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郑大人。”
郑煜澄转过身,对他搭手见礼:“王爷。”
卫元洲:“本王想问郑大人这头进度如何。”
郑煜澄并无难色:“尚且顺利。”
“这么说,昙州和益州那头,很快就能牵上线?”
郑煜澄没说话。
并州本不是大灾之地,但它被灾地裹挟,不可能不受波及,所以并州的要务,是对内固本守元,同时对外协作救助,作调控平衡之用。
“听闻大人在户部时,过手账目从无错漏,对数目尤其敏锐,眼下并州所需,恰是擅于精算理账之才。若能顺利度过此难,大人必定平步青云。”
“王爷谬赞。”
卫元洲:“不过本王要提醒大人,正因此事涉及诸州安稳,办成即大功,所以不乏有人想来分一杯羹。”
郑煜澄静默片刻,神色如常:“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卫元洲:“因贾桓之故,有不实流言传入长安,纵然郑大人把控有度,终不敌有人想要掺和进来。据本王所知,有人请奏出使并州协助大人,已得陛下允首,不日便到。若此人与你相熟,无异于如虎添翼,若意见相左,恐怕会耽误并州的进度。”
郑煜澄凤目微眯:“王爷可知是何人?”
卫元洲:“皇后母族胞弟,玢郡王慕容充。”
……
温幼蓉饱饱的,即便睡不着,也不妨碍她赖在床上休息。
郑芸菡坐在镜台前看她,想到了与卫元洲的约定。
如果她身份简单,一语带过就是,卫元洲不会专门找时间,唯一的可能,是她身份复杂,亦或尚有拿不准的猜测。
到了晚上,郑芸菡殷勤的给她备了一大桶热水,又让真儿善儿伺候,趁机溜出来,刚没入廊下夜色中,陡然身来一条手臂将她朝边上捞去。
嘴巴被捂住,熟悉的气息靠近。
似曾相识的场面。
皇宫义卖宫宴那日,她也是被卫元洲这样截到假山里,偷窥一晚上的。
“嘘,别出声,有人暗中守着你们。”
郑芸菡吓了一跳,眸色惊疑不定,心跳扑通扑通。
卫元洲浑身笼罩在熟悉的香气里,慢慢松开她:“你自然些走出去,就去舒邵住过的西院。”
郑芸菡没有犹豫,假装是夜色太黑走错方向,快步拐出去,朝西院去了。
卫元洲指尖轻捻,笑着追上去。
郑煜澄的人虽然监视,但不敢唐突。此刻里头的人正在沐浴,那人只能避着,反倒给他造了个机会。
西院,夜色清幽。
见到卫元洲,郑芸菡迎了几步:“这里!”
卫元洲心跳有些快,作沉稳状走过去。
两人站在一方院墙后,边上就是一丛竹枝。
郑芸菡十分不解:“王爷说有人在我们房外守着?”
卫元洲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嗯,可能是那个女子的人。”
郑芸菡非但不害怕,还豁然开朗。
这才对嘛,她一个金贵的姑娘,哪里有奴仆说赶走就真的走?
定是面上装着走,暗地里又保护。
可是一想到夜里有人暗中窥伺,郑芸菡还是抖了一下:“王爷知她是什么人?”
这样开门见山单刀直入,还真是不带花心思来求解。
可卫元洲并不生气失望,相反,他喜欢与她说话,喜欢与她挨在一起。
眼下能这样就很满足。
“有大致方向,但多为猜测,只是想给你提醒,所以昨日并未直言。”
郑芸菡:果然。
卫元洲没想用这个吊着她:“你们遇见
那日,她身边是不是有一支女卫,身手敏捷擅长暗袭?”
郑芸菡点头。
饶是大齐民风旷达,也鲜少有光明正大将女子作卫队,还练出这样厉害身手的例子。
卫元洲:“南边有漳州,多河流暗道,山势连绵。但放在八十年前,漳州远没有如今这般风调雨顺。”
郑芸菡读过游记,立马接话:“是劈山引流的那个漳州?”
卫元洲颇为意外:“你知道?”
她当然知道!
