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0章 新人入宫
冬云被冷不丁塞了酒杯,险些失手掉落,惊得灵昭长眉吊起,冬云就知道,这酒杯是万万丢不得。
三年来,皇帝给的一草一木,都在翊坤宫里好生收藏着,小姐她曾哭着亲口说:“我就是喜欢他……”
可惜,皇帝不喜欢小姐。
“退下吧。”灵昭转身窝进睡榻里,喃喃自语,“还不知要避险多少天,我一晚上也住不下了。”
然而京畿一带,接连三四天受余震影响,虽然紫禁城只是感觉微微晃动,可玄烨为了皇祖母和自己的安全,要求再坚持数日,于空旷处避险。
而那几天的夜里,玄烨睡不着时,舒舒总在他身边陪伴,可因帝后二人时不时说说笑笑,半分不见避险的紧张沉重,传出去,又成了帝后二人的不稳重不持重。
先帝与两任皇后不和睦,令人忧心,到了当今,与皇后太过亲密,也成了叫人担忧。
赫舍里皇后当初顶着一道疤痕入宫,就遭人非议,如今不德不贤,仿佛从上一回放纵宫人诬陷鳌拜起,就没再有好名声。
鳌拜府里,班布尔善阴冷地对他笑道:“小皇帝当玩儿似的,避灾的时候,还和皇后搂搂抱抱,不成体统。”
“嗯……”鳌拜发出长长地叹息。
班布尔善说:“先帝是个痴情种,到了当今,只怕是个色胚,就算是太宗,也为了一个海兰珠生死追随。这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注定要毁在女人手里。”
鳌拜冷声嗤笑:“贝勒爷,这是忘祖忘本了?”
班布尔善说:“天下当是贤者的天下,大人,该是您这样英明威武的人,才当得起大清的皇帝。”
鳌拜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恶狠狠地瞪着班布尔善:“你要陷老夫于不义?”
班布尔善不慌不忙:“大势所趋,大人,难道您认为自己,能在玄烨的手里善始善终吗?”
鳌拜目光如炬,可他到底是老了,且不说一腔为国的热血仍在奔涌,他的身体,也开始衰老了。
班布尔善的嘴巴,像在砺石上磨过的刀又快又利:“大人若不早日向玄烨发难,便是来日大祸临头遭他灭门。大人切不可仁慈心软,太宗世祖之恩,都已是过往,到了今日,只剩下慈宁宫的老太婆和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满心只想着用大人的性命立威扬名。”
“你别说了。”鳌拜怒极,“滚出去。”
班布尔善却不惧怕,再三谏言:“入秋选秀,就是最好的证明,赫舍里、钮祜禄两家都有女儿入宫为妃,偏偏瓜尔佳氏被排除在外,大人就真的不想想,这是为什么?”
鳌拜背过身去:“滚!”
班布尔善道:“就为了将来清君侧时,能干脆利落,不留半分余地。”
然而这一切,都被班布尔善说中了。
康熙七年秋天,内廷第二次选秀,为皇帝选八旗秀女充盈内宫,经内务府礼部初选,至钦安殿殿选,留下常在纳兰氏、李氏、赫舍里氏。
而此番瓜尔佳氏一族的秀女,虽然得以进入钦安殿面圣,可终究逃不过撂牌子的命运,最终被指婚于皇亲国戚府中,太皇太后也颇为隆重地赏赐了陪嫁。
殿选的那天,鳌拜干坐在家中,下人一遍遍来禀告,某某小姐撂牌子,某某小姐指婚到王府,直到钦安殿里散了,家中的女孩子,一个都没留下。
这么多年,年年如此,布木布泰的用意,再明显不过,这个女人实在无情无义,接下来,就该是心狠手辣了。
鳌拜闭上眼睛,拳头捏得咯咯直响:“太皇太后,我鳌拜一生效忠于你,你忘了多尔衮是怎么死的,你忘了你的儿子的江山,孙子的江山,是谁替你打下来?”
