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躺进被窝后,冯师延和尤晏久久没能入睡。
  小半月同居生活以来,他们养成吃饭和熄灯不玩手机默契,由是并排躺着看天花板有点无聊,但谁也没主动打破约定俗成的“规矩”。
  冯师延侧躺枕着胳膊,面向他问:“也睡不着吗?”
  尤晏也侧过来,一开口,似乎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聊天吧。”
  冯师延:“聊什么?要开灯吗?”
  尤晏有种直觉,开灯后冯师延定会如那晚盘腿,把卧谈会开出座谈会架势。
  “不用。就继续刚才的话题。”
  “好呀。”
  尤晏组织一下词汇,但对方是冯师延,好像又没有必要,他几斤几两她可能早摸透。
  放弃委婉,他使用书面而直接的措词,“你跟其他异性也谈论、性吗?”
  冯师延说:“没有,但我一直想来着,想了解男性对这方面看法跟女性的差异。主要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对象,别说跟异性,就是同性之间也很少聊这些,容易尴尬。我就和姣姣讨论过一两回。”
  尤晏道:“亲姐弟间也尴尬,比如我和舒静枫,有一回不小心说过嘴,她就用看流氓的眼神骂我——”
  冯师延突然吐出一个标准又粗鲁的粤语三字词。
  尤晏愣住,“你们女生怎么骂人口吻一模一样。”
  冯师延笑,“因为骂的是同一种臭流氓。”
  尤晏:“……”
  冯师延:“姣姣教我的。有一回在公车上,也不是很多人,有一个男的老蹭我,我用普通话让他别挤,他可能看我是外地人,更加明目张胆。我就骂完这句,踩了他,趁到站就跑。”
  尤晏说:“你挺勇敢。”
  冯师延:“主要因为我没有太多异性好友,严格说来只有林鸣真一个,所以,你能跟我谈论,我很开心。”
  那个名字成功让尤晏不爽几秒,“那是因为我们、比较特殊。”
  冯师延动了动,更靠近他一些,但还是看不清他五官的轮廓。
  “说真心话,我第一次主动提需求,吓到你了吗?”
  “不至于吓到,就是有点意外。”
  尤晏一颗心忽然悬起,预备着如果她问为什么同意,他该如何作答。面对自我时,他远没有冯师延通透豁达。
  有些东西还迟疑不定。
  冯师延说:“没关系,你不用太含蓄,我知道有很多人觉得我这人怪怪的。”
  她不相信他,尤晏有点生气,“不至于怪,顶多算特别。”
  冯师延说:“差不多一个意思。”
  尤晏不忍这样的贬低,支起身捧住她的脸,额头相抵,“我不觉得你奇怪。”
  冯师延嗤地笑出声,带着悲凉意味,“我在意过别人看法,后来我妈妈走后,整个人好像突然丧失五觉,了无牵挂。你看,她走得很突然,我遗传了她的基因,以后大概也是这个结果。所以,不伤天害理前提下,我只想怎样快活就怎样过。”
  尤晏:“你才比我大两岁,思想比我奶奶还老成。”
  冯师延也发觉话题沉重,调转风向半开玩笑道:“是啊,我都是二十二岁的老阿姨了,你还是十九岁的小伙子。”
  尤晏呵呵笑两声,气息挠痒她脸颊,像柳梢轻拂。
  “我给你注入点活力。”
  他凑近吻住她,起初蜻蜓点水,幼稚的安慰方式惹得冯师延咯咯发笑。
  尤晏问:“感受到了吗?”
  冯师延露出八颗牙齿,模糊嗯一声,心头雀跃悄悄破土,“发芽了。”
  尤晏再亲,这次久一些,她还是看不清他,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他问:“开花了吗?”
