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冰心的空舞
“啧啧，唉，打得真难受。”周天一边看着，一边不住地摇头，“就刚才那从天而降的一剑，力道再大一点，手法再狠辣一些，心肠再硬一些，直接结束战斗。那还像现在这么胶着，嗯，实力也没发挥出来，明显让着对手。口是心非，这样怎么让我看到我想看到的场景啊！”
自从上次叶宿灭化之后，周天对叶宿有了更明显浓厚的兴趣。在第一次测试的问题上，周天说了谎，是因为他不确定叶宿是否为人血混合的人类，还是侵占了人体的灭族生物。
如果他是人灭混血儿，那显然是不存在的，至少对于他那个时代而言。因为这两种血脉几乎不可能混合在一起，宿敌一般相互排斥的它们硬融合在一起的下场只有一个，属于人的血脉崩溃然后死亡，最后被灭的血脉吞噬。所以，由这两种血混合的人是不可能存在的。
但如果是侵占了人体的灭族，那显然更不科学。首先，叶宿是风陨学院的学生，在学院里有着专门的灭族检测设备和识别仪器，如果有灭族出现，哪怕是有着人体外表的灭族，照样能够检测到。而且，自己和他们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是不是灭族自己一眼就能认出来，比仪器的检测还准确和快捷。所以，他肯定不是灭族的生物。
那么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的来历又是什么，这些都还只是一个谜团。所以，周天临时改变了自己的打算，取消第二场试练，将第三场试练更改，就是打算通过高难度的试练，最好是危及生命的程度，逼叶宿再一次进入到灭化状态，好让自己观察一下。
另一边，叶宿所在的试练地。
“噌——”叶宿脸上又多了一道伤口，好在避闪及时，伤口不算太深。叶宿紫黑色双眸严肃万分，眼前刃光闪烁，自臂轴为点，格斗战刀划空，刺耳的尖啸声洋溢其中。可惜，人影鬼魅，刀去人空。
“噗——”的一声，叶宿身体向左侧倾斜，借跺地的反冲力，滑出数米远，稳稳落在地上，而腰间却已红浸了一片，打湿了原本蓝白色的天服，有些耀眼。刚才若不躲开，叶宿恐怕要被削掉腰侧一块肉下来。
来不及查看身上的伤口，叶宿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身后的劲风，反扣刀柄，紧贴着臂膀的格斗战刀依身旋动，撞在后面如影随形的玉剑上，铛的一声脆响，叶宿步伐混乱地连退几步。
就在叶宿后退的关口，那个剑客面无表情的脸庞在叶宿的眼中匆匆显出又消失，如同跗骨之蛆的玉剑剑锋寒芒逼人，散出的光闪得映亮了叶宿的小脸，零零落落的划痕染着红，分挂在略白的脸蛋上。这是看得见的伤，看不见的伤却更多，双臂左手位置一道浅浅的凝血，右小臂翻上一条开裂的裂口，身体上半部分连上之前受的两处伤再加上刚刚的不停歇交锋总共能够达到数十处之多的剑伤，但下半身却没受什么损伤。
“普通战技，冰舞”迎面追击来的剑锋近在咫尺，叶宿眉头一紧，右手提刀使用了战技。只见一股淡蓝色的能量顺着叶宿手臂附着的天服换换流淌，通过手腕的接口灌入右手执掌的格斗战刀，附着在刀身的表面，滚滚流转中像是跳动的火焰。右手反转紧握，其上所持格斗战刀在空气中勾勒出一道奇异的弧度，拦住了来袭的玉剑。
然而，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玉剑又再一次消失了，叶宿的战刀空空击在玉剑原来的轨迹上。“呼！”叶宿上方白影又现，莹白色的玉剑从天而降，带着刚猛的万钧之力，狠狠砸下。叶宿双臂上移，左右两把格斗战刀交错叠加，与极速砸下的玉剑正面硬刚。“嘣”的一声响，叶宿身形猛然矮了几分，脚下石板应声开裂，如树枝分叉分出几缕裂缝。“影剑鬼步，影剑第二重境界，有影无形。”玉剑剑锋还在与战刀的接触处闪着寒芒，但好不容易接下的攻击突然一空，叶宿的两把格斗战刀上压着的巨力荡然无存，惯性地分到两旁，而压在刀上的剑锋还在原处渐渐地散到空气里。
