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节

  在叶绥和朱太医在商讨脉象子嗣的时候,吴不行走进了暇日斋,向汪印禀道:“厂公,万映楼那边传来消息,说贤妃那里有动静了。”
  第1068章 互通
  万映楼是长公主的产业,长公主薨逝之后就由驸马齐适之接管了。
  齐适之一直记得长公主的遗愿,也感念汪印在长公主棺前那三跪,先前允诺过万映楼有什么消息都会抄送王印一份。
  齐适之因为长公主薨逝,对贤妃恨之入骨,一直都在盯着寿康宫的情况,他对寿康宫关注之密切和深入,比缇事厂更甚。
  只是,贤妃隐藏得实在太好了,她深居简出,就好像真的是与世无争的妃嫔一样,在宫中朝中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就连和其它妃嫔的往来都极少,特别是在永昭帝醒来之后,她就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
  齐适之领着定国公府的人监视了那么久,都还没有发现贤妃有过什么异常的情况。
  现在,万映楼那边终于传来消息,道是贤妃有动了。那么,贤妃做了什么?
  与万映楼那边进行消息对接的正是吴不行,他这样禀道:“厂公,万映楼那边说,贤妃让身边的亲信宫女悄悄去了坤宁宫,但是为何而去、具体说了什么,那边还在进一步跟进。”
  不过,就算现在还不知道贤妃派心腹前去坤宁宫的用意,这也是一个值得重视的进展。
  贤妃有动,终于使得一池死寂的水开始泛动起来,那么他们就有机会看清楚水有多深、池中有什么了。
  汪印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本座知道了,你去回复万映楼,就道本座自有安排,会及时与驸马互通消息的。”
  万映楼那边不知道贤妃的心腹亲信为何去坤宁宫,但是汪印却心中有数。
  昨夜才结束皇家宴会,今天贤妃就让人去了坤宁宫,必定是为了昨晚重华殿之事了。
  贤妃去找韦皇后,必定是要告诉韦皇后其观察所得,其这么做的原因,要么是与韦皇后联手来设局,要么……就是让韦皇后当出头鸟。
  不管怎么说,只要贤妃有动静,接下来就好办。
  没有人会毫无破绽,只要足够耐心,只要足够谨慎,就一定会发现问题。
  ——这是本座对贤妃的看法,想必,贤妃也会有如此想法。
  此时在坤宁宫,韦皇后神色端庄平静,看着殿中的宫女,道:“说罢,贤妃叫你来找本宫,是为了何事?”
  若不是这个宫女说是有关昨晚皇家宴会的事,韦皇后绝不会见她。
  毕竟,昨晚重华殿中发生的事情,着实让韦皇后十分困惑,不管是贤妃突然开口说话,还是叶绪极力相持,都是为了汪印夫人出现的意外,这让她看不明白,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她正在困惑昨晚的事情,贤妃便主动派宫女前来,这是特地来为她解惑?
  韦皇后当然不会认为正好想打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而是觉得贤妃必定另有打算。不过她的确很想知道,昨晚重华殿中她忽略的事情是什么。
  前来坤宁宫的,自然就是贤妃身边的鸣雁,她低头恭敬地说道:“禀皇后娘娘,我家娘娘让奴婢前来告诉皇后娘娘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汪印的妻子已非完璧之身,甚至极大可能已经怀有身孕。”
  这话一落,韦皇后脸色变微微变了,几乎难以维持脸上端庄无波的表情。
  汪印的妻子已非完璧之身,这好像是晴天惊雷一样,这怎么可能?!
  汪印是个宦官,是不能人道的,他的妻子怎么可能会被破了身?
  而且,还极有可能还有身孕,这简直是天荒夜谭!
