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尘10

  进到船舱,整个后背已经被汗濡湿了大半,好在人到室内后感官没那么强烈了,一直悸动的心跳频率也放慢了下来。薛眠将伞放进前台储物槽,跟着卞雪莉上了楼。
  第一次登上游轮,之前没设想过这种大船的内部构造会是怎样,进来后才发现和建在平地上的高档餐厅差不太离。装修富丽堂皇,风格奢华贵重,内景四处一眼望去,都是“钱”的模样。
  薛眠心中有疑,蹙眉问了一句:“这里的包间不便宜?”
  卞雪莉听到了,微笑着转头应他:“还真不便宜。一会儿你看到的我们那个小包间,一晚上都要两千呢。”
  这么贵?
  咂舌之余薛眠不禁诧异,心中更添上一丝疑惑——以卞雪莉走秀的收入,她哪来这么多钱应付这种开销?
  二人继续往前,在穿过一条宽阔的走廊后又拐了两个弯,来到了一间包厢前。卞雪莉推开门,薛眠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方庆年。
  包厢不大,像一般ktv里的那种迷你厅,十几个平方的样子,只摆着简单的茶几和沙发。一面很大的电视屏贴在墙面上,旁边竖着一个麦克风架,应该是唱歌用的。
  方庆年正坐在沙发前摆弄一个黑色的东西,盒子造型,上方亮着几个绿色的灯,有点像电器的电路板。
  “嗨,薛眠。”方庆年抬头打招呼,手上活计倒是没停。
  薛眠没说话,只点了下头。卞雪莉引他坐到隔壁的沙发上,过程中瞥了一眼桌上东西,见方庆年手边放着一个比手机再大一号的显示器,屏幕里有画面,但不是电影电视剧,因为画质太模糊,而且没有字幕声音,像是他自己录的视频。
  “看见这个了吗?”方庆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突然转过头和薛眠对视上,咧着嘴笑了笑,指了一下手边的显示器:“私探独家秘器。”
  薛眠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他,两秒后将目光移向显示器:“什么叫秘器?”
  “在法律边沿试探的东西。”
  方庆年笑得高深,手上继续鼓捣了两下,不多时屏幕里就开始持续有高高低低的声音传来,稍加分辨,应该是有人在唱歌。
  就是ktv里那种拿着话筒的唱k,唱得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偶尔还跑几个调,然后一阵起哄的嘘声适时响起,还有打趣的笑骂与掌声。
  ……这录的什么视频?
  薛眠不禁费解,又觉得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或许就是方庆年想让自己看到的。正心生疑惑,卞雪莉端了杯果汁过来递给他,笑道:“方老师别卖关子了。薛眠,这是遥控偷拍器,目前国内最先进的,是方老师的镇店法宝呢。”
  “偷拍器?”
  薛眠顿时一愣,又很快恍然大悟——所以屏幕里那些画面所对准的……难不成就是徐甪的庆生现场?
  “薛眠,你真的很聪明,一点就透。”方庆年笑笑,猜到对方已经想明白。他在那块“电路板”上按下了一个白色键,显示屏里的内容登时变得清晰起来。
  摄像头的角度很高,应该是藏在某个隐蔽的角落里,可以俯瞰室内全景。这是一个半圆形的大包厢,墙壁都是白色的泛光大理石,其中一面墙上是游轮的玻璃窗,特别大,能清楚的看到远处码头上一点一点明黄色的灯火,以及更远处的模糊街景。
  包厢里已经有不少人,三三两两的分坐在各处。有人对着点歌台唱歌,有人在玩骰子比赛喝酒,还有人泡在一旁的舞池里,跟着dj的音乐尽情甩头跳舞。
  都是清一色的年轻人,有男也有女,但跟街边小巷里的那些混混不一样。别看玩得也挺开,但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气质却将他们成功的划到了另一个行列:身上穿的各种大牌,脖上挂的钻石项链,手腕上露出的动辄十几万的名表,还有吧台上光一瓶要价就得三四千的洋酒……
  薛眠不懂这些,是卞雪莉在旁给他一一介绍,末了轻叹一声,幽幽道:“你看,这才是费南渡真正的圈子,和你的完全不一样吧?”
  意有所指,话里有话。
  但薛眠没心情听这个,只道:“你们偷拍不犯法么。”
  “所以说是在法律的边沿试探嘛。”
  方庆年适时加入话题,指了指屏幕道:“这些人都是来给徐甪庆生的,全是高门子弟,家里当官的也有,做生意的也有。总之权、贵不相离,玩到一起也不奇怪。”
  卞雪莉嗤了一声,接口道:“官官相护,官商勾结。方老师,您说今天拍到的这些能囊括云州半个政商界的二代吗?”
