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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祁骜之辩

  丹歌瞧着这一具骷髅巨身,开动思绪,想象着在这骷髅巨身之上填了血肉,而这填补的方向朝着猾褢的方向去想,就越像猾褢了。“倒是有些可能啊,至少在这骨架上填补血肉构建一只猾褢,是可以成功的。”
  丹歌这般说着,却并不是肯定了祁骜的说法,他扭头又看向祁骜,问道:“但单凭这一具骨架,你为何一眼瞧出这就是一尊猾褢。这骨架若填补血肉,最顺利最直接的当是一只猩猩,你怎么撇开猩猩不提,单说这骨架独属猾褢?
  “莫非你早先见到猾褢之时,它曾剖骨展示在你面前?还是你凡人一尊却有神通技艺,能瞧见猾褢身内构造?若非如此,你却为何能确知此骨为猾褢死后所留?
  “若是如你所言,此骨架当真为猾褢之骨,你一个凡人说这等修行界内的冷门结论,我们本当就此信任了你。但因为猾褢虽是玄奇生灵,却被细致地记载在《山海经》中,《山海经》载:‘有兽焉,其状如人而彘鬣,穴居而冬蛰,其名曰猾褢,其音如斫木,见则县有大繇。’
  “其中说的清清楚楚,这猾褢像人一般,身上却有猪一样的鬣毛,叫声如同砍伐树木的声音,凡它所在,徭役繁重。而有先贤得幸相见,记下图来,图形内猾褢与猩猩多有相似,只是面容更似人罢了。
  “既然《山海经》记载如此清晰,于是你早先知晓猾褢完全是有可能的,而你凭着这等猩猩骨形,附会为猾褢,我们也无法反驳,但其真实与否,我们不能定论。于是你这所言,不无可能是指鹿为马,借此无证之物,行洗脱自己陷害风家的罪名之实。”
  祁骜一叹,道:“我说了您可能不信,但事实如此,我确实能凭着一副骨架,辨别生灵种类,这技艺与我这点睛之法颇有相关。我羡慕修行界内许多的事情,但从来与仙无缘,我不甘于此,几乎倾尽家财向人习得了化龙点睛之法。这等技艺,您亲眼所见,总不能不认吧?”
  丹歌点头,“那技法我自然认同。”青龙已经归位,点睛之法神妙无比,他便是如何自欺,却也不能改变祁骜善点睛这一事实。
  “那就好。”祁骜道,“而这等技法之神妙,正是得益于我的老师教授十分严苛。点睛之笔可谓重中之重,可除此之外,其余部分也并非细枝末节,若非画若真龙,如何点笔为真?!所以我不单点睛,寻常的绘画,更不在话下。
  “而画人先画骨,掌握绘画精髓,正是要研习透生灵万物内在的支撑。虽然我还没有上升到我师父那等可以一眼断定骨架的地步,却也相差未多。我初见那猾褢,就能大致判别它身内的骨骼走向,如今我见识这骨架,就与当日对猾褢骨骼的映象越来越重合。”
  “似是有理。”子规道,“可在我们看来,这东西和猩猩的骨架也多有相似,你能说出这猾褢骨架与那猩猩骨架有怎么样的异同吗?”
  祁骜答道:“这样两具骨骼想来在形貌上确实多有相似,可据我所知,猩猩通身上下三百八十四块骨头,而这一具骨骼有多少块?足有上千块之多!所以单凭这一条儿,就完全可以排除这骨架是猩猩的可能了。
  “之前这几位新归来的先生女士曾说,这一句骷髅巨身是由五具骷髅鬼邪形成的。我不知骷髅鬼邪是什么东西,但您各位说着老骨先生是骷髅鬼邪异类邪种,于是这一句骷颅巨身可算是由这样五个老骨先生形成的。
  “而在我与这猾褢相遇的当日,它刚开始对我讲话我也不信,虽说我不是修行中人,但跟随我师父学习点睛,也不是没有见识的。所以一个会人面猴子会说话,我一点儿也不稀奇。那猾褢见我不信,就展示了一样技艺,正是一化为五。
  “这样一尊猾褢,在我面前变作五等分身,每一个都略小,但依然是猾褢模样。五只猾褢各自说话,并不协同,它们和我说,若是成仙了道,就能如同它们一般,一褢之身可抵五身为用,每一身寿有百载,合起来就有五百寿。不是有那歌嘛,‘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
  “得得得!”天子连忙伸手拦住了祁骜继续开枪,这娘炮唱这硬气豪迈的歌,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你说到此处,我们就信你大半了。因你当初见识猾褢一化为五,而如今又听我说起这骨架五合为一,而骨架形态又确与猾褢相似,所以你判定此骨为猾褢之骨,确乎无疑。”
  “哎!”苏音一招手,拦了一下天子,不让天子就此下了定论,“可当初一化为五,五为猾褢。今夜五合为一时,五是骷髅鬼邪,也就是人骨。这二者可并不一致啊!”