就在这时，叶宿的防御大破，旧力已去，新力未及，胸口赫然传来一股凉意，和紧随其后的天服破碎声响，一起反馈到叶宿的大脑神经。那是……心脏的位置，濒临死亡的感觉瞬间席卷了叶宿的心神，瞳孔微缩，危机感大增，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短短时间中，叶宿脑海里冒出了很多东西，有人，有事，黑山村，风陨，还有心里住着的那个人,灵漩……
内心的伤感油然而生，渲染了叶宿的整个情绪，他想过自己会败，但没想过自己会命丧此处。抱歉，不能再继续陪着你走了，我不想……叶宿的眼眸在缓缓闭上，视线也开始恍惚……
“好！就是这个时候，那种灭化的状态要来了！”周天看到此情此景，激动地跳了起来，手上的小折扇一收，“啪”地一声打在自己手心上，期待地说了一句。
“唉～”一个女人悠扬的叹息声从叶宿的方向传来，忧愁悲凉，细丝的声调中含着让人难以自拔的魔力，竟将剑客的身体定住，连带着他手中的玉剑也只是刺破了叶宿胸口的皮肤便停滞不前。闻其声如见其人，仿佛是见到一个柔弱女子低眉垂目，相思意中人而不可见，只能徒劳叹息，希望这声叹息能够带着自己的愁绪和伤感随风而去。
而此刻的叶宿沉浸在悲痛之中，也是没有察觉到这种异动。像是安慰似的，冰心天服哗哗作响，由其胸膛中央位置亮起一团光明，随后渐渐暗淡，弥漫至四肢体骸。“冰心天服隐藏身法战技领悟，冰心的空舞，一切皆空，万事皆舞，非动情感伤者不能使用。”一抹意念自胸膛中央而起，于脑海深处而末。清冷、富有磁性的嗓音犹如天籁仙乐，似歌唱，似轻语，在叶宿耳边呢喃:“一切皆空，万事皆舞，我心随君生，君陨心也死。”
“噔——”不知什么地方发出声音，叶宿如梦初醒般霍然绽开紫黑色的眼眸，锁定了僵在原地的那个剑客。格斗战刀自手心中松开，朝着地面下落，空余的左手犹如慢镜头下伸展张开，在这个看似漫长的过程中，空气中一些东西像是接受了牵引，蓝色的芒包裹了叶宿的整个手掌，看起来有些绚烂。
“普通战技，冰碎。”叶宿一声清喝，左掌泛着蓝芒，狠狠劈向胸口那把玉剑的剑身。“咔啦——”伴随着冰块破碎的声响，叶宿左掌滑下，穿过了玉剑，碎片飞扬在其周遭，如群星伴月。
玉剑的中间部分被叶宿暴力劈成了碎渣，无力地掉落在地上。“嗡——”叶宿右手的格斗战刀发着震颤声，拦腰劈向了那个剑客，其势远超之前叶宿的刀法。“普通战技，冰斩。”
“影剑鬼步，鬼步法。”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那个剑客虽然一时没适应，再加上失去武器的劣势，但还是在叶宿的下一波攻击到来之前，首先发难。忽的一个简单晃身，那个剑客避开了叶宿的一击，失去了踪迹。
“哦？有点意思，这个小家伙总能给我带来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呢！”周天嘴角一斜，淡淡地评价了一句，缥缈的眼眸中有了一个女子的身影，不知意味。
冰心，一个生在乱世的传奇女子，那时的人类文明刚刚建立，处于五帅七将的纵横时代。而她，无背景无家亲，一曲空舞走天下，虽不在战场，但在红尘中闯出不弱于人类巅峰五帅的名声。即便是身为人类天敌的灭族，在面对她的背影下，千军万马也得退避三舍。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也没人见过她在众生面前出手的样子，只是空留下千古后今无数人的猜测和一句这样的评价“天地一曲冰心舞，无人敢问九重仙。”
“唉～”周天颇有感触地叹了口气，收回了心思，接着将目光投向了叶宿所处的试练场。
那个剑客腾空而起，立在半空中，单手在虚空中一捋，一柄全新的玉剑重新握在手中，随意一甩，剑鸣不止，一道剑刃横空划出，劈在地面上，炸起铺天的粉末。
另一边的叶宿屈膝微弓，一个弹跳冲天而起，手中格斗战刀直刺向前，瞬间穿梭到那个剑客的身前。“影剑鬼步，鬼步法。”“冰心天服隐藏战技，冰心的空舞。”几乎就是一瞬间，两人同时发动身法，化作两道白影一前一后追逐着。