且说新人们,于重阳节前入宫,遵太皇太后旨意,暂且不居于东西六宫,而慧格格到今年,终于有了名分,封了慧嫔,居钟粹宫主位。
这不高不低的册封,叫慧格格在宁寿宫哭了一场,说她好歹是科尔沁的格格,在博尔济吉特家族论资排辈,还是太后的姑母,就给她区区一个嫔位,见了钮祜禄氏还要行礼,实在太欺负人。
可太后那性情,根本不会说话也懒得说,听她哭完一场,什么也没有改变。
今日是新人进宫头一天,灵昭早早就在坤宁门外等候召见,新人们紧赶慢赶地来,竟然还迟了昭妃一步。
“都起来吧,待拜过了皇后娘娘,我们再论礼数。”灵昭端着自己的尊贵,说道,“往后都是姐妹了,愿你我齐心侍奉皇上。”
说话的功夫,一乘肩舆姗姗来迟,是慧嫔端坐上头,而她下了肩舆,瞥了眼向自己行礼的新人们,对昭妃却视而不见,径直就往坤宁宫里闯。
“纳兰姐姐,这个慧嫔娘娘,是早年就养在宫里的科尔沁格格吗?”李常在轻声问身边的纳兰氏,“科尔沁的格格从大金到大清,不是为后也是为妃,她早早来了那么多年,怎么就落得一个嫔位?”
纳兰常在微微一笑:“我们一道进宫的,我怎么知道呢?”
不多时,皇后宣召,众人不敢耽误,纷纷入殿叩首。
舒舒在钦安殿就见过这三人,并不新鲜,除了简单说些规矩礼法,将来有的是时间相熟,很快便叫她们散了。
但舒舒请灵昭留步,说:“新人刚来,只怕不懂规矩,她们若有不是,还望姐姐多费心教导。”
灵昭只讪讪一笑:“娘娘,时间可过的真快。”
坤宁宫外,张答应的肚子早已高高隆起,荣常在搀扶着她,见了几位新常在。
许是念宫里已有旧人,这几位出身八旗的新人,一进门就封了常在,可若说尊贵,也着实谈不上。
数一数家世,李氏虽是汉人,但祖上就降了大金,她的嫡祖母还是安亲王岳乐同父异母的姐姐,到如今,父亲官拜总兵,也是汉军旗正蓝旗里体面的家族之一。
纳兰氏的父亲官职虽不高,但族中堂叔,是当今皇帝十分器重的大学士明珠。纳兰氏的曾祖父,便是明珠的祖父金台吉,乃昔日叶赫部统领,而金台吉的妹妹孟古,就是太祖大妃,太宗皇太极的生母。
她们的家世说来显赫,但八旗世家里,随便丢块石头都能砸中一个皇亲国戚,几乎不稀奇,再有几十年来旁系分支,或富贵显达,或落魄潦倒,各有不同。
此时,慧嫔从里头出来,宫人们抬着肩舆来迎接,众常在答应侍立在一旁,她坐上肩舆,对众人说:“得闲到我的钟粹宫来吧,宫里最忙的地方是翊坤宫,你们没事儿最好别去打扰昭妃娘娘。娘娘她脾气不好,惹怒了她,可是要挨板子的。”
众人不敢出声,看着慧嫔赫赫扬扬而去,董答应不禁叹了声:“慧嫔娘娘她,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荣常在虽然出身卑微,可她是皇长子的生母,且早早就有了封号,自然比这些新人尊贵些,再仗着年长几岁,便道:“我们都散了吧,妹妹们新入宫,多学些规矩,之后拜见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切不可出差错。”
李常在望着慈宁宫的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着,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之后与荣常在等人散了,她挽着纳兰氏的胳膊说:“姐姐,知道咱们皇上的额娘,当年是怎么叫先帝爷看中的吗?”
纳兰常在眼眉柔和:“我还没出生,怎么知道?”
李氏早就发现,这个纳兰姐姐虽然在三人之中最年长,可是个闷葫芦,不好亲近,说什么她都软绵绵地送回来,从不把话题好好地展开。
李氏悻悻然松了手,转身见赫舍里氏跟在身后,笑道:“我一直以为,你是皇后娘娘娘家的人嗯。”
赫舍里氏怯然道:“姐姐误会了,我不过是有幸与皇后娘娘同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