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江洌也不由笑了。
他其实也没有学过怎么当好一个哥哥,对着江熠向来不假辞色,对着苒苒却总觉得有劲儿没处使,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
如今见一个烤红薯就能把她高兴成这样,便觉得觉得妹妹真可爱,看她笑眼弯弯的,只觉得一日的疲倦都被一扫而空。
作者有话要说:
江苒:我哥哥也太好了!
江洌:我妹妹也太可爱了!
江熠:因为过分嫉妒,想要退出相府群聊
第48章
江苒才回到府中, 便见府内处处戒严,仆役们举着艾草制成的火把,将府内府外都仔仔细细地熏了一遍, 如今府中处处都是草药燃烧后的苦涩清香味儿。
江苒才下了马车,便被熏得打了个喷嚏, 她忙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江洌看在眼里,他方才已在马车上为她把过脉,知道她身子强健, 虽然先头中了“百花残”, 但是却并无大碍,如今已是好了泰半, 只消多多注意身子便是。
见江苒对眼前的一切并不惊讶, 他便了然, 只道:“苒苒已经知道了豌豆疮之事了?”
江苒点了点头, 泰然道:“先头在府学中, 听荣安县主说了的, 只是那消息似乎叫人瞒着许久, 不然怎么咱们等到一个庄子的人都出了事儿才知道?徐三娘唯恐有人要闹事,还叫我悄悄地只会你呢。如今瞧着, 倒是不必了。”
江洌淡淡道:“这件事儿, 便是咱们管不了了的。”
他单手撑伞,带着妹妹往正院走, 见她低着眼睛似乎心事重重, 不由欣慰地想:她虽比江熠年幼些, 平日倒比江熠更仔细妥帖。
可是再一想, 无非是因为先前没人护着她,才不得不养出如今的周全来, 不然的话,同那些娇纵着长大的娘子们一般,便是千般跋扈,他们相府有如何护不住。想及至此,他又有些心疼,心里倒是情愿她能够更稚嫩一些了。
江苒想了许久,疫病之事她还不急,想的却是另有其事。她只是道:“我今日下午上课,见来授业的,乃是一名姓赵的先生,我并不知其名讳,只是几个同窗们,都说这位赵先生文采过人呢。我还听说他运气不好,在中举之后,虽有才华横溢,却终究困于门楣未能及第,哥哥可认得他?”
江洌面露茫然。
他如今虽是名医,当初却也是个混不吝的角色,除了医书,旁的是一概不爱看的,叫江相和江夫人好生头疼。
他怎么可能会认识一个落魄举人呢?
他遂道:“我平日并不管这些,想来你大哥哥是会认得的。”
说话间,两人到了正院,江夫人同江锦果然都在,江苒给母亲兄长见礼之后,便又继续问起了此人。
江锦略想了想,面露笑意,道:“竟然是他。”
江苒好奇起来,忙追问道:“哥哥认得赵先生吗?我听同窗们都十分钦佩喜爱他,先前赵先生抱病了一段时间,大家更是惦念非常呢。”
其实她眼里,这人不过就是个清秀的落魄文人而已,能叫这样多的贵族娘子们喜爱,本身也是一件趣事。
江锦笑道:“上一届科考,因着我参加了,所以父亲并不做主考官。然而慕名而来,求他指点的文人不在少数。这赵修明便是其中之一,他轮番托了关系,将文章送到父亲面前,父亲看了,也说他的文章写得好。”
江苒不由面露不解。
她虽然不爱读书,但是却隐隐知道,在京城的文人圈子中,自己的父兄有着无可比拟的影响力。若是能够得到这二人的夸赞,那便是有了在文人圈子中畅通无阻的证明,又如何会落第?
