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13

  薛眠家在九楼,坐电梯直达,一个单元里每层四户,两户并排,另两户门对门。
  薛眠掏出钥匙开了门,将门推到最大后自己站到了一边,抬了一下手:“房子有点小,请进吧。”
  费南渡两手托抱着薛小觅,将整间房子简单逡巡参观了一圈,装修谈不上豪华,但很温馨,暖色调的墙壁家具相得益彰,连窗帘都是米色的,每一个微小细节里都透着干净、简洁和暖融的特质。
  “房子很漂亮。”费南渡走到沙发边,将孩子小心放上去躺好,道:“买的?”
  薛眠摇头道:“没有,租的。之前贷款买了一套,给小觅和保姆住。他们不跟我住一起,互相方便点。”
  点点头,费南渡没再多言,目光温和的看着沙发上的小朋友。本想找个毯子给孩子盖一盖肚子,谁料还没怎么着呢,小猪哼哼唧唧了两声后就醒了。
  眼睛一睁,可能是还有点没睡醒的迷糊,没看清人,张口就喊了一声:“爸爸抱……”
  费南渡的瞳孔几不可察的放大了一圈,明显是被惊着了。干咳一声,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转身道:“小朋友醒了。”
  他本来想说“你儿子醒了”的。
  不过话到嘴边,总有种不怎么舒服利索的情绪堵在嗓子眼,便转了个弯,换了个自己比较能接受的词代替。
  “好,来了——”
  薛眠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没一会儿就见他端了一只茶杯走过来:“我喝红茶比较多,家里只有红茶包。你要是喝不惯,我给你拿矿泉水。”
  薛眠以前不怎么喝茶,后来加班加点比较多,为了扛困,咖啡和红茶就逐渐走进了他的备选餐单。但他嫌泡茶叶太讲究,也麻烦,所以家里买的全是速溶茶包,干净又省事。
  “不用麻烦,红茶不错。”费南渡接过茶杯,起身让开了沙发边的空位。
  薛小觅见是薛眠来了,带着一点起床气的爬起来,像是树懒一样四肢并用往他身上吊,奶声奶气道:“爸爸我饿了……”
  薛眠没忍住噗嗤一笑,抚摸着他那一头蓬软的头发打趣道:“骗谁?明明零食吃饱了就睡觉的,你才不饿呢。”
  “我饿我饿我饿……”
  薛小觅趴在他怀里使命摇晃小身体,不住撒娇道:“爸爸说了要给我做晚饭的,有西红柿蛋蛋面,还有烤鸡翅!爸爸做饭,爸爸做饭嘛……”
  “嘘——”薛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他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微笑道:“不可以乱吵乱闹的。行,爸爸这就去做饭,你去洗澡。在学校玩了一天了,身上都是汗,爸爸怕你把面条熏臭了。”
  “好!”薛小觅两手勾住他的脖子,上去就是一个大大的亲亲落在他脸颊上:“爸爸快做饭,小觅快洗澡!”
  这还是费南渡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薛眠。
  如果今天没遇上,如果没被邀请进他的家,费南渡自问确实无法想象,原来薛眠竟还有这样的一面。
  轻声细语,整个人温柔的像阵暖风。哄孩子的时候像极了一个三好父亲,宠爱,又不溺爱,每个眼神、每个动作每段话语,好像这世上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比不过眼前这个孩子来得让他上心专注,所有的关于“爱”、关于“温柔”、关于“体贴”的情感,尽数全给了出去。
  “你……”薛眠看了一眼窗外如墨的夜色,犹豫了两秒后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向费南渡道:“也到饭点了,要是后面没其他事,要不……留下吃个便饭再走?”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一顿家常便饭,就当是谢谢你送我们回来了。
  薛眠在心里骆驼似的这么给自己开解着。
  这邀请诚然是突然的。莫说费南渡,就连薛眠自己都在说完之后明显愣了一下,脑袋放空了一瞬,有些轻飘飘的不落地。
  一阵短暂的静默。
  静到薛眠都有些后悔了,这邀约太突兀太尴尬,怎么就稀里糊涂脱口而出了。
  正准备给自己找补下面子,说句“你要是忙就不留客了”,对面人却开口了。
  声音有点低沉,细听之下似乎带了一丝隐忍的压抑。费南渡垂着眸子清了下嗓子,方抬头道:“好,那就不推辞了。”
  淡淡一笑,薛眠道:“没什么,都是家常菜,不嫌弃就好。那你坐会儿,我先安顿小觅去洗澡。”
  孩子被教得很好,虽然偶尔也会撒娇耍赖,但很多自理能力被培养得到位,比如可以自己吃饭洗澡,不需要大人刻意的照顾看护。
