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节
苏家早前本就姓佛,眼下又是多事之秋,听闻容光寺素来灵验,苏锦也动过去上香祈福的念头,给柏炎和母亲求个平安,还有便是腹中的宝宝安稳出生。
只是她有身孕在,诸多不便,又怕大年初一人多。
魏长君笑,“初一是人多,所以邀你初二一早去,下午早些时候吃了斋饭就回来,这样能错开不少人。”
苏锦本就有些动心,柏远和瑞盈两人也想去,此事便如此定了。
明日要同去容光寺,叶浙魏长君夫妇没有呆太久,临走前,魏长君又道,“明日辰时,府中的马车经过侯府,届时一道走。”
苏锦应好。
柏远替苏锦去送叶浙和魏长君,瑞盈叹道,“四哥如今是越发提气了,都不像四哥了。”
苏锦笑道,“晚饭加鸡腿。”
瑞盈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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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落霞在轻尘中轻舞。
周穆清从府外回来,整个人有些乏力。下午是约了旁的官太太一道拜谒去了,而后中途溜走,去到城中小苑处和庐阳郡王世子厮混。
本来应当早就回来,只是庐阳郡王世子今日不放人,她走不掉,到眼下这个时候才回。
好在柳致远今日在大理寺轮值,要明晨才回来。
周穆清回了苑中,翻开水杯饮了两口,刚想掀起帘栊回内屋歇歇,却见柳致远在内屋案几前坐着,一双眼睛深邃如炬看着她,“去哪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
第123章 撕破(四更)
周穆清心中一惊,下意识没有第一时间应声。
而后,才颤颤道,“我……同刘氏一道,去旁的府上拜谒了。”
柳致远眸色黯沉看她,一张脸阴沉得吓人。
周穆清心中微微哆嗦。
她哪里见过这等模样的柳致远,当下,只觉得有些后怕。
眼前的柳致远让她有些猜不透。
过往每次的吵闹也好,争执也好,哪怕上次他暴怒问她,早前是不是在京中跟过旁人,后来才特意借他醉酒同他在一处的?她被拆穿,慌乱中挤出两滴眼泪,说是,她是因为伤心他娶了苏锦,才被人下了药遭了道。她是知晓他会嫌弃她,她也可以不跟他,她只是真心喜欢他,若不是当初他娶了苏锦,她怎么会遇到后来的事?
她那时怕被拆穿,被撵出柳家,紧张到不行。
但最后,却是柳致远上前拥她,哽咽道,都是他对不起她。
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柳致远有多喜欢她才会相信……
此事遂翻篇。
此事之后,柳致远待她似是比早前要更好。
就连老太太同她争执,早前他会一半向着老太太,一半向着她,但自那次之后,柳致远近乎大多都会向着她。
她也发现,大凡只要她肯哄,柳致远都会好哄。
哪怕她无理取闹,柳致远最后都会认错。
而当下,柳致远看她的眼神不对,周穆清心底微微颤了颤,却拿不准柳致远知道了什么,她能否再糊弄过去……
而柳致远等了许久,她都没有开口。
柳致远在大理寺任职,审过多少犯事之人,大都如此,问的第一声怔住,而后再说的,都是自保之词。
周穆清没有说实话。
他在等她说实话,但是她绷住没有开口。
“柳郎……”周穆清还是察觉有些不对,遂屡试不爽的楚楚动人语气,“我今日回来得晚了些,以为你在大理寺值守,你可是生气了……”
听她回回熟悉的可怜语气,柳致远忽觉过往的讽刺,她缓步,试探着上前,眼中小心翼翼打量着他,柳致远不想看她再装,“不是城西宅子吗?”
周穆清脸色忽得煞白,像是被人脱/光了拎在眼前拷问一般。
柳致远起身,她愣住,心中骇然,僵在原处。
柳致远忍耐到了极致,“周穆清,你当我是什么!”
他一巴掌扇到她脸上,她扇得摔得在地。
周穆清难以置信得,羞愤捂着脸看他。
柳致远眼底猩红,“我早前认识的周穆清去了哪里?不知廉/耻!”
