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王瞳叹了口气：你这种脑子，我很难和你解释清楚。
  现在是上课时间。他俩为了低调，刻意坐在了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说话时声音压得极低，本不该吸引人注意。可时不时就会有人回头向着郭未所在的方向打量，还有人装模作样貌似随意地冲他举起手机，有点像是在偷拍。
  郭未趴在桌上，竖起书本挡住了脸。
  你不是很得意吗，王瞳逗他，挡什么呀？
  这不一样！这个我不喜欢！郭未抱怨。
  放弃吧，你没发现今天教室里的人特别多吗，王瞳说，我怀疑当中有不少是为了看你。
  这堂课是在大教室上的，老师并不严厉，经常忘记点名，平日里顶多坐满六七成。可今天，坐在最后排角落放眼望去，乌压压的全是脑袋。
  作为一个对八卦缺乏敏感性的人，郭未实在难以理解。
  阮亦云是不是还有什么比较特殊的身份，他问王瞳，比如学生会主席什么的？
  不是啊，王瞳摇头，你瞎想什么？
  或者，他是不是得过什么大的荣誉，是知名的天才少年？郭未又问。
  你对他期待还挺多呀，王瞳说，应该都没有吧，至少我没听说过。
  那他到底为什么那么有名那么受关注？郭未不解。
  因为脸啊，王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忘了自己第一次看到他时是什么模样了吗？
  郭未心情复杂。一方面觉得这些家伙未免过分无聊了，另一方面也意识到自己没什么吐槽的立场。
  反正，你做好心理准备，王瞳提醒他，这才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恐怕会变本加厉。
  郭未皱着脸在桌上趴了会儿，猛地坐起身来，自暴自弃放下了挡脸的书。
  算了，看就看呗，他说，就当是接受检阅吧！
  .
  与王瞳的这番对话令郭未意识到了一件事。
  我对你的了解好少，我居然连你是不是跟我同一个年级都不知道。
  阮亦云闻言侧过头看向他，表情有些惊讶。
  他一直以来受到了太多的关注，恐怕早已默认所有主动接近他的人都对他了如指掌。
  郭未很惭愧，拉住了他的手，轻轻地晃了两下，看向他时表情真挚：我要好好补课了！
  阮亦云笑了起来，点了点头：你想知道什么呢？
  郭未想了想：比如你的年级和专业？
  阮亦云并未开口，转身把原本背在背上的书包打开，从侧边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学生证，递给了郭未。
  现在是晚上七点。他们在下了课后没回寝室，而是今天第三次在食堂见了面。一起吃过晚饭后还不舍的分开，干脆背着书包在校园里散起了步。
  原来你比我大一岁啊！郭未看着学生证惊讶地说道。
  介意？阮亦云问。
  郭未立刻摇头：当然不！
  他说着，视线落在了学生证上那张被戳过钢印的照片上，小声感慨起来：和现在不太一样！
  照片上的阮亦云模样比起如今稍显稚气，头发剪得很短，不仅漂亮，还透出几分可爱。
  见他把自己的学生证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不舍得还，阮亦云随手拢了一下头发，问道：我现在的头发会不会有点太长了？
  郭未抬起头来看他，认真比照了一会，才答道：各有各的好看。
  阮亦云被他逗笑了，说道：有人跟我说，把自己搞得邋遢一点，也许能换来些清净，所以我忍了大半年没去剪。
  郭未惊讶。他认真盯着阮亦云的头发仔细观察，怎么看都觉着这一头半长的顺滑光泽且蓬松得恰到好处的头发像是被精心修剪又护理过的。
  原来真正的美人根本不需要用发型修饰，反倒能用脸修饰不加打理的发型。
  阮亦云恐怕很难变得邋遢，哪怕他穿一身破烂，也只会成为一种风格。
  不久前，他曾感慨那些特地来围观自己的学生有点大题小做，太过无聊。现在，看着阮亦云带笑的面孔，他又意识到那多么合情合理。
  若自己是一个旁观者，听闻这个天仙一样的omega和一个貌似平凡的beta在一起了，也会好奇，想要一睹真面目。
  阮亦云有些不满，抬起手来，在他额头上轻轻地弹了一下，小声抱怨：笑什么呀？
  郭未抬手摸了摸，说道：又知道了一点关于你的事，很开心。
  阮亦云低头也笑了会儿，再次伸出手：不还我了？
