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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候的功夫,庄奕坐在玻璃隔板前,攥着他的手问:“万一他不肯说怎么办?”
  “不会的。”寻聿明胸有成竹,“我会给他好处。”
  “你有什么好处能给?”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多时,瓷砖墙边的大铁门“轰隆”一声,两个狱警带着刘洪祥走了进来。
  与昨晚窥见的模样不同,今天刘洪祥剃了圆寸,显得脸益发圆,身上那身蓝制服看上去有些吓人,他两只手腕间挂着一条银锁链,随着走路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
  寻聿明一怔,几乎没认出来,没想到昨天还是三甲医院后勤科主任的精英,今天就已沦为阶下囚,前后变化之大,令人难以接受。
  庄奕拍拍寻聿明的肩膀,与他站起身,朝刘洪祥点了点头。他们面对面坐下,寻聿明拿起隔音玻璃板上的电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刘洪祥。
  “没想到,你会来看我。”今天再见面,刘洪祥已不像昨晚那样情绪上脸,又恢复了好好先生的态度。
  他唇边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狭长双目精光闪烁,一副水静流深的面目。这样深不可测的他,冲淡了因身份改变而产生的陌生感,寻聿明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人缘极好的刘大夫。
  “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
  寻聿明与庄奕对视一眼,回过头道:“之前安格斯和你的谈话,你能跟我复述一遍吗?”
  刘洪祥涉嫌刑事违法的主要行为是教唆犯罪、诽谤以及借孙卓之手谋害病人,属于故意伤害。但他私下和安格斯见面是私事,没必要交代,因此审讯笔录里也没有这部分内容。
  刘洪祥毕竟是大夫,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想知道你老师怎么发现的研究缺陷?看来你现在没法解决这个问题了,所以才来求助于我,是吗?”
  “不是。”寻聿明沉下脸,表情冷若冰霜,目光凌厉如刀,声音威严不可侵犯,“我的成功不需要任何人铺垫,他怎么发现的我一清二楚,是我自己亲自带他参观的实验室。”
  “可你还是想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刘洪祥似乎捏住了他的把柄,脸上笑意看得人浑身恶寒,仿佛终于找到一丝报复的快意。
  寻聿明笑了笑,嗤道:“你以为就凭你,能解决我的研究问题?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我是在给你一个机会,既然你不要,那也没必要废话了,就当我没来过。”
  他作势要扣上电话,微微颤抖的左手藏在隔板下,与庄奕的右手牢牢握在一起,余光注视着刘洪祥的一举一动。
  果然,就在话筒碰到底座的刹那,他拔高声音喊道:“等一下!”
  寻聿明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在意”,故意顿了两秒,才重新接起来,“怎么,改主意了?”
  “你说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提供的信息如果对我有用,我可以考虑帮你写一份陈情书。你知道的,有受害人的原谅信,量刑时法院会从轻判决。岑寂那边我也可以帮你游说,他们都很感激我。”
  寻聿明给出的条件已足够诱人,庄奕更是锦上添花地劝说:“你出身普通家庭,从农村走到大城市,再从一个普通医学生,熬到三甲医院的主任医师,想必也不容易吧?”
  “听说你还有一个上初三的女儿,明年就中考了。这个时候,她父亲忽然从拥有高社会地的大夫,变成了囚犯,你觉得她会怎样?就为了这点荒谬的妒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你觉得值么?”
  他每说一句,刘洪祥的神色都更黯淡一分,灰白的脸缓缓垂下,神情之间满是颓丧。这几天事情发生得太快,他甚至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庄奕的一席话将他彻底拉回现实,对于普通人而言,从前的他已算得上成功,然而一切就这样被他亲手毁了,“你真能帮我劝动薛珈言?”
  “我会尽力试试。”寻聿明无法打包票。
  然而刘洪祥此刻还有什么可博弈的筹码呢,“那好吧,我……就告诉你。”
  他叹了口气,追忆道:“其实那天,是我主动跟他搭讪的。你带他去实验室的时候我见过他,认识他的样子。我看他包扎了鼻梁,问他怎么回事,他就跟我说了你们的事。”
  “他提起过实验室吗?”寻聿明等不及问。
  刘洪祥不回答,自顾自说:“你当初一进医院,我就知道行政主任轮不着我了。你可是大明星啊,年纪轻轻,功成名就。我们这些人叫你一衬托,还算什么?”
  “安格斯看出我对你有意见,说可以帮我赶走你,到时候王主任一退休,我就是神经外科的头儿。我当时不太信,冷笑了两声。安格斯就说,他知道你的研究有个重要缺陷,一旦出了事儿,我再一煽动,你的名声就完了。”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他的研究有缺陷?‘他说,你太急功近利了,很容易忽略眼前的问题,还说注射移植中,经常出现微环境影响效果的问题,但你却低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
  “他说多能干细胞的分化,本来就很难控制,在稳定环境中还好,人体系统却太复杂。他还说你一旦卡住,就习惯钻牛角尖,缺少宏观意识,这是你的性格弱点。”
  寻聿明不得不承认,他——或者说安格斯,说得很有道理。
  “他说的……也就这么多,”刘洪祥生怕他反悔:“你答应的事别忘了!”
  “知道了。”寻聿明挂断电话,和庄奕离开了会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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