“唉～”女子空灵的幽叹再次响起，冲在最前面的那道白影身形一顿，马上就被后面的白影追上了。“当——”叶宿右手的格斗战刀架住了那个剑客的玉剑，然后脚下借力，叶宿双手执刀紧紧压着剑客的身体不断往后倒退。“普通战技，冰玄。”叶宿猛地撤回格斗战刀，双腿并拢抬起，脚尖带着淡蓝色的光辉，重重踹向那个剑客。身形倒退，无法借力，那个剑客一手抓住剑柄竖起剑身，另一只手扶住剑身加以稳定，挡住了叶宿飞踢过来的攻势。“啪”的一声脆响，叶宿双脚落地，玉剑应声碎裂，那个剑客极速倒退了数步，停了下来。
“好！好！好！”那个剑客冰块似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眼睛看着叶宿，目光里多了一点点承认的意味，连着说了三声好。
“不错，有身为战斗天才的资质，竟然在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领悟，并且将领悟的战技发挥到极致，你很不错。”
“哪里，是前辈承让了。”叶宿微微拱手，谦虚道。
“呵呵，只可惜，我不想输。所以……你要失望了。”那个剑客突然语气变得异常冰冷，手指拂动，一把剑的雏形光团凝聚在他的手中，徐徐延伸，长成一把正常的剑的长度。一握，像是攥住了整个世界，测试场的空间凝结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叶宿初听剑客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心中一凛，手中格斗战刀不由得攥紧了几分。再看到这样的场景，叶宿心中像是闷闷地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呼吸都有些困难，下意识发动了战技。“冰心天服隐藏战技，冰心的空舞。”
悠悠叹息声扬扬回荡，叶宿的心口散去了堵塞的异感，感觉不再受剑客气场的影响了。
“没用的，”剑客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宣布道:“你这一招还没有到火候，对我的影响也就刚开始一瞬间罢了。该结束了，时间拖得太长了，我也有点不耐烦了。”
叶宿没有理会剑客的话，不管是真是假，现在最重要的是全身心地投入战斗，迎接任何挑战。绑在腿上的格斗战刀抽出，握在左手，环在身后，右手执刀，刀柄朝向胸口，刃口直指前方。
作出防御姿态的叶宿，看在剑客的眼中，也只是让其一笑。手中玉剑平平划出，简单地收于右侧腰间，没什么花式招式，就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影剑鬼步，影剑第三重境界，断影殁形。”
突然，就在一个刹那间，剑客身形像被划烂的白纸一般碎成无数碎片，随风飘散成飞舞的雪花。“怎么……？”叶宿一下子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动真格了吗？”周天看着这里的一切，倒是没什么惊讶，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
“噗——”物体贯穿肉体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却如震雷般在叶宿的耳边炸响。艰难地挪动着头颅，低头查看，只见湿润的液体浸染了自己的胸口，还有一柄没入的长剑。剑身龟裂出树状图般的裂纹，顺着纹路还能看到里面的莹光。而剑柄上握着一只手，也发着莹莹的白光，看起来温润无比。
“当——”叶宿右手的格斗战刀脱手而出，被剑客捏住刀刃，随意丢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掉落声响。
“可惜了！”剑客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又睁开，现在的叶宿已经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了。只需要一招，一招就可以定乾坤，一招就足以定胜负。