  薛眠在浴缸放了半池水,让孩子自己玩。忙完这头,马不停蹄又跑到厨房开始准备晚上的饭菜。
  菜色没有特别复杂,做个酱烤鸡翅、辣椒炒肉、耗油生菜,再煮一碗海带冬瓜汤。主食按薛小觅点的办,西红柿鸡蛋打卤面,三个人吃应该够了。
  以前薛眠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不会把做饭这种技能列入必修,不是外卖就是泡面,也过过很长一段时间不规律的生活。后来有了小觅,虽然孩子一应衣食住行都是交给陈姨帮照管,但薛眠想着等小觅再大一点,能跟大人一样能吃五谷杂粮了,自己作为爸爸也好舅舅也罢,总要有点表示。如果他能把做饭这件事学会,以后时不时给孩子下个厨,也算是种亲子乐趣吧。
  “需要帮忙么?”身后传来费南渡的声音。
  薛眠手上正切着青椒和肉片,刀功不错,可以不用眼睛照看的回头应声道:“不用,我很快就好。客厅有电视,你自便吧。”
  彼时费南渡已经除了西服外套,身上的衬衫虽仍旧一丝不苟,袖口处却解开了纽扣推到手腕上,感觉像是真打算进厨房来帮忙的。
  薛眠的目光落到那双微微抬起、似是已经打好了要帮忙架势的手臂上。顿了顿,念头一闪,当即改口道:“或者你要是不想看电视,可以帮忙把西红柿和生菜洗了?”
  还是给个台阶下吧,看这样子对方是真心实意要来打下手的,如果拒绝得太干脆,毕竟来者是客,好像也不够礼貌。
  费南渡点了下头,扫了一眼流理台,拿起篮子里的菜站到水池边,一片一片一根一根,低着头认真清洗起来。
  不大不小的厨房里,两个人站得距离不近也不远,多走两步会挨上,立定不动则永远碰不着。
  薛眠手上没停,切好了肉和青椒又去切海带和冬瓜。鸡翅已经进了烤箱,其它几个菜快炒一下也不会要多久。面条就更不用说了,开水下锅一煮就熟,炒好的鸡蛋卤子一浇即成。
  正一丝不苟忙得投入,费南渡将洗好的生菜递了过来,似乎是犹豫了两秒才开口,道:“有个问题,要是觉得能对我说,我洗耳恭听。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你听过就算。”
  说不上来是哪里来的直觉吧,薛眠好像猜到了他要问什么。
  “……好,你说。”薛眠将生菜铺平在砧板上,语气自然淡定,没有太紧张或太僵硬。
  说话的功夫西红柿也洗好了,费南渡抽了张纸盒里的擦纸,擦拭着西红柿表皮的水珠,缓缓道:“这个孩子,是薛盼的?”
  薛眠是孤儿,从小只跟一个姐姐薛盼相依为命,这是当年薛眠自己亲口对他提过的,所以费南渡算是清楚。
  “……嗯。”切菜的手不受控的抖了一下,薛眠停了停,有些走神的应了一声。
  “为什么孩子不留在他父母身边,而是交给了你?”费南渡将擦好的西红柿放到盘中,一样递了过去。
  果然是这个话题。
  卫生间和厨房是对角线,因为房子单层面积不大,所以虽然是对角线,但两处隔得不算远。此刻浴室里的水花声隐隐约约传到薛眠耳朵里,提醒着他那扇门后面的人是谁,这个提醒让他一时默然不语。
  孩子为什么要交给自己。
  孩子……为什么会跟了自己。
  闭了闭眼,努力不露痕迹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尽量做到平心静气。
  “他爸爸是个赌鬼酒鬼,失业在家,没能力养孩子。所以我申请了法庭仲裁,孩子最后判给了我。”
  一番话说得平静从容,没有任何语调起伏,仿佛二人讨论的是别人家的一桩鸡毛蒜皮零星小事,让人听不出他在想什么,更不知这话背后有没有其它未曾言明的内情。
  然而费南渡却听出了不对劲。
  “薛盼呢?”他并不拐弯,直接点明:“父亲没有抚养能力和资格,孩子的妈妈难道也没有?”
  薛眠怔了一下:“他妈妈……”
  费南渡一直注意观察着他的表情,在说到这里时,除了明显的停顿与犹疑外,他清清楚楚的从薛眠突然发红的眼尾里看到了一片闪光的东西。
  支离破碎的那种光亮。
  以及微微颤抖的肩膀与手臂,手臂撑在案台上,撑托着身体的重量,犹如冷风过境,萧瑟发抖。
  费南渡一时愣住了。
  他在克制什么。
  他想起了什么。
  他……
  是在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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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cue小毒君,小毒君啥也不知道。【挖鼻孔.jpg】
  (#^.^#)周三见哈~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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