虽算不上有多硬朗,但除了偶尔一次的头痛,下雨天惯常的骨节酸痛,就真的没什么大病大灾过的老妇人此时髻发披散,胸前的衣服被用指甲抓划出数道裂痕,露出里头与褶皱的老脸同样灰暗呈青黑之色的身体,浑浊的双眼眼珠浅淡渐无,最后只剩布满红血丝的眼白,额前鼓起一脓包,包内血水筋脉中竟隐约似包裹缠绕着一条足有大拇指粗的黑虫,但在听到开门脚步声后,很快便消失不见。
  苏兰到底也只是一个空有嘴上功夫,实则真要遇上了事儿,也跟大多数的人一样,什么应对办法都想不出来,看着卷缩在床角,满头大汗,活像刚洗完头出来,不断拿手用力撕扯着头发,抓着脸,被牙咬的血红的双唇哆嗦着不断从喉咙深处发出痛苦的唔咽声,像是经历着极大的痛苦,却始终不知这痛苦来源于何处,无助摸索的老妇人,吓呆在原地傻了半天才总算是反应过来,回头去喊站在自己身后跟着进来的俩丫头,努力把因紧张打结的舌头屡平,厉声吩咐道:“老.....老......太.......太......她.......她.......她........你......你.....你.........快!你们两个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来,快去通知老爷啊!”
  与她慌张无措相反,俩丫头既没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也没表现出任何紧张,就好像眼前的这一切,理所当然。
  “你们怎么回事?我让你们去叫大夫和老爷来,都聋了是不是?赶.......”见身后俩人许久都还不动作,苏兰有些急,回头又训斥了两句。
  “你!”可还没等她把话说完,瘫倒在地上的老妇人像着了魔似的突然从地上猛地站起身,然后抬手颤抖着用力指着见此情形目瞪口呆只哆嗦着嘴一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一边看着老妇人这中邪样儿,一边害怕说着“老太太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啊!”的苏兰,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声后,双手伸直朝她扑了过去,将她连着她身后摆设的牡丹彩绘大花瓶一起扑倒在地上,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笨重的身体压在她身上,平日里苍老平和的声音难得凄厉,“把我害得这么惨,你个贱......贱........女人..........我...........要杀了你!”
  与此同时。
  “嘭!”
  一声巨响,陶瓷碎片洒了一地,弹飞中划伤了站在门边距离最近俩丫头的手,浓郁的血腥味跟着血一点点的从伤口渗出,刚才一听到声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老妇人额前脓包里的黑虫,又重新冒了出来,且不断扭动身躯,试图挣脱捆在自己身体上那些红色筋线,试图从脓包内破皮而出,俩丫头见此情形,想起事前诺敏的特意叮嘱,这虫喜食人血脑浆,见血就会全部聚过来,所以近日最好保证不要受伤,真没办法就尽量离老太太远点。大惊,手忙脚乱的拿手绢捂伤口的捂伤口,拉着出去的拉着出去。
  “彩........彩.........蝶...........姐.........姐......你.........别怕..........我们.........我们走...........快走..............!”夏桃本就属于看到血就发悚,发晕,加上彩蝶手上的口子又大又深,刚拿着帕子在她手上绕了两圈,听着她倒吸一口冷气嘶痛声,看着帕子上小血点慢慢晕开,最后浸满整块,手越发抖,最后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紧张什么,我告诉你等会儿老爷来了你可别掉链子,到时候露了馅,坏了小姐的好事,不仅票子拿不到.......”彩蝶忍痛,反手狠狠的拍了一巴掌在夏桃哆哆嗦嗦的手背上,朝她小声骂了几句,好让她镇定下来,说到禁忌处,四下看了看,见刚才的大动静确实引来不少人,方圆几里原本黑灯瞎火的房舍此时都是一处接着一处的亮了光,遂把声音压得更加细如蚊声,嘴几乎是贴在夏桃耳畔,“还可能连命都保不住!你注意点,紧张就尽量别多说话,只说必要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点你一定要记住,别漏嘴,说错了,到时候连累我跟你一起死啊!”