  鸣雁仍旧恭敬回道:“皇后娘娘,我们娘娘说这的确是事实。早前我们娘娘在延禧宫外遇到了汪印夫人,发现她的身子神态有异,就特地趁着皇家宴会时,让一位曾纪录彤史的老嬷嬷去过眼了,确认了汪印夫人的确非处子之身。”
  “我们娘娘说了,还请皇后娘娘想想昨晚汪印夫人在重华殿的反应,就能够发现端倪了。”
  汪印夫人在重华殿的反应?
  韦皇后细细回想着,记得汪印夫人在重华殿不断地干呕着,还干呕得那么剧烈,根本控制不住,差点影响了这个皇家宴会。
  重华殿中有那么多官员夫人,其它人都没有事,偏偏是汪印的夫人出了那样的意外。
  现在想想看,如果汪印夫人真的是破了身子,那么其这样的反应,的确是像有孕的反应。
  原来这就是贤妃昨晚与纯妃相持的原因,也是汪印他们提早离席的原因。
  但是这些事情,贤妃为何要跟她说?贤妃想做什么?
  鸣雁抬头看了看韦皇后,随即又垂下来,看似极力在维持镇定,这样回道:“皇后娘娘,我们娘娘说,只希望将来十八皇子登基后,寿康宫能够得到照拂,娘娘不愿意出宫,只想在宫中终老。”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贤妃支持十八皇子登基,现在说这些话就是为了提前示好。
  在太子已废、新储未立的情况下,贤妃有这样的心思也能说得过去,但是贤妃向来不理这些争权夺利的事情,况且十九皇子郑瑞还在寿康宫养着,贤妃真的是这样纯心?
  韦皇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最后只道:“此事本宫知道了,你且退下去吧,回去告诉贤妃,本宫会考虑的。”
  鸣雁离开之后,绿琴便好奇地问道:“娘娘,汪督主夫人竟然……奴婢实在深感震惊,您觉得这是怎么样的呢?”
  韦皇后没有说话,只伸手掸了掸软枕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神若有所思。
  她并不觉得怎么样,她对贤妃这些话是存疑的,因为当中有许多说不通之处。
  以汪印的性格为人,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妻子破身呢?更何况,汪印身边的都是什么人?那是专司消息刺探的缇骑!
  若是汪印妻子真的与人有染,缇骑会不知道吗?肯定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更别说,能至有身孕的地步……
  以汪印那样阴狠的性子,不可能容忍自己妻子不忠,这几乎是不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但昨晚重华殿中,汪印夫人的确是有那样的反应……
  如果汪印夫人真的是破了身还怀有身孕的话,那么当中一定有让汪印不得不忍耐的原因!
  不管是贤妃的用意还是汪府的事情,现在韦皇后一时都弄不清楚,尤其是在当前这么微妙的局势下,她还要顾及着十八皇子,因而暂时不打算做什么。
  贤妃不是说汪印妻子有孕吗?如果真的有孕,那么时间久了,也不用太久,三个月就足够了,三个月就无法掩饰了,趁这段时间她慢慢去弄个清楚明白,再有所行动也不迟。
  贤妃看着不想亲自动手,韦皇后倒也没有入局,打算暂时不动,但是汪印不会给她们等待的机会。
  第1069章 温柔
  叶绥醒来之后,总会反复想起那天晚上汪印在马车上的眼神。
  他的眼睛最深处藏着一丝说不出来的期待,并且那种期待骤然消失,如同茫茫海面上的最后一丝灯火突然间熄灭一样。
  这在当时就让她的心轻轻地扎了一下,但是因为要处理重华殿的后续,她并没有来得及细想。
  到了现在,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她有了足够充裕的时间来想起那一晚的事情,来想起汪印当时那种眼神。
  怎么说呢,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每次想起的时候总会觉得有一丝失落,同时伴随着对汪印深深的心疼。
  半令内心深处的期待以及无法掩饰的失望,在她脑中跃来跃去。
  这让她深刻地认识到,纵使半令是强大,纵使旁人目为妖孽,但是半令也有着普通人会有的情绪,会期待,会失望。
  不知道为何,想到半令那种眼神的时候,她同时也会想起封伯所留下的那个染血的小木马。