  郭未赶紧把他的学生证递回去。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阮亦云把学生证放回包里的同时问道。
  郭未想知道的太多了。
  他牵住了阮亦云的手，缓慢往前走的同时随口问道：你爱吃汤圆吗？
  挺喜欢，我蛮喜欢糯米的。阮亦云说。
  爱吃什么馅儿，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阮亦云说，咸的糯米吃起来好奇怪。
  那，糯米粽子也爱甜的？
  阮亦云立刻驳回了方才的发言：粽子还是咸的好吃。
  郭未在心里认真记着，又问：喜欢茶还是咖啡呢？
  都行吧，阮亦云说，最近有一点喜欢可乐了。
  郭未心里动了一下，摸了摸鼻子，继续问：喜欢馄饨还是饺子？
  也都行，阮亦云反问他，怎么都是吃的呀？我对这些不挑剔的。
  郭未想了会儿，换了个方向：喜欢猫还是狗？
  都喜欢，更偏爱狗狗一点吧。阮亦云说。
  郭未继续问：那是喜欢大型犬还是小型犬呢？
  阮亦云认真思考起来：各有各的可爱吧，如果要养的话，我会选不大不小的中型犬。
  在他回答的同时，郭未兜里的手机振了两下。郭未拿出来看了一眼，很快愣住了。
  王瞳给他发了一个链接和几张截图。
  在他为看到阮亦云的学生证照片，了解了阮亦云的一些喜好而欣喜的同时，他的高清正脸照片和详细信息被人扒了个底朝天，全都贴在了学校的bbs上。
  我帮你申请删帖被驳回了了，说要本人才行，好无语，你快去！
  见他看着手机不出声，阮亦云问道：怎么啦？
  没什么！郭未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比起那些，他现在还有更在意更重要的事情。
  阮亦云见状便不追问，说道：这些事你也不用那么着急问我啊，相处久了，自然而然都会知道的。
  郭未点了点头：可是还有一件事，我现在就想知道。
  什么？
  你昨天晚上发的消息，郭未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可以试试吗？
  阮亦云愣了愣，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面对郭未，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说道：现在差不多是我们在一起二十四个小时。
  郭未试探着问道：太快了吗？
  阮亦云摇头：我是说这是一个值得庆祝一下的时刻。
  第10章 么么哒
  庆祝恋爱二十四小时的仪式浪漫、甜蜜并且郑重。
  他们此刻正站在林荫道旁，夜晚光线昏暗，离得稍远些便看不清面貌，终于可以拥有真正的两人世界，不会再有人旁观。
  阮亦云面对着他，缓缓闭上双眼，唇角上扬着，和他梦中的模样何其相似。而此刻，再也没有人阻止他靠近。
  郭未兴奋又忐忑，屏着呼吸小心地靠近，也想闭上眼，却又舍不得。
  只需要再往前一点点，他们的嘴唇就能贴在一块儿。郭未浅浅地吸了一口气，熟悉的香味涌入他的鼻腔，给他带来阵阵悸动，也带来更多勇气。
  他抿住轻颤的嘴唇，用力闭上眼，勇敢地往前靠过去。在嘴唇触碰到对方之前，他的鼻子和阮亦云的顶在了一块儿。阮亦云被他莽撞的动作压得不得不往后仰了一节。
  意识到不对劲，郭未慌忙睁开眼。
  他原本想说，对不起，还想说，我不太会。可当他看见近在咫尺那双含着笑的眼睛，所有话语都瞬间从脑中飞走了。
  郭未僵着，保持着与阮亦云鼻尖贴着鼻尖的别扭姿势，也傻笑起来。
  阮亦云在笑着的同时伸出手，揽住了他的后颈，又稍稍侧转了角度，扬起下巴，主动贴了上来。
  他们的嘴唇短暂地碰在一块儿，很快又分开。
  郭未在这过程中保持着呆滞。
  人生中的第一次亲吻，与他此刻呼吸间若有似无的气味一般，清淡又甜美。
  他感到背脊一阵发麻，思维粘滞，耳边传来奇怪的咚咚声响。
  片刻后，他轻轻地舔了一下嘴唇。
  我的心跳得好快，他红着脸，小声对阮亦云说，你摸摸看。
  阮亦云抬起手，按在了他左侧的胸膛上。
  它现在很吵。郭未说。
  阮亦云安静地感受了片刻，说道：它好像很喜欢我。
  郭未点了点头：嗯。
  说完，他深呼吸了一次，试着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然后补充：非常、非常喜欢。
