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依兰缩在他的胸口,只露出一只眼睛。
她很好奇他要怎么通过严密的防线。
他蹲在一棵压满了积雪的高树上。
蹲了一会儿, 他低下头,很无语地看着她:“动手啊。”
依兰奇怪地歪了眼睛:“怎么动手?动什么手?”
他气笑了:“你以为我爬这么高来乘凉?用风送我进去。”
“噢……”她嘀嘀咕咕,“我以为你要给我表演你惊人的闯关技术呢。”
他的眉梢悄悄挑了起来:“哦。下次。”
地面的积雪反射着龙晶灯的光芒,冰雪之国的夜晚特别明亮。
不过与之相对的,就是抬头望向天空时, 眼睛完全无法适应黑暗的光线, 近乎失明。
依兰召来了风, 帮助他悄无声息地滑翔到了一间宫殿的殿顶上。
“我以为这些地方也藏满了武士。”依兰悄声说。
“藏污纳垢的地方,容不得人多眼杂。”他飞快地穿梭在殿顶, “王宫里面只有高手。”
他勾起唇角:“不过在我面前,没有高手。”
对他的嚣张自大依兰早已经见惯不怪了。
他在白雪之中穿行,避开一处又一处暗哨。
依兰看得心惊胆战,无数次他就是贴着武士的后背擦肩而过,她可以想象到,一旦被人发现,那就是天罗地网式的追杀。
他忽然停下动作,静悄悄地伏在了一处屋脊。
依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透过一扇敞开的抬窗,看到西芙坐在镜子前,唐泽飞鸟站在她的身后给她梳头。
那一头浅金色的卷发握在唐泽飞鸟枯瘦的手掌里,有种浓浓的违和感。
被强压着磕头、掰折了手指、抡起来挡刀的西芙,短短半天之内就变成了一副温驯的样子。
“夫君,夜深了,我们歇息吧。”西芙的声音甜得腻人。
依兰小毛线忍不住嘀嘀咕咕:“不会吧,他们不会又要做那种事情吧?那也太耽误事了!”
她难以忘记那一次,乌玛丝和奈利亚忙着滚床单,害他和她白白在窗户外面吹了大半夜冷风。
“没事,我们是来杀人的。”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就像在说‘我们是来吃饭的’一样轻巧。
西芙站了起来,她脱掉了披在身上的袍子,光溜溜地扑向唐泽飞鸟。
“噢!”依兰小毛线闭上了眼睛。
“不会就学着点。”魔神的声音又懒又坏。
依兰:“……”
为了证明他很会,不屑于学,他把视线转到了另外一边。
西芙和唐泽飞鸟躺到了床上。她叫得非常夸张,好像随时要断气一样,但是依兰有过听壁角的经验,她很明显能感觉到和乌玛丝或者拉尔沙相比,西芙的表现很假——唐泽飞鸟其实并不能让她满意。
她在刻意取悦唐泽飞鸟。
依兰的小脑袋瓜子里又蹦出了老玛丽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爱情可以帮助人们更容易得到快乐,但是好的技术完全可以弥补。
她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绒毛一根根直立起来。
寝殿中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唐泽飞鸟摊开四肢,虽然身材非常瘦,但他几乎占满了整张巨大的圆形婚床,没有给刚刚温存过的新婚妻子留下任何舒展肢体的空间。由此可见,这个人非常自我中心和霸道。
西芙蜷缩在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空间里面,侧躺着,虚虚地把脑袋悬在唐泽飞鸟的手臂上。
很快,唐泽飞鸟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西芙却没睡。
她用手指抚摸着唐泽飞鸟的头发,过了很久很久,她的手悄悄摸向床边的梳妆台,取出了一把修理眉毛的小剃刀。
“噢,快看!她要做什么?”依兰激动地戳了戳魔神。
西芙忍无可忍,要对唐泽飞鸟下手了吗?
