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倒地而亡
慕少轩的下落还没有消息,但东南陇州的消息却陆续不断的密报到了楚帝御案跟前。
就在禁卫军包围慕府后的第二天,陇州上游迎来一场特大暴雨,而陇州当地也连续的下起了三天三夜滂沱大雨。
夏星沉收到这些消息时,连一向云淡风轻不露声色的清隽面容都微微泛了凝重。
他望着京城依旧湛蓝如洗的天空,忧心难抑的喃喃自语,“陇州危矣。”
陇州危,则慕府同样风雨飘摇。
但是这个时候,就算他向楚帝建议,让陇州当地官员组织百姓撤出陇州城也没用,楚帝同意了,老天也不会给时间他们去做这事。
就在陇州大雨下到第三天的夜里,原本被人暗中用劣质材料代替了合格用料的在建陇州大堤坝,经不起连续疯涨的暴雨冲击,一夕全面崩堤。
洪水涛涛,陇州城大部分街道房屋被淹没冲垮,当地百姓死伤无数。
而陇州城后是地势更低的数千顷良田,栽种着就快成熟可以丰收的水稻,这些良田承载了东南地区大部分粮食赋税的重任,也因为这大堤坝的垮塌,所有希望也在一夕之间化为乌有。
待消息传到京城,因大堤坝的垮塌引起一系列问题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一地治安,甚至整个南楚的安定。
民怨、税收、疫病……凡此种种,引发的社会问题,都深深的令楚帝恼火困扰。
除了要积极做好各种应对安抚措施之外,将陇州一众失职官员拿来问责,也是目前楚帝最想做的事。
而这些官员里面,罪行最深的当然就是贪污挪用修筑堤坝费用的慕少轩了。若不是他做了大蛀虫,这大堤坝就不会连一场大暴雨都顶不住。
所以楚帝要问责,慕府当然是首当其冲第一个被他拿来开刀的。
“来人,给朕传旨,”楚帝一甩大袖,皱着眉头转回到楠木御案后坐下。
但是,他要问责慕府的旨意还未来得及宣出去,就听闻通传太监尖而高的唱传声响了起来,“禀陛下,离王殿下求见。”
那个孽子?
楚帝捏了捏眉心,刚想吩咐说不见。却听闻门外一声呯然轻响,一道俊秀颀长的身影逆着门外灿烂的阳光,行云流水般自然的走了进来。
楚帝当即大怒,随手拿到案上堆放的奏折对着优雅行来的身影就是一掷,“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王法?”
不经他同意传召就敢闯进御书房,真当他这个皇帝成了摆设不成。
身形往旁边微微一偏,楚离歌毫不费力的避开了他掷来的奏折,掠了眼御案后面色阴沉的楚帝一眼,又继续缓步上前好几步笔直站定,才缓缓道,“陛下眼里若有,臣心中自然就有。”
父不父,子不子,还不是他这个好皇帝一手弄出来的吗?
楚离歌抬头,冷清淡漠的眸子里毫不掩饰他淡淡流泻的讥讽。
楚帝看着他这副样子,顿时就觉得心火蹭蹭直往头顶冲。
“你来这做什么?”即使气得要死,楚帝也不得不按捺心中愤怒,因为眼前这个,不仅仅是他儿子,还是他唯一的……。
如果之前仍有怀疑,那么现在楚帝就无比的确定,眼前这个孤高淡漠的儿子绝对是来讨债的。
“臣来,是提醒陛下一些事情。”楚离歌讥讽隐隐的掠了掠他,淡淡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错。”
楚帝身子一震,原本愠怒微黑的脸,听了这话后,立时明显的变得更冷更黑。
随之自然散发的帝王气势也愈深重,侍立在侧的宫人被这气势骇得浑身发抖,可站在御案前傲然而立的锦衣男子却似一无所觉的模样,浑然无惧的抬着淡然冷清的眸子,直视着眼底火焰簇簇外冒的楚帝。
“不过陛下一定不知道,慕晓枫之于臣,绝不比发肤轻。”
楚帝又是一震,怒视着他潋滟生辉的面容,忽然脱口问道,“这么说,你曾为她跳下悬崖是真的?”