  阮亦云又笑了起来，问他：想不想再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郭未傻傻地问。
  庆祝阮亦云想了想，庆祝我们第一次接吻，现在是初吻的一分钟纪念。
  听起来很有道理，很值得立刻付诸于行动。
  郭未在靠近的同时小声叮嘱：这次让我试试。
  他说着小心地侧过脸，终于顺利躲过了阮亦云的鼻子，可自己的鼻尖却又戳在了阮亦云的面颊皮肤上。
  好在，嘴唇也碰到了。
  好难，郭未在分开后感慨，别人这种时候都把鼻子放在哪儿呢？
  不知道，阮亦云说，可能需要多练习。
  他在说话的同时，重新搂住了郭未的肩膀，再次闭上了眼。
  郭未口袋里的手机又振动了一下，大概是王瞳见他毫无反应，前来催促。方才那个链接，郭未点开看过，随意扫到的个别回帖，说话不太好听。
  乐观开朗，不代表心如磐石，能对陌生人明显恶意的指指点点完全不为所动。可那一丁点的郁闷在此刻巨大的喜悦面前，如此微不足道。
  阮亦云柔软的嘴唇，让所有的不看好都变得不堪一击。
  .
  这一次，他终于记得送阮亦云回寝室。
  路上，他们聊了过去的感情经历。郭未完全是一张白纸，三言两语就能说清。令他意料之外的是，阮亦云也从未谈过恋爱。
  我很晚熟的，可能是因为分化得太晚，一直没长这根筋，阮亦云告诉他，我意识不到自己和beta有什么区别，看alpha总不太顺眼。
  多晚？郭未问。
  高中毕业，阮亦云说，大概就是我拍学生证上那张照片之前不久吧。
  那可真够晚的，一般来说，到了高三依旧没有分化的都会被默认为beta。
  郭未侧过头，又细细打量了他一会儿，心中不禁暗自感慨。
  阮亦云在omega中绝对算得上是高挑的类型，他们俩站在一块儿，几乎看不出身高差距。若非先入为主听王瞳说过他的性别，郭未当初极有可能会误认。
  长效抑制剂问世超过半个世纪，如今的omega在被标记前几乎都不曾经历发情期，若是分化得晚，对自己的第二性别缺乏心理认同也不奇怪。
  原来，阮亦云始终把自己看做一个beta，而beta和beta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郭未拉着他的手，认真许诺：虽然我标记不了你，但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你开心快乐。
  阮亦云转头看他，表情似笑非笑：难怪脸这么红，原来在想这种事。
  郭未一时不解，眨了眨眼。
  茫然了几秒后，他猛地回过神，慌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阮亦云与他牵在一块儿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把他拉得更近了些，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怎么知道标记不了？
  郭未一愣。
  因为他是个beta，只有alpha才能对omega进行标记，这是一个常识。
  阮亦云却对他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就是不行的呀，郭未有些混乱，你们以前生理卫生课上没学过吗？是不是老师跳过去没讲？
  阮亦云默不作声看了他几秒，之后面无表情地重新看向了前方的道路，浅浅地叹了口气。
  a是标记不了的哦，郭未怕他是真的不知道，很认真地解释，beta既不能标记也不能被标记。但是，我觉得感情本身是很纯粹的东西，就算没有这些额外的捆绑，只要两个人互相喜欢，还是可以走下去的。
  阮亦云点头：嗯嗯，你说得对。
  他的表情语气都显得有一些敷衍，郭未不禁担心起来。
  你会失望吗？他问。
  不会啊，阮亦云说，就是觉得
  什么？
  阮亦云看着他笑了笑：你真可爱。
  .
  阮亦云之所以选择他，好像是因为自身性别认知障碍外加缺乏生理常识。
  郭未难免心情复杂。
  他很担心阮亦云依旧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未来因此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