果然得罪女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依兰小毛线激动地圆睁着小眼睛,盯住西芙的动作。
西芙的手颤抖得厉害。
她捏着那把小剃刀,捏了很久很久,对着唐泽飞鸟的脖颈,迟迟不敢下手。
依兰看得心急,恨不得跳下去摁着她的手往下割。
魔神把她捉到了手心里,轻轻安抚她的绒毛。
“不急。”
西芙的眼神猛烈闪烁,此刻身边没人,她丝毫也不需要掩饰她对唐泽飞鸟的厌恶和痛恨,以及恐惧。
终于,她下定了决心。
剃刀一划而过。
就像那天在要塞的城墙上一样,唐泽飞鸟的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线,很快,大股大股的鲜血顺着伤口和他的口鼻涌了出来,在床上飞快地摊开。
西芙惊慌地退到了床下面。
她没穿衣服,光溜溜地站在那里,握着剃刀,又哭又笑。
依兰小毛线激动地在魔神掌心里瞎蹦。
“看看。”魔神的声音平静无波。
唐泽飞鸟躺在那里。
他死得太平静了,被西芙割断了喉咙之后,他的身体没有痉挛抽搐,他就那样平平地躺着,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仍在沉睡。
口鼻涌出鲜血,他也没有呛咳。
没过多久,血流尽了。
依兰可不会认为他能这么轻易就死去。
“要不要试试召唤火焰?”依兰用尾巴戳了戳魔神的手腕,“我有把握连人带床一起烧成灰烬。”
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做到的。
“再等等。”他说,“等那个化身来复活他,一起杀。”
“噢……”
果然,魔神大人的思路就是比普通人更狠绝。
依兰蜷起尾巴,耐心地等待。
杀了唐泽飞鸟之后,西芙的样子看起来有一点茫然。
她发了半天呆,然后扔掉手中的凶器,发疯一样在寝殿中的大小盒子里面翻找。
很快她就找回了那块蓝色的宝石。
她捏着它,好像要从它身上汲取力量。
“维纳尔维纳尔维纳尔!我这就逃出去,你一定会来接我对不对?”西芙深深地呼吸着,过了一会儿,她平静了下来。
她翻出一身轻便的衣服穿上,从首饰匣里面抓了两把珠宝塞到胸前,然后从唐泽飞鸟的衣服里面翻出一块身份令牌,握在手里定了定神,走向殿外。
“噢,”依兰轻声叹息,“她是真的很爱维纳尔。爱情给了她勇气和力量!”
魔神简单地发表了意见:“呵。”
西芙紧张地离开了寝殿。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返身合上殿门,然后挺着胸脯走向回廊的时候,圆形婚床上流干了血的唐泽飞鸟睁开了眼睛,非常缓慢地坐了起来。
“诈尸了!”依兰小毛线当场炸毛。
虽然知道这个家伙没这么容易死,但是眼睁睁看着这样一具尸体坐起来,实在是难以言说地惊恐。
唐泽飞鸟抬起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
他回过头,看了看床上半凝固的血,伸手摸了一下,粘到满手黏腻。
“真不听话。”他的声音无比嘶哑干枯。
不过还是和平时一样温柔。
他摇摇晃晃走下床,取出一盒深红色的药膏,用手指挑出一团,对着镜子均匀地涂抹在伤口上。
如果西芙看见这一幕,她会发现这就是白天唐泽飞鸟用在她后背伤口上的药膏。
连涂抹的手法都一模一样。
“你看你看你看!”依兰小毛线嘀嘀咕咕,“我没骗你吧,我的梦不是假的吧?这个家伙问题太大了!他不会死,根本就不会死!甚至不需要那个光明女神的化身来救他!”
魔神微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唐泽飞鸟自己处理了伤口之后,摇了摇床边的铃绳。
很快,两名高手悄无声息地掠进寝殿,站在了他的面前。
“脏东西扔了,把王太子妃带回来。”
依兰替西芙默默哀悼了一会儿。
染血的寝具很快就被更换一新,西芙被人像小鸡崽一样拎回来时,唐泽飞鸟用一块丝帕擦掉了脖子上的药膏,恢复了一片不健康的苍白肌肤。
西芙被押进寝殿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拼命挣扎扭动,梗着脖颈强硬地辩解,说是王太子给她令牌让她四处逛逛。
一看见唐泽飞鸟,她整个人都傻眼了。
唐泽飞鸟在要塞出事的那一次西芙并没有亲眼目睹全程,北冰国的士兵宣称王太子不死,西芙以为只是故意吹嘘——她的父亲奥登六世身上也有许多神异的传闻,都是编出来骗那些愚民的,以巩固自己的地位。
这种事情,聪明人谁会信呢?
可是现在……
她呆呆地看着唐泽飞鸟,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低下头,凝视着刚才杀死他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