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所有人都愣住了,停下了手中的扫把。
  手电筒的光束全部集中到季小冬的身上。
  “割棚!割棚!割棚!有舍才有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季小冬喊完,弯腰捡起地上一根枯枝,把一头折断,折出尖锐的角,在手电筒光速的聚焦中,走到自己家的大棚里,抬手一“刀”,一条长长的口子出现在紧绷的塑料膜上。
  上面的积雪顺着割开的口子滑落下来,砸到绿油油的草莓苗上。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只有雪落的声音。
  季小冬拿着枯枝往前走,每隔一个垮,割开一道口子,左右相对。
  不一会儿,这个大棚里变得绿白相间,冷风灌了进来,草莓的叶子在寒风中颤颤巍巍。
  季小冬看着愣神的众人,嘶哑着嗓子大喊:“还不快行动!非得看着棚塌才可以吗?!”
  像是为了给她的话做注解,话音未落,只听远处“砰”的一声。
  一间大棚终于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被压垮倒在了地上。
  人群中顿时一阵骚乱。
  “不要慌!不要慌!大家不要慌!”
  季小冬嘶哑的声音不够响亮,她索性捡了块雪,含进嘴里。冰凉的雪水滑过炭火炙烤一般的嗓子,带来片刻清凉。
  “选棚割!选棚割!割了的还能卖钱!割了一样能挣钱!”
  她在农村待了三年,也多少了解一些大家的犹豫和顾虑都在什么地方。
  听季小冬这么说,脑子转的快的多少也都能想明白一点。
  割了棚,虽然赔一些,看起来还能挣,总比棚全塌了强。
  季小冬又含了一块雪:“不要全割!不要全割!能保几个是几个!”
  幸亏有脑袋瓜子灵光的村民,马上想明白了季小冬的策略。
  不但立马回身干活,还跟自家其他人解释:“割了的棚就不用管了,我们专心扫其他没割的!”
  “对对对,是这个理儿!”
  众人渐渐回过神来,抓紧时间割棚扫雪。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天上的雪渐渐小了下来。
  不用再上了发条一样一刻不停的扫雪。
  积雪落的慢,大家渐渐停了下来。但没有一个人敢回家。
  谁也不知道待会儿的雪,会不会变大。
  刚刚干活时脱下的衣服,又被一件件穿在了身上。为了取暖,大家坐在地头上,所有人挤在一起,竟然也能抵挡雪天的寒风。
  季海明找了点枯枝烂叶堆在一起,让他民兵队里离家最近的一个姓陈的后生回家去拿纸和火。
  雪还没来得及融化,枯枝烂叶还没有完全变得潮湿,废了接近一盒火柴之后,竟然真让季海明点燃了。
  大家围坐在火堆旁,火堆映红了每个人的脸。
  不知何时,天上细小的雪花也不再飘落,天色渐渐变白,太阳出现在地平线上。
  累到脱力却十分亢奋的季小冬,忽然想起来一首特别不应景的诗: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确实太忙了,好久没更,在这里给小可爱们道歉,也说点自己的感受,跟小可爱们聊聊天。
  这章里写的故事,其实每年冬天在全国各地都有发生。现在我们的农业依然是“靠天吃饭”,风调雨顺四个字,依然是老百姓们最大的愿景。寒潮、大风、降雨、冰雹、大雪,对农业来说,都是切切实实的灾害。
  我从前特别喜欢下雪,现在每次看到天气遇到有雪,特别是有中雪以上的情况,提前几天就开始担心。生怕哪里会上报受灾。每次雪下大的时候,菜农们真的是彻夜不睡通宵扫雪。
  前几天因为防y,蔬菜瓜果肉蛋奶流通不畅,我大年初二开始上班,我们这边疫q最重的时候,家里天天让我请假,我说我不上班,大家吃什么啊。从最开始产地东西出不来,超市东西买不到,到后来供应全部恢复正常,这里边有自己的功劳,想想真挺开心的。
  又想起来一件事儿,大概初十左右,我家汉子拿回来四套防护服,四套橡胶手套,15个一次性口罩,5个n95,说是单位发的。我当时直接震惊了,这是什么样的土豪!这些东西堪比黄金啊!结果第二天,单位让他们去翻各个小区的垃圾,要把口罩什么的污染垃圾分拣出来……哈哈哈哈然后他现在天天羡慕上海垃圾分类。
  说这么多呢,就是因为好几天没更,想念大家啦,疫q也快过去啦,春天也来啦~~~开森,跟大家拉拉呱,唠唠嗑~~
  第65章
  天光一点点亮了起来。
  太阳从地平线慢慢往上爬。
  下过一夜雪, 本来冬日惨白的太阳,竟显露出一些橘黄色的温暖色调,空气似乎也变得暖和了一些。
  在鸡窝里瑟瑟发抖了一夜的公鸡,慢慢探出脑袋, 左看看右看看。进而挤出身子, 扑棱棱飞上矮墙, 趾高气昂的挺起胸膛。
  “喔喔喔~~~”
  雄鸡一唱天下白。
  牌坊村正式从黑夜里醒了过来。