楚离歌轻轻点头,到这个时候,一点也不觉得这事还需要继续隐瞒下去,“容臣再提醒陛下一句,她活,臣活!”
她死,他亦必死!
而他活不成不要紧……,楚离歌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御案后愈发显得威严的帝王,就怕有些人还十分留恋这万丈红尘,舍不得轻易去死。
“还有,”楚离歌看着御案后那张冷峻透黑的脸愈发似染了墨一样,就觉得心头微微畅快,“慕府于她,就如骨血。”
人若失了骨血,自然等同失了生命。
楚帝微眯着眼睛盯着他淡漠如水的面容,冷冷道,“你为了她,竟然来威胁朕?”
楚离歌看着楚帝那张青红黄绿轮换着变色的脸,心里忽然无比感激母妃昔日殚精竭虑为他所做的一切。
他点头,直接迎着楚帝凶狠阴冷又夹着狂怒的目光,依旧波澜不惊的模样,淡淡道,“你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帝王,谁敢威胁你呢。臣只是好意前来提醒你一个事实,不管你想动谁都好,但她——臣护定了。”
想动她,除非你先不想要自己的命!
他语气冷淡,完全不见一丝得意狂傲,但越是这样,楚帝看着他,便越觉他句句嘲讽浓浓。
楚帝哼了哼,冷笑盯着他,却不言语了。
什么帝王之怒,在这小子面前完全没用,他还不如省着点力气。
慕晓枫——这小子越护着,他偏要……。
“说完了?”良久,楚帝睥睨的扫过去,“说完就赶紧给朕滚。”
“陛下,”楚离歌站得笔直的身姿微微侧了侧,迎着楚帝幽冷闪烁目光,一板一眼道,“臣不会滚……。”
“除非陛下先将自己弄成球!”
承认自己就是一混球,才能生出一个会像球一样滚出去的儿子。
楚帝好不容易劝自己平息下来的怒气,被他轻轻巧巧三言两语又挑了起来,且还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忍不住拿起了御案上价值连城的茶盏,往那俊秀颀长的背影狠狠砸去,自齿缝挤出四个字来,“混帐东西!”
楚离歌连脚步都未停顿,身形微微一闪,自然避开了茶盏,他昂然走出御书房,抿得平直的唇角还似微微勾出了淡淡讥讽弧度。
毫不在意身后那个掌管着南楚无数人生死的男人,此刻会不会被他气得暴跳如雷。
看着眼前白灿灿的阳光,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奇妙感受。
心想这命运如此奇特,能看到那个男人被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
御书房里,那个被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的男人,眼见自己的茶盏被他一个轻巧闪身又给避过,顿时更气得七窍生烟。
忍不住撑住额头捏着眉心,失控得连声大骂,“孽子,孽子。”
可骂了两句之后,心里却莫名想起了那个早死了十几年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儿子在容貌上完全遗传了她的花容月貎,可这古怪倨傲冷漠的性子却跟她相差甚远。
记忆中,她是那么的温婉善良大方,可爱直率却又不失聪慧热情。
他原本在做了那些事后,心里还觉得挺愧对她的,但是临死前她处心积虑的算计他,却将他心里那点点愧疚也消磨掉了。
捏了捏眉心,还是觉得头疼得厉害。
楚帝干脆站了起来,往御书房外走去。
外头日光很猛,他一踏出门外,立时就有太监打着伞盖为他遮阳。
然而,楚帝才刚走到阳光下,他身边那个打着伞盖的太监却忽然“咚”一声倒地,接着翻了翻白眼,就这样短暂的抽搐了一下然后就没了声息。
另外随侍的太监见状,慌忙过来护着楚帝离开,身后传来了其他宫人紧张慌乱收拾的声音。
有人道,“还有气息吗?”
“没、没有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总管身体不是一直都倍健康的?为何突然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去了?”