周穆清早前还似噤声,眼下,似是最后一层遮羞布也被他这声‘不知廉/耻’撕开。
周穆清捂着脸,轻笑道,“行,既然你知道了,那也不用再遮遮掩掩了,要我告诉你吗?没有什么早前认识的周穆清,我一直就是这幅模样的周穆清,是你一厢情愿非要将我想象成旁的样子,当初是你厚着脸皮,非要处处都粘着我,弄得远洲城内人人知晓你喜欢我,但你不知道我多讨厌你,躲都躲不及……柳致远,你不看看先掂量掂量你们自己柳家,家道中落,我看上你什么了?你相貌好?还是你人品佳?柳致远,你怎么不自己照照,我周穆清怎么可能眼瞎喜欢你……”
柳致远诧异看她,似是雷击一般面色煞白,“你胡说……”
周穆清轻哂,“我胡说?整个远洲城都知晓你喜欢我,害我好几幢好姻缘都不了了之,你胡说什么?”打蛇打七寸,周穆清惯来知道柳致远的七寸在哪里,“气你,挽回你?你家中一个老太太,一个老太爷,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怎么不去远洲城打听打听,谁愿意伺候你那双父母,你以为我想伺候!”
柳致远气得面色铁青,“早前写给我的那些诗算什么……”
周穆清撑手起身,奈何道,“就是作诗而已,我眼下也可做给你,你以为那些诗是写给你一人的?柳郎,见过的人多了,是你当真了。但你不也得偿所愿了吗?你睡了我两年,这两年里每次同你亲近过后,我都恨不得作呕,若不是走投无路,谁会找上你!”
“周穆清!”柳致远怒极,“啪”得一声,又是一个巴掌扇过。
周穆清也恼了,“柳致远,你真当你是谁!说因为我将苏锦晾在柳家三年?全是你自己傻!谁愿意伺候你那双极品父母!我这大半年也受够了!”
想起自己今日反正已得了庐阳郡王世子承诺,周穆清遂更理直气壮了一些,“和离吧!”
柳致远整个人僵住。
周穆清轻笑,“休妻也行,随你!只是柳大人,一年时间不到,和离两次,怕是言官要谏你吧。”
“滚!”柳致远恼意。
周穆清轻诮,头也未回转身。
……
夜色已深,柳致远重重坐回小榻上。双手插入发间,眼中氤氲,双目猩红。
方才幕幕就似嘲讽一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从未认清她是这样的人,他从小就喜欢她,全远洲城都知晓他喜欢她……
他喜欢她便是娶了苏锦,都对苏锦不屑一顾。
穆清心思单纯,性格直爽,苏锦工于心计,恶毒妇人……
柳致远自嘲大笑。
到底谁工于心计,谁是恶毒妇人?
他竟是眼瞎。
他真是眼瞎!
当初父亲和母亲这般劝她,说周家怎么可能将女儿嫁给他,他却想,周穆清一直都是喜欢他的,为了他,甚至不惜委屈委身于他,在京中做他外室……
柳致远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收不住声。
他如今才是京中的笑柄。
是他将自己,将父母,将柳家,一步一步置于难堪境地。
……
亦不知过了多久,柳致远笑得麻木了。
缓缓踱步到柳老太爷和柳老太太苑中。
他亦不知为何,此时会到这里,但临到屋门口,强烈的羞耻感自心底涌来,他木讷转身。
只是屋中忽然传来老太太说话的声音,“前日在集市,我同穆清走散,有几个穷凶极恶的人撞上了我,还讹我,要我赔他们的古董,我当时腿疾犯了,人也吓蒙了,亏得当时遇上了阿锦……”
屋外,柳致远目光微微滞住。
屋内老太太的声音叹了叹,继续道,“阿锦扶我起身,又见我腿脚疼,让马车送我回府,我是真想阿锦了,听她叫我一声老太太,我心里这难过的劲儿,比腿疾还疼……”
老太爷宽慰的声音道,“行了行了,如今儿子也重娶,苏锦也嫁人了,各自安好便是,你我就别重提早前的事了,免得儿子闹心。”
柳致远心底好似剜心蚀骨。
老太太应是点了点头,继续道,“我是看阿锦有六七个月身孕了,但是脸色不怎么好,应是也不容易。”
老太爷叹道,“你多烧香拜佛,先求求致远有个子嗣吧。”
老太太忽得呜咽,“当初拦着致远和阿锦和离就好了,阿锦多好个姑娘,也从未苛责过你我,又孝顺,又懂事……”
“行了,老婆子,儿孙自有儿孙福……”
再往后,柳致远一句也未听进去。
惶惶然踱步至苑中,正月天里冰冷刺骨的寒意都似是全然不觉。
苑中久坐,脑海中全是早前的幕幕混在一处。
又夹杂着早前父母的对话。
让他重新回想,他当初是个多可恶又可笑,还可悲。
恍然中,耳旁一道声音,“若是放下了,就回家吧……”
他怔住,是苏锦。
再抬眸,苑中其实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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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正,白巧唤苏锦起身。
昨日应了叶大人和魏夫人,今日要去容光寺上香祈福,辰时要在侯府门口等,时间有些紧。
苏锦很快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