  冯师延说:“那还不够。”
  尤晏又补给上,这次没再玩闹,而像要融化雕像上附着的冰,不断地,虔诚地,吻着她。
  冯师延前头的判断得到验证,尤晏没像以往肆意汲取她的体温,在她不小心栽进臂弯时,仍有意避开敏$感的触碰。他不是在抗拒她,而是小心翼翼呵护她的感受。
  舌$尖交碰湿$润缠$绵,简简单单的动作,反反复复却不会腻烦。
  尤晏心里那层壳也在悄悄松动,一些隐秘思绪即将窥见天光,无关情$欲,无关好奇,而是单纯的喜欢,他喜欢做这件事。
  他喜欢跟她一起探索初次的悸动,喜欢研究她身上特别的举动,喜欢跟她呆着什么事也不做,琢磨她下一句话又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尤晏有点喜欢冯师延了。
  -
  次日醒来的冯师延又是另外一番样子。
  她面露菜色,弓着身子像熟虾一样躺床上。
  “不舒服?”
  尤晏坐床沿问她。
  冯师延含糊应声,“痛经。”
  尤晏有点没辙,“要怎么做?”
  冯师延虚弱一笑,“没事,我躺一下。”
  尤晏:“嗯,今天不出门。”
  中午尤晏叫了粥,冯师延吃几口又躺下,病恹恹的跟平日判若两人。
  冯师延反过来宽慰他,“你不必紧张,我已经习惯,第一天相对痛一点,之后几天还好。”
  “……我没紧张。”尤晏双手抄进裤兜,无所事事顿一下脚。
  “你走来走去分明像——”产房外等妻子的男人。
  尤晏:“像什么?”
  “没什么。”比喻不太恰当,冯师延及时止损,缩进空调被里。
  尤晏:“冷吗?空调要不要调高点?”
  冯师延:“不用。”
  她尝试午睡,没成功,欠身探手翻找边桌抽屉。
  尤晏很及时,“找什么?”
  冯师延只翻出一板空了的药,顺手丢进垃圾桶,“没了。”
  尤晏一言不发从背包里翻出一板满格的药,递到她眼前,“这个牌子的吃过吗?起效快,我吃着还不错。”
  冯师延看了眼,说:“也行。”
  尤晏给她接水,拗出两片到她掌心,冯师延仰头一并吞服。
  杯子还给他后,冯师延问:“你为什么吃这个?”
  尤晏拿走剩下的药和水杯,“有时候头疼。”
  止痛药开始起效,冯师延得以囫囵一个午觉。晚上又跟尤晏要一次,服完抱着自己枕头搭在沙发一端。
  “我今晚没洗头。”
  头发已有点亮,刘海部分更甚。
  尤晏刚洗完出来,擦半干的头发蓬松又凌乱,毛巾搭脖子上,“然后呢?”
  冯师延拆开多功能抱枕,抖出一张毯子,“今晚我睡沙发。”
  尤晏原地定了一会,想通来龙去脉,冯师延已经躺下盖好,两条胳膊露外面,像枚回形针夹住被子。
  “你进去帮我关一下灯。”
  冯师延阖上双眼,午觉质量不错,其实不太困,为了适应沙发,还是跟起跑一样预备好姿势。
  眼皮感觉到客厅变黑,听见脚步声离去,不一会,不一样的声音浮现耳旁。
  嗡。
  嗡嗡嗡——
  啪!
  卧室方向传来疑惑:“你怎么了?”
  但声音出奇地近,接着窗户漏光,冯师延看到立在卧室门口的身影。
  “练功。”
  尤晏:“……”
  不出一瞬,蚊子又来扰人清魂。
  冯师延厌烦乱挥几下,扯被盖头。
  突然间,冯师延颈部和腰部被人铲起,吃惊倒抽气,反射性抖了抖。
  尤晏将她稳稳打横抱起。
  冯师延说:“我睡沙发。”
  尤晏:“你没蚊香。”
  第14章 二更
  痛经在第二天缓解许多。
  整个上午, 尤晏欲言又止盯着冯师延好几回,差点让她怀疑头发过于不堪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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