“谁知道,许是突然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
楚帝目光一冷,脚步立时加快不少。
两刻钟后,钦天监阮司杰被皇帝召到了皇宫中最高的建筑物——观星楼上。
楚帝负手迎风伫立在栏杆前,不动声色打量了他一眼,沉声道,“阮爱卿,你来看看这天象,可有什么异常变化?”
他的随侍内临无病无疾的突然死在面前,这实在给他心里带来了极大冲击。
不过,楚帝既然作为一国之君,就算心里再怎么觉得惶恐不安,面上也不会露出丝毫端睨。
阮司杰刚刚爬上观星楼,气息还未喘匀,突然当头就来了这么一句。心下当即打个突,警剔之心骤起。
眼角悄悄瞄了眼楚帝,见楚帝面色沉静如水,冷肃如常的内敛着浓重霸气。
一时心下惴惴,虽暂时还摸不透楚帝传召他过来是什么用意。
不过既然提到观天象,还提到异动,他几乎立刻就暗中猜测到一定是楚帝身边发生了什么怪异的不可解释之事。
但凡在官场上混的,谁没有几分过人察颜观色的本事。
略一沉吟,钦天监阮司杰就已经揣摩出一点门道来了。
“臣遵旨。”他恭敬行了礼之后,才站直起来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当着楚帝的面就在观星楼上仰头观察起天象来。
能做到钦天监这个位置,阮司杰当然不是不学无术之徒。俗话说,没有三分三哪敢上梁山。
他肚里若没有几分真本事,就算一时混得上来,也混不长久。
楚帝就在旁边不动声色冷眼打量着他,见他一会指天望地,一会皱眉舒额,一会又奇奇怪怪念念有词。
心里也似突然吊了水桶一般,七上八下个不停。
半晌,阮司杰才收起那副神神秘秘的架势,却皱着眉头,一脸凝重的微微躬身站在楚帝跟前。
垂首,缓缓说道,“陛下,近日天象果然有异动。”
楚帝眉头一挑,脑海画面一下跳跃到突然在他面前倒下抽搐就没了气息的内侍。
“有何异动?”虽然楚帝心里有三分怀疑钦天监在迎合他,然想起那个突然倒地而亡的内侍,却对阮司杰这话信了五分。
“陛下请看,”阮司杰仰头望向天际,遥指其中一颗若隐若现的星辰,“那就是代表帝星的紫薇星,陛下年壮体健,南楚在陛下精心治理下更是国力昌盛。按理说,代表帝星的紫薇星这会应该是光芒万丈才是。”
楚帝抬头往他指的方向望了望,不置可否地转了转眼睛,并不说话。
观天象是钦天监的强项,跟他一国帝王可没什么关系。
阮司杰自然也不是真的要让他赞同自己什么,不过是装模作样一番,好在楚帝面前表示他确实具有这方面的能力。
“但是现在,却出现了一个奇怪现象,”阮司杰皱了皱眉,略犹豫一下,才道,“紫薇星发出的光芒黯淡了,它上面正逐渐被一层怪异的红雾覆盖,且还有被吞噬的危险。”
“怪异的红雾?”楚帝心中一跳,眉头更蹙紧几分,“被吞噬的危险?”
阮司杰在他极具压迫的眼神下,当即哆嗦了一下,虽然低着头,但额上涔涔直冒的冷汗却是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
因为,他垂首的时候,那些汗珠就像豆大的雨点般滴溚滴溚往地上滴。
楚帝冷眼撇过他直打哆嗦的双腿,冷冷道,“这层怪异的红雾可有什么说法?”
能吞噬帝星的东西,想必来头不会小,且能力不会弱。
楚帝问这话虽然问得漫不经心,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清楚,此刻他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丝紧张来。
虽然他仍处于年壮体健的人生阶段,但意外这种东西并不会因为你年壮体健就不发生。
“禀陛下,”钦天监抬头看了看他,立即又飞快的低下头去,并且这脑袋越垂越低,几乎整张脸都藏到了衣襟里才肯罢休,“臣只能暂时看出上面有怪异红雾靠近紫薇星,企图遮掩帝星光芒并且吞噬帝星取而代之,但具体情况,还得留待臣晚上详细观察过后才能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