  “总数上达不到,但质量上肯定没问题。你想啊,那小科员的儿子能叫‘公子’吗?”方庆年摇摇头,颇是诡异的笑了一声。
  薛眠全程缄默,没什么表情的坐在位子上。方庆年见他不说话,笑着哼了两句小调,忽然卞雪莉“咦”了一声,方庆年一看屏幕——哟,是主角来了。
  薛眠的目光跟着被吸引了过去。
  像素清晰的画面里,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陆陆续续又走进来六七个人。最前面的两人薛眠有印象,正是秦笛乐队的贝斯手和鼓手,但他这会儿脑子跟不上运转,一时忘了他们的名字。再往后的两个人就不认识了,他也没空去细看,此刻他所有的目光全被走在最后的三个人给吸引了去。
  秦笛拎着一只礼品盒走在最边,噙着一抹在他脸上并不多见的明朗笑容。他身边另两个人也是满面春风,三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包厢。其他人一见他们进来,有的迎上去打招呼,有的虽然坐着没动,但都同时朝那边招手示意,气氛一时热闹融洽。
  薛眠脸上原本不存在任何表情。
  但此刻,卞雪莉却分明从那双亮堂堂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像火又像冰的东西,烫得很,也冻得很,几乎是冰火两重天。
  她觉得很满意。
  徐甪是挽着费南渡的胳膊进来的。
  徐公子今天神采奕奕容光焕发,所有人对他如众星捧月般的包围着,屏幕里传出的声音清晰无比。
  “怎么来这么晚啊,你们仨干嘛去了?”有人笑着打趣道。
  “你管人家小甪干嘛去了。今天他最大,高兴干什么就干什么,是不是啊?”有人笑着应声道。
  “哎,南哥怎么也一道过来的?哦!我知道了,你俩是不是早就约好在外面先吃完一顿才过来的?”有人坏笑着起哄找事。
  “你那视力什么度数啊,没看见秦哥也在呢吗!”有人嚷着帮忙解围。
  众人说说笑笑闹了一会儿,服务员把早先准备好的蛋糕推了出来。五层高的大蛋糕壕气十足,旁边舞池里则堆满了大家送的礼物,什么名贵手表,限量版运动鞋,以及各种定制的奢侈品。
  这头众人嘻嘻哈哈的热闹着,那边鱼贯而入的服务员将晚餐菜品一一送进来。今晚活动不少,聚餐只是第一轮,等吃饱喝足了,听说后面的内容更加精彩。
  “看见没,”卞雪莉将视线从屏幕上收回,嘴角含笑,看了看薛眠,道:“徐甪是和费南渡一起来的哦。”
  不是没想过会遇到故意的挑拨离间,毕竟卞雪莉在自己这里的印象分已经跌到了谷底。但徐甪挽着费南渡的胳膊一起出现,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就像一把烙铁,深深烙进了薛眠脑海里。
  薛眠没有看错,他确认自己刚刚看得非常清楚。
  所以心脏的位置抽搐着疼了一下,他开始有点难受了,比刚才惧怕上船时的难受严重百倍。
  卞雪莉见他不搭理自己,只顾死死的盯着屏幕。她也不恼,在旁边像画外音一样继续着自己的台词:“听说费南渡今天都没去公司呢,特地请了一天假,专门拿来陪徐甪了。不过两人去了哪不知道,应该是上哪儿玩去了吧——哎呀!快看,有人在起哄他们喝交杯酒!……疯了吧他们?”
  画面里所有的人都喝开了,生日蛋糕被徐甪切开,香槟塔上金灿灿的液体流了一桌。有人嚷着凑到徐甪身边,起哄似的把他往一个人怀里推,边推边高声叫嚷着:“抱一个嘛!哎呦操,你俩能不能man一点,就算是兄弟也能抱一下的吧!”
  “就是!扭捏个毛啊,抱就得了呗!”
  “徐甪你能不能胆大点,别他妈追人还靠兄弟搭把手行吗!”
  一句话立刻引来众人哄堂大笑。画面里的徐甪红光满面,看上去心情无比的好。他笑着推开那个押着自己膀子的人,眉眼带笑的朝众人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清清嗓子,声音不高也不低,说道:“谁说我胆子小的?你们搞清楚状况了没,南渡可是有男朋友的啊。”
  “那又怎么样嘛!”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又他妈不是结婚了,男朋友不就是用来换的嘛!”
  人群顿时再次大笑,接着就有人高声附和道:“就是!反正徐甪你放心追,哥哥们给你保驾护航!虽说挖人墙脚不够光彩,但谁让南哥他这么优秀呢!”
  一轮又一轮的起哄鼓噪,徐甪再次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笑着看向一旁的人,语气俏皮,歪着头问:“南渡,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他们全玩得停不下来了,怎么办?”
  费南渡今天穿得休闲,本来就底子好,不管穿什么都好看。但薛眠记得很清楚,早上他送自己去学校的时候,身上分明不是这套衣服。
  所以为了给徐甪庆生,还专门回家换了一套衣服。是吗?
  所以今天根本不是“不用很早到公司”,而是根本不用去公司。对吗?
  贴在腿侧的手按在沙发上,发白的指尖深深的嵌进了沙发里,压出五个清晰的小坑。
  薛眠忽然觉得自己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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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啦啦呜啦啦七天啦,小毒君上班上得面色呆滞形容枯槁啦!
  明天见!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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