“文章是好的,”江锦慢慢地道,“只是父亲评他,野心太甚,有些卑谄足恭之嫌,文采虽好,心性却不足以与之匹敌,这样的人,做做寻常出彩的小人物便也罢了,若成了大人物,格局不够,心胸狭隘,难免会不择手段,以个人利益为先。”
除此之外,江锦本人也曾同赵修明相遇。赵修明虽然是寒门举子,可在落第之前,也算颇为受人追捧的文坛新秀。江锦的身份摆在那里,众人再是吹捧,也不敢叫赵修明越过江锦,便只是到处宣扬他是江锦第二,而赵修明本人据说是十分厌恶这个外号的。
因而揭榜当日,江锦同友人在茶楼喝茶,便碰见了赵修明前来踢馆,他提出要求,两人当众作诗叫众人点评,若是败者,往后便不许混迹文坛。
江锦年少时也颇有些少年心性,自然是一口应下了。结果比试还没开始,皇宫揭榜,众人乌泱泱地去看榜,这才发现出现了极为荒谬的一幕。
这两人一个名落孙山,一个成了最年轻的新科探花,方才还是棋逢对手,忽然便成了天上地下。
那之后,比试之事便再无人胆敢提起,纵有人说上两句,大家也只当个笑话听了。
江锦同赵修明本是陌路,那之后也不会去可以打听赵修明的消息。直到今日江苒说起,他才知道,对方竟是到了那楚国公府上教书。
江苒心说,便是江锦当初不是探花,那也是相府的大公子,这赵修明竟敢当中挑衅他,要么是对自己的才华极度自信,要么便是个爱出风头之人,同他在楚国公府的娘子们跟前高洁傲岸的形象大为不同。
果然,这世间本就是个名利场,又有几个能真心不爱名利的?
江苒在心里愈发肯定了几分,便不再主动说这事儿了。
江夫人拉着女儿的手,细细地问了她今日在楚国公家学中如何,同娘子们相处如何,上课可还听得懂,云云。
江苒一一乖巧地答了,表示自己虽然听不懂,但是一定会尊师重道。
江洌笑着拆穿了她,“尊师重道,倒也大可不必,我听你说那赵先生,分明不太喜欢他。怎么,可要叫阿娘再寻一处旁的学堂给你?”
江苒鼓了鼓嘴,十分坦诚地道:“今儿的文化课虽然无趣,但是我听说他们家还有骑马射箭这些,我还是喜欢的。而且徐家的两位娘子,对我很是照顾,同我处得颇好。”
江夫人听了,倒是觉得江苒同同窗们的相处比起学学问来说更紧要一些,欣慰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背。
江洌亦是笑道:“徐家的那位三娘子是个心细之人,她还特地嘱托了苒苒,说要将疫病之事悄悄地告知我呢。旁的娘子们都还不知道这事儿的严重,她倒是乖觉。”
江夫人鲜少听他夸谁家的女郎,不由微微注意了一下,便多问了两句,“他家的三娘,可是闺名徐循的那一位?我今儿也瞧见了,是个妥帖的孩子。”
江洌一说出话,便知道母亲许会误会,忙道:“妥帖妥帖,谁也不比我家苒苒妥帖。”
江夫人轻轻地笑了笑,见他局促,倒是不急着捉弄他。
眼见着暮色渐起,江相今日在圣人身侧当值,并不回家用饭,江夫人便遣人去将江熠喊来,四人一道用饭。
江苒四下瞧了瞧,不见蒋蓠,倒是有些奇怪,“表姐呢?”
江夫人笑了笑,只道:“她家里人每个月月中都要接她回去的,这回也一样,想来明日便回来了。”
而江熠只是沉默地用饭,他似乎对于蒋蓠少了一些过分的维护。
自从上回出事之后,他便不曾出门,听江苒在饭桌上时不时地说一些学里的趣事,偶尔会投过眼神,似乎有些羡慕。
但是他到底没有对江夫人求情。
江苒看在眼里,等兄妹几个从正院出来的时候,她便主动叫住了江熠,“你且稍等。”
江锦、江洌都不意妹妹会主动寻他,颇有些诧异。
江苒提着裙子,费劲儿地跑到江熠跟前,只是道:“你要回你的院子吗?”