  祁骜答道:“您之前解释连鳞先生的病症时提及,这五具骷髅鬼邪手下有千余喽啰小卒,乃是它们在人间招揽所得。我经营庄园,最知道这招揽人手的生意做法,我庄园内便是有如何的律令严苛,在与新人相处之处,都要宽容亲近。
  “到之后熟稔,再立起规矩,他们当忍则忍,渐渐就不愿弃离了。这五具骷髅鬼邪也必是如此,招揽之初,它们若要可见成效,必当以人面示于众人,同类亲近嘛。所以我想,必是当初的猾褢变化为了人形入世招揽手下,这变化人形,应当是可能的吧?”
  丹歌挑眉,深深往一眼祁骜,“嗯。往下说,你就说说为什么这五猾褢完全成了骷髅模样,它们手下的人却也甘心守卫,没有因发觉异类而远离呢?”
  祁骜道:“就像是您和子规在我庄园杀死赤蛇的当夜,我的手下一众喽啰全都弃我而逃,那时的我就是个是非之人。但在不久之后,他们一个个又都乖乖地回来了,对我比以前还要恭敬。因为我给了他们之前没有的东西:金钱、地位,离了我,这些东西又将消散。
  “那千余之众的心思,和我的那些手下的心思大致相同。他们瞧得已经不是他们的头头是不是人,他们瞧得是他们跟随头头能得来的利益。而除了这等心里之外,还有一条,就是您方才所言,《山海经》之记载,猾褢所在之处,便有繁重徭役。
  “凭着我对修行界的理解,若是精心运用这繁重徭役,巧使法力,恐能达到操纵人心的地步。所以这千余之众中当真有反的,恐也被猾褢以玄奇怪力强制压下了。反之,这千余人对五具骷髅鬼邪无一人升起反心,许就可能从此证明,五具骷髅鬼邪的真实面目确为猾褢。”
  “啪,啪啪啪!”丹歌带头,子规紧随,而后天子众人依次,院内忽然间爆发出一阵掌声来。掌声歇了,丹歌才看向祁骜,道,“你虽为凡人,但是你的思维方式完全是一个修行者的思维方式,你对修行者术法的遐想恰到好处,不高不低。”
  “你的思索也是正确的,我们完全相信你的结论了。”风标道,“我也相信你是因为痴迷修仙,又见识了猾褢的高强,一时贪心,信了谗言。你且说说,那猾褢是如何指示你布置南阳菊水源头的?”
  祁骜到此时却摇了摇头,道:“它或者说它们并不曾指示我到源头菊水布置什么,它只让我等。说第一天不许外出,第二天时,将一只竹竿插入后院土中,向下探去,插地下三尺深,然后抽竿验看,何时竹竿尖头被染黄,就出了庄园们往西南走。
  “走过数里,落足在一处独院,荒芜院落,枯槁人家。那院内有一口枯井,我就要冲着枯井喊,高喊三声‘水来’,井水就会出现。这井水能使人耳目清明,我需按照它的指示,每到夜里没有月亮的时候,就打上一桶水,浇在后院最北的橘树下。”
  “嗯?”丹歌皱了皱眉,“最北的橘树不正是赤蛇所在吗?那时候最北的橘树赤蛇是否已经蟠然橘中了?”
  祁骜点点头,“是的。”
  “那你怎么挑着无月之夜给赤蛇的橘树浇水?你就不怕这水对赤蛇有害?”丹歌问道,“你可也是盼着赤蛇成龙带你一道高升成仙的!”
  祁骜抿了抿嘴,“成龙那是没影儿的事儿!而那水对人有奇效,应是对赤蛇无害!且……,既然有便宜送上门,我就都想试试,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如今的结果是什么呢?”子规笑了笑,“好像我们破坏了你两桩好事儿了?先是赤蛇被我们杀死,这会儿……”子规一瞧猾褢骷髅巨身,“这一个也是死的了。”
  祁骜心内岂能不郁闷,但他知道天命如此,不能强求,“它们罪有应得。也许我的成仙之路,在您二位身上。”
  “哎哎哎!可别!”丹歌连连摆手,“你求仙的前两条路都是以死收场。我们可还想多活几年!”
  风标此时立在一侧,却没心情听丹歌的玩笑,他心思还放在风家源头菊水上。他思索着道:“风家源头看来是那五只猾褢共同布置的了。它们针对我风家,应是知道了三十年前几乎杀死所有恶妖的修行者们是风家的老家主及老长老,也就是我爷爷一行。
  “恶妖中只留了它们五只猾褢还有一个断肠草金勿,此仇可谓不共戴天。又兼之风家对恶妖们的计划阻碍不小,于是它们利用菊水源头对我风家报复之余,也想灭绝了影响它们计划的一些变因。可它们针对那赤蛇,又是出于怎样的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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