漳州最大的河流叫做湍河,最高大的山为厉山,湍河几乎环绕大半个厉山,而漳州多丘陵山地,甚至很多郡城四面环山。
八十年前,湍河之上有一群悍匪,截杀官船商船,残忍无度,偏他们水生水长,很难抓获,而水上之战,要比陆上之战更耗钱。
然后,漳州立下一个天大的目标——劈山引流。就是将厉山直接劈开,让湍河涌进,于厉山两岸寻易守难攻之地作据点。此举不仅避开原本最易被河盗偷袭的必经之地,还在山地的农田灌溉水利上有了极大的助益。
此事非一朝一夕能成,历时六十多年,厉山终被劈开,河流改道;河盗恼羞成怒,欲攻入占据,可这条人工凿出的河道本就是针对他们,只落得被缴清的下场,漳州终获安稳繁华。
“无论经历多少代,经手多少人,最后真正做成的人,才是受益最大,风光最盛者。”
“这最后一人,是漳州厉山祈族的女首领。先帝大悦,封她为镇江侯,是大齐唯一的女侯。”
“当年女侯剿杀河盗,靠的是一支极擅水性,偷袭暗杀的女卫与正面军的配合。本王不敢保证她一定是漳州的人,但敢直接训练女卫随身,有如此身手,音貌又偏南边特色,第一个想到的,只有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郑煜澄:你敢偷看?
温幼蓉:我没偷看,不信你考我,我答得出来才算我偷看了。
郑煜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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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郑芸菡屏住呼吸,沉浸在震惊之中。
夜色里并不能看清她的脸,但卫元洲完全可以想象她此刻的表情,甚至任何一个小动作。
他忍不住轻轻推她的脑袋,郑芸菡回神。
卫元洲指尖轻捻,回味着点到她脑袋时的感觉,笑道:“你将话听全行不行?这只是个猜测。”
顿了顿,还是补充道:“之所以提到,是想告诉你——若猜错了,就当作寻常友人;但若猜对了,你且记住,不要与她太过亲密。”
郑芸菡不解:“为何?”
卫元洲:“若你信我,记住就好。”
幽暗的丛中,有低而断续的虫鸣,将沉静如水的夜色划开一道道口子,溢出的喧嚣,隐约要唤醒藏在心底人不知的悸动。
郑芸菡后知后觉的发现,此情此景,她和卫元洲跟幽会似的。面前的男人不知有心还是无意,说出所有的猜想之后,便再也不说话,隔着暗色,好像在看着她,又好像没看。
郑芸菡有点不自在,搜肠刮肚的想话题,还真想起一件事来:“王爷离开长安之后,可有与王妃通过书信?”
提到母亲,卫元洲声音都放轻了:“没有。”
他多年在外,并非不牵挂母亲,但因公务繁忙,母亲亦不喜他办着正事还挂着家里,所以多数时候,都是留在王府的人送书信给他,他知道母亲无恙,偶尔回一封便足够。
他知道郑芸菡时常回去王府陪伴母亲,只要她去,母亲那一日都笑声不断。
郑芸菡找到话题,说起探望贤太妃的事情。
卫元洲将笑意藏在夜色里,故作意外:“你还常去王府?”
她点头:“太妃和蔼健谈,我们很聊得来。”然后将贤太妃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卫元洲听得认真又耐心,心底渐渐漾开温柔的涟漪。
“还有一件事,我也不大确定,但还是告诉王爷的好。”她话锋陡转,有些迟疑。
卫元洲一怔:“什么?”
郑芸菡整理语言,试着道:“嗯……我在王府时,太妃总会用上好茶点招待,可她用的,多是野参红参。”
卫元洲轻笑:“其实你想喝参茶,所以气恼我母亲小气,给了你别的?”
郑芸菡笑声无力:“胡说,我怎会这么想。”
她一板一眼,极其认真:“我曾为大哥之事擅闯王府,听王爷说过太妃抱恙在身,见她用的参茶,就留意了些,人参是好东西,但所有进补之物,都要把控用量,不可过度依赖,更不可将补物当药物,所以……”
她停下来。
卫元洲微微低头,“所以什么?”
郑芸菡:“所以我斗胆看了太妃的参茶壶,发现里面用参的量果然多了。”
卫元洲没说话。
郑芸菡挠头:“王爷也觉得我很多管闲事吧,但都说
到这里,我就说完吧——以太妃的情况,若一直是这种用量,恐怕早受不住了,不会是我见到的那样精神奕奕。我记着此事,挑了个没有约定的日子直接上门,发现那日太妃的精神就不如之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