一招生死分。叶宿也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慢慢耗尽，环在身后的格斗战刀也从手中松开。看到叶宿自行解除了自己的武装，扬起的手在叶宿的左肩几寸远的距离处停了下来。看来不用自己出手了，剑客如是想。
然而，叶宿左手小指轻轻拨动，玄妙地调转了脱手的格斗战刀，使其运动轨迹发生了改变，刀刃清划，刃尖一转恰向剑客。左手蜷曲拿住了格斗战刀，刀刃在剑客扬起的手下一闪而过，“噗”的一声闷响，剑客的肚子上插上了一把刀。刀刃没入，刀柄握在叶宿的左手上，恨然一转，搅动了在剑客腹中的战刀。
剑客这时才有了动容，脚尖一点，迅速后撤，连带着抽出了自己的剑。晶莹的光点抑制不住地从腹部溢出，剑客捂着伤口，在几米远的地方停下，右手用玉剑撑着地面。抬头，迎向了叶宿嘴角噙着鲜血勾起一丝弧度，似笑非笑。
“看来不这样是伤不了你了，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啊！”叶宿自嘲地说着，嘴里又涌出几口鲜血，淹没了他的话。摇摇晃晃地站着，叶宿单刀支地，强撑着不倒下去，虽然看起来时刻都会倒下去。
“我赢了。”叶宿道。
沉默了一会儿，那个剑客才缓缓开口:“你是故意让我刺中你的吧？”
“对啊。”叶宿承认道。
“难道我会刺不中你吗？”
“刺中刺不中，只要让你停下来，就够了。”
“哼哼，我停下来，你就一定能打中我吗？”剑客哼哼一笑，质问道。
“不管怎样，都值得赌一把，毕竟你的速度太快了。如果你不停下，我根本不可能伤到你，最后的结果就算你没有直接秒掉我，我也会被你耗死的。”叶宿气息渐弱，但强逞着分析着一切:“我可不认为你这么轻轻松松地战斗，会被我给耗到没了力气。估计不是有杀招就是你的耐力远远在我之上，或者两者兼有之，反正对我而言都不乐观。而且根据你攻击的次数和间隔的时间，我估计时间应该差不多，反正不赌赢的几率为零，赌反而有一半成功的几率。很显然，我赌赢了。”
“哈哈哈哈哈哈！”剑客听完叶宿的分析竟仰天长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半晌，剑客落下抬起的头颅，盯着叶宿的眼神变得炽烈，兴奋道:“够疯，够狂，既然找到了你，那输给你又何妨。你叫什么名字？”
“叶宿。”叶宿对剑客突然的失态面露奇怪之色，有些不理解他的表现。输了很高兴吗？叶宿没想明白，就顺着剑客的问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叶宿？好。”剑客移开了捂在伤口处的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悬于印堂前方，闭住双目，小声念叨了几句。忽然，眼眸迸开，印堂位置闪现出一团充满了无数字符的光团，移至两指之间悬浮。手臂臂身一抖，两指驱引着光团遥空一指，光团脱指飞出，在空气中划动流线，如彗星划破夜空一般，没等叶宿有所反应，就钻进了叶宿的印堂。
本来叶宿的身体就处于摇摇欲坠的状态，这飞来的光团就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推的叶宿脑壳一仰，手也握不住战刀，向着后面倒去。与此同时，一串文字在脑海里浮现:“影剑鬼步，地级战技。此战技分为两个部分，即影剑和鬼步。影剑又分为三重境界，第一重境界，如影随形；第二重境界，有影无形；第三重境界，断影殁形。而鬼步部分，空缺。”
草草掠过，叶宿的视线也逐渐模糊起来，在完全倒下前，叶宿瞥了一眼剑客的方向，却看到他消散成一点一点的荧光光斑，聚成一缕又一缕，袅袅飘起，散失在半空里……“嘭！”叶宿摔在了地上，视野被黑暗渐渐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