  围在一起僵坐了一夜的众人, 此时也都开始慢慢活动活动手腕脚腕, 接着慢慢起身, 伸伸胳膊, 抬抬腿, 舒展蜷缩了一夜的筋骨。
  季小冬也慢慢起身, 她觉得自己像个小木偶人似的, 手脚都不怎么听从大脑指挥。
  她揉揉脸,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就是喝一杯滚烫滚烫的热水,再钻到被窝里好好睡上一觉。
  “走吧。”
  季小冬招呼王荣花和季海明。
  没想到王荣花摇了摇头, 站起来, 慢慢走到田埂上。
  其他的人,大多跟王荣花的想法一样,没有人急着回家,都慢慢到了田埂上。
  没有人说话,季小冬听到她的左边,不知道有谁在低声哭泣。
  夜里看不清楚的大棚,此时一览无余。
  田里的雪被散乱的脚印踩得泥泞不堪,垮塌的两个大棚的钢管,四仰八叉的刺破塑料膜指向天空。堪堪立住的大棚也没了往日的“精气神儿”, 这里钢管有点歪,那边拱棚有点斜。
  昨夜被割了塑料膜的,一道道划开的口子,在风中哗啦哗啦作响。
  损失惨重,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
  有人索性坐在田埂上拍着地大哭,就连爱面子的“老爷们儿”,也有不少人在偷偷抹眼泪。
  季小冬昨天晚上已经哭过,此时木着一张脸站在田埂上,周围哭声一片,她的内心却毫无波澜。
  “只倒了两栋。还好。”
  季小冬当时最担心的,是大棚垮塌。现在的情形,只是看起来惨一点。
  季小冬拉拉季海明的衣服,指指那些被割破塑料的大棚:“这些还能再抢救一下。”
  “真的吗?!!!”
  季海明的眼亮起来,一脚踹在蹲在田埂上伤心的民兵队员陈兴国屁股上:起来!都起来!别垂头丧气的!我闺女说能抢救!还有救!”
  昨天晚上季小冬的表现给众人也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虽然对季小冬没有季海明那样的盲目信任,但听了这话,也都愿意转过头来,听听季小冬的意见。
  虽然是个“丫头片子”,但好歹是个上过学的丫头片子。
  再说,现在的情况,哪怕是一根救命稻草,也得牢牢抓在手里。
  “怎么办?”
  “把没有歪的那些大棚钢管扶正,再培培土,连接的地方用尼龙绳绑结实。这些。”季小冬指指随风呼啦啦乱响的破塑料:“割过的棚上,再重新换塑料覆盖膜。”
  “换了有什么用。”
  有人小声嘀咕:“里面的苗子都冻死了。”
  “你去现在就给我去看看棚里的苗子死了吗!”季小冬厉声说道:“你去!现在就去!看看苗子死没死!”
  季小冬一下子炸了。大家忙了累了整整一个通宵,在想办法努力减少损失的时候,在她还没有说完全部方法步骤的时候,有人竟然煽动负面情绪,说做什么都没用。如果不是季海明和王荣花在这里,季小冬当场就要骂娘。
  现在不死以后也要死。
  那人心里暗戳戳的想,却被季小冬的气势镇住,不敢再出声瞎bb。
  其他人也都被季小冬镇住了,方才说话声、咳嗽声、跺脚声,各种声音一下子消失,每个人都缩缩脑袋。不论心里是不是还对小丫头片子有轻视,没一个人再敢公然表现出来。
  “苗子没大家想的那么脆弱。每亩地里抓紧施上15-20斤尿素,5斤磷钾肥。磷钾肥最好叶面施。可以增加抗逆性,防止冻害。”
  众人被季小冬嘴里的词儿绕晕了。
  周围鸦雀无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贸然开口显露自己的无知。
  尿素听懂了,磷钾肥也知道。但啥是叶面施,难道肥料还不上到地里?至于后面的啥啥啥,啥来着?别说听懂,记都没记住。
  季小冬说完“常识”,问季海明:“盖大棚的塑料布,当时还有没有剩?”
  季海明点点头,又摇摇头。
  “有一些,怕是不够。”
  其他人听了季海明这话,一个个心里开始琢磨自己跟季海明的关系远近。不够,差多少,肯定得先紧着他们自家和跟他们关系好的……
  季小冬哪里知道人群里这些小心思,又问:“大家家里肥料够不够?”
  肯定不够,肥料是有保质期的,时间长了容易板结,放家里不但味道大,还占地方。大家都是年年买新的,谁特么会在家里屯肥料啊!只是这话,大家看看季海明,人家亲爹在这里呢,其他人插什么嘴啊。
  “够不够?”
  季小冬又问了一边。
  还是季海明出声:“咳。肯定不够的。你看咱家……就没……”
  季小冬:……
  我还真没发现。
  “没有,那赶紧去镇上买啊!”季小冬说:“得发生冻害之后抓紧施肥,才能减少冻害。”
  “那个……丫头。”季海明终于忍不住,扯下面子:“我们都是大老粗,你这么说话,大家都听不太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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