江熠:“……是啊。”
他有些警觉起来,警惕地看着江苒,见她跑得气喘吁吁,不由下意识伸出手,像是害怕她摔倒。他皱着眉,不由心想:她瞧着就瘦弱,如今这几步路都喘气,看来是个不爱锻炼的主儿。
江苒在他跟前站定,完全没意识到他伸出来的手是护着自己的,只是仰着头,笑眯眯地道:“我同你顺路,我们一道走。”
江锦、江洌:“……”
你俩的院子一个在西,一个在东,这可得顺路成什么样子。
江熠动了动嘴唇,似乎也想反驳她的这句话,然而又不知道想到什么,别扭地停住了,只是道:“那好吧。”
江熠:也许她如今很喜欢我这个哥哥,想同我亲近亲近呢?我不能拒她于千里之外呀。
远处的江锦同江洌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如出一辙的震惊与悲伤。
好不容易养熟的妹妹,怎么跑到江熠那里去了!那臭小子有什么好!
不行,他们得跟着去,万一这臭小子要欺负苒苒怎么办?
江锦便轻轻笑道:“我同也顺路的,既然如此,便同你们一起走吧。”
江洌倒是不觉得傻弟弟能欺负苒苒,可是仔细想了想,总觉得先前说的那徐三娘之事,有些想卡在喉咙里的鱼刺那样,不同江苒说一说都不自在。
于是江洌也断然道:“我也顺路,大家一起。”
这回轮到江熠无语了。
也是巧合,郎君们如今所住的院落,乃是自己挑选的,不偏不倚,妥妥地占据了府中的三个角落,再加上江苒的莳花楼,如今恰恰便是东西南北四边。
江熠十分虚伪地笑道:“这顺路可真是顺得,毫无破绽啊。”
四兄妹各怀鬼胎,谁也不好叫破,可江苒心中有事儿,如今便有些急了。
她情急之下,笑眯眯地一手揽住了江熠的胳膊,只道:“我觉得我同江熠比较顺路,大哥二哥你们便一道走罢,不送!”
江熠乃是习武之人,忽然叫她一下子攀着胳膊,浑身都僵住了,倒也没想着打开她的手,只是怔怔地瞧着江苒。
他虽然同蒋蓠一道长大,可毕竟终归不是亲生的姐弟,再是亲密,也有芥蒂,从不会这样紧靠着。
江锦、江洌瞧着眼前的这一幕,哪里还不知道,想来是这两个小孩子有话要说。
哥哥们不由地感到了一丝悲伤,齐齐转身走了。
江苒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瞧着江熠,见他还愣愣瞧着自己的手,还以为是他不习惯,便忙一把将手撤开。
她正色道:“江熠,我觉得那个文九娘之事有些蹊跷,她在订婚的前五六日,都还在学堂之中上学,那文侍郎据说也是个疼女儿的,应当不会贸然将她嫁人才是。这婚事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文七郎又对你十分责怪,你便没有怀疑的吗?”
江熠见她撒手,竟有几分怅然。他是见过江苒同哥哥们的相处的,比起同自己在一道的时候,她同江锦江熠一道往往都是笑眯眯软绵绵的,哪里会像是如今这样正经。
他忍住心中怅惘,只道:“阿娘也有怀疑,可她亲自出马,也都叫文家挡在了门外。”
“那就不从门进,”江苒眯着眼儿,忽然笑了一笑,“你说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江熠:有了苒苒,终于有人和我一起胡闹啦
江苒:但是你一个人要背两个人的锅了耶,爹爹哥哥们又舍不得罚我,一会儿东窗事发就只能委屈一下你啦!
第49章
江熠看到江苒的笑容的第一反应是:她不会想陷害我吧?
毕竟两人先前不对付是真, 江熠几次三番拒绝见她是真,江苒几次三番反嘲也是真。
大家都这么不对付了,就不要演什么兄妹情深了吧?
想通了之后, 江熠满脸严肃地道:“不可,我答应了爹娘绝对不出门惹事的, 要是贸然出门,能不能查清楚且不说,再度惹事上身就不好了。”
江苒“哦”了一声, 故意觑着他, 意味深长地道:“原来,你也知道谨慎二字怎么写呀。”
嘴里说着“谨慎”, 面上却在嘲讽他“胆小”。
江熠狠狠地抽了一口气, 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江苒给嘲讽了!
他翻着白眼道:“要去你去, 我是不会去的, 激将法也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