  那个小木马现在就悬挂在半令的腰间,半令在哪里它就在哪里,就好像封伯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这个小木马,是封伯所不能亲手送出去的礼物,是封伯对以后的期望,也是封伯永远不能弥补的遗憾。
  如果……
  那晚在重华殿内她的反应,真的是怀有身孕的反应,那么所有人都会很高兴吧。
  半令的期待不会落空,封伯的遗憾可以弥补,汪府也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欢欣热闹……
  只要有了这样的希望和热闹,那么再艰难的情况都不足为虑。
  真正是一个人强大的,其实并不是艰难困境,而是艰难困境中始终不会消失的生机和期待。
  一个人对将来始终怀有希望,又怎么会被困境所击倒?汪府所有人的期待是什么,叶绥很清楚。
  因此,明明知道现在怀有身孕会带来很多的麻烦,明明知道这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半令和她都怀有这样的期待。
  她总会下意识的抚摸自己的肚子,内心和汪印一样期待。
  她活了两辈子,前世没有孩子,原本以为这辈子也不可能会有,但是命运妙不可言,因为有了半令,以后就有了无限可能,包括孩子。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怀有身孕,想满足汪印的期待,想弥补封伯的遗憾,更想……让自己和半令能有一个孩子。
  血缘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玄妙的东西之一了,半令所带给她的骨中骨肉中肉,绝对不一样。
  汪印是极为敏锐的人,他发现叶绥在那一晚皇家宴会之后,明显有些不一样了。
  她的目光总是追随着他,粘在他身上,若没有人提醒的话,她的目光就不会移开。
  很多时候,他抬起头的时候,都会看到叶绥正在看着他,温柔缱绻,里面是深刻到掩饰不住的情意。
  温柔之外,还有一种坚定,好像她已经这样看了他无数时日,也会这样一直看下去。
  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拒绝这样时刻追随的目光,特别是这种目光还是来自他所深爱的人。
  这样粘人而又不自知的叶绥,让汪印有难以形容的欢喜和满足,他会忍不住伸手握着叶绥的,然后放在唇边轻轻啄着,眼睛里的情意没有比她少一分一毫。
  汪府的仆从很快就发现,厂公和夫人在院中赏花的时间多了起来,不管是在金桂园还是在风荷园,不管是在寒梅轩还是在芍药园,都能看到他们闲步赏花的身影。
  厂公和夫人其实没有怎么说话,但是夫人偶尔会指着一株金桂,仰头对着厂公微笑,厂公便会点点头,唇角也够了起来。
  看到这样的厂公和夫人,仆从们总会忘记移开目光,脸上也不知不觉带了笑容。
  不管汪府外有什么样的风浪,但是温柔是汪府筑起的外墙,让府里的一切都这样平静舒适。
  这一天,汪印和叶绥依然在府中闲步,汪印看着叶绥的眼神带着无尽的温柔,却这样说道:“阿宁,本座要把你送走了……”
  第1070章 舍不得
  听到汪印这么说,叶绥顿了顿,好一会儿才说道:“半令,事情都安排好了?”
  她会暂时离开府中这个事情,她当然早就知道,并不是突然而来的事情,但是她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还要好些日子的,竟然……这么快吗?
  “嗯,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三天后,本座就送你走。”汪印点点头,这样说道。
  他语气淡淡的,听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可是目光却辗转难言,可见内心并不是无波无息。
  他极力想把这个事情当作寻常——缇事厂和齐适之那边都做好准备了,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接下来就是应该送阿宁走,这是计划中一环。
  将阿宁送走,这是他翻来覆去想了许久才最终定下的计划,这也是最周全最迅速最能取信于人的计划,他一直都能很冷静地安排每一步,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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