  “知道了,那我们不去通知老爷吗?”夏桃自知自己刚才确实是没把控好自己的情绪,太过慌了,这时候被骂了也不太敢还嘴,只尽可能自然的转移话题。
  只可惜彩蝶眼见着她那帕子在自个儿手上绕一圈掉一圈,鼓捣了半天还没包扎好,这也就算了,居然还问出这么愚蠢一般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的问题,火简直都要冒到头顶上来了,伸手一把抢过来,快手快脚绑好,然后再在末端打上个结,反手又是一巴掌拍在夏桃后脑勺,“要我说几次?镇定!你知道自己现在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做贼心虚四个大字吗?!再说了,你傻呀!这么大动静,老爷住的钰冷轩又与我们西厢离得这样近,估计早知道了,说不定现在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你没瞧见周围都亮开了吗?还用得着你去多此一举吗?”
  果然如彩蝶所说,俩人还未走到门口,便已经听到自远处传来,长叙紧张的询问声了,再往前几步,脸上神色各不相同,各怀各心事的六人,在渐深的夜色下,狭路相逢,然后同时愣住。
  听着里头哀怨凄厉的惨叫呼喊声,婌嬙最先反应过来,走上前,伸手拉住平日里见面次数较多,比较眼熟的夏桃的手,“额娘这是怎么了?是....”问到一半,顿了顿,回头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站在身后的长叙三人,见他们并无什么特别反应,遂放下心来,继续,“是不是因为今天老爷把二福晋关起来的事在置气?其实这个事刚才我和老爷商量讨论过了,此时还有待追查,所以额娘不用..........”可话还未说完,便是被站在头低低,组织半天语言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夏桃身旁的彩蝶打断了,彩蝶按照诺敏之前教的说辞,有条不絮的把经过说了一遍,尤其是老太太刚才的诡异样儿。
  听得婌嬙眉头紧锁,转过身去,拉着长叙的手下意识的握得更紧,身子有些害怕往他身后躲了躲,只敢拿眼去瞄不远处大门洞开,花瓶瓷片碎了一地,吵杂声还在继续的主卧房,步子却怎么也不敢再往那位置迈出一步。
  “听你这么说,这老太太莫不是身上招惹了什么脏东西,被缠住,中邪了吧?!”聂格里氏端劾连夜收到信函得知自己妹妹出事,他们家这一代本就属于男丁旺盛,自己就这么一个妹妹,若是真让她出了什么事,死后九泉之下他该如何向阿玛额娘交代,况且自小自己跟这小妹关系最是要好了,如今她落难,他无论是站在一个兄长的立场上,还是家人,都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可没想到一向对自家妹妹宠爱有加,对他客客气气的长叙不仅不给聂格里氏族任何面子,当着他的面就说要休妻,虽然听了长叙的说法,休妻确实算是较轻的处罚了,但这只是他们他府的一面之词,一切不还未确定吗?不过这想法也仅仅持续到听完彩蝶说的经过,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可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今时不同往日了,以他府现在的状况拼了命拉住他这个经济靠山是当务之急,哪还有往外推的道理,但这份侥幸也在屋内动静越来越大,到最后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也被撕扯得破破烂烂,平日里在府上说一不二,拥有绝对决定权严厉老太转眼变得跟个常年游荡在大街小巷的疯子乞丐一样的老妇人扒拉着不知何时没了动静,没了挣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同样被撕扯的不成人样的苏兰,踉跄着从屋内冲了出来,扑到面前时,彻底消失了。
  柴房。
  “吱呀!”
  事实证明人的双眼适应周围环境光线强度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这不在黑暗里窝久,从一开始的焦躁不安到最后麻木死心,面目颓废的躺在因在潮湿阴暗地方放置久了,散着一股霉味儿草堆上等死的端静,突然眼前亮堂一片,下意识的把头瞥向一边,不习惯地闭上眼。
  “告诉我,额娘的事不是你做的,你原来是那么天真美好,虽有些小任性,但绝不至于害人,静儿,你........真的变了........”长叙每走一步都要停很久,好像每一脚落地时都是那么的沉重,如同他此刻五味杂陈的心一般,身后跟着的是两手端着木盘的心腹刘万元。
  “变得是我还是你,长叙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比谁都清楚。”端静已经无力再解释什么了,刚刚那封信不管是谁拿来的,目的都很明显,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信的内容完全证实了她一直以来的猜疑,让她不得不信。
  所以在看见刘万元木盘上在下雨后变得有些潮湿的夜风吹动下,随风飘动的白条时,她出奇的没有对长叙的话作出任何辩解,也没有反抗,只是唇角一弯,勾起一抹苍凉,惨淡的笑容,缓缓闭上早已哭肿了一圈的双眼,心如死灰,“没想到十几年的付出最终换来的只是一缕白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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