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查德一脸震惊地绕着顾橙子打转, 又害怕不小心碰到她, 不敢凑得太近了。
  若是说之前储存器里的东西他还能装聋作哑, 不去探究其中的深意，眼前这套厨具就让他不得不探究了。
  这年头，科技再怎么发展，始终逃不过一个“传播需要媒介”的定律，好比原本空荡荡的房间，总不可能凭空冒出来一张床，一把椅子吧？
  肯定得有人把它搬进去，而这个人，就担任了“媒介”的责任。
  类推这口锅，没有火, 没有电，没有任何物体接触, 它怎么能违背常理，自己就燃烧起来了？？？
  事实上，顾橙子已经给查德留下了适应的空间，这套厨具是完成一星级任务的奖励, 它最大的功能就是自动做菜。
  这意味着, 她甚至手都不需要握柄, 只要将食材准备好，输入步骤, 接下来就像工厂流水线, 从头至尾完全不用她操心。
  她今天之所以光明正大把它拿出来, 一来是查德的忠诚度达到了百分百，他是她目前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二来是食味居开了分店，她远在军校，平时出来一趟还得批假条，麻烦得要死，有些东西再想藏着掖着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倒不如栽培一个心腹，将一部分管理工作交给他，她也好腾出空应付更重要的事情。
  这套厨具比起空间里的其他东西，已经算不上稀奇，她故意在查德面前露一手，不仅是震慑，也是试探。
  如果他难以接受，萌生了退意，那她就把厨具丢进销毁器，毁尸灭迹，权当没发生过这件事。
  锅里的青菜已经干煸下去，顾橙子撒上些许细盐，翻炒两下，等盐入了味，一股脑倒进盘子里。
  青菜出锅的一刹那，沾满油渍的锅焕然一新，像是从来没有用过一般，干净得能倒映出查德那张合不拢的嘴。
  顾橙子有意无意地朝他看了一眼，抬手一挥，把厨具塞回空间：“我今天早上回来过一趟，食味居还没开门。”
  话题跳转太快，查德一时接不上话，瞥见她脚步半天没动，心知重点还在后面。
  果然，又听她继续陈述道：“所以我去了中介，在中央广场附近买了间店铺，打算作为食味居的总部。”
  查德：“……”
  顾橙子转头看他：“恭喜你，要升职了。”
  她说这话时，犹如在讨论今天要吃什么一样，神态从容而沉着，连带着查德七上八下的心也莫名安稳了下来。
  查德的视线落在那盘热气腾腾的炒青菜上，明明做法最简单的一道菜，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他却恍然明白了一些顾橙子没说出口的东西。
  家里公司没倒闭前，父亲生意做得很大，他跟着他见过不少商业大鳄，叫的“叔叔”“伯伯”更是不计其数，结果一朝兵败，树倒猢狲散，这些叔叔伯伯反而没有一个陌生人给予他的善意多。
  ——“你居然求我借钱？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年轻人，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你家那个破公司现在就是烫手山芋，谁接手谁倒霉，你觉得我会和你父亲一样愚蠢，明知道救活不了，还一个劲往里面砸钱？”
  ——“看在你喊我一声伯伯的份上，我送你四个字：好自为之。”
  ——“你他么的有病？你爸要去死，那是你爸活该！老子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你还让我去帮你家那破公司？呸！做你的白日梦吧！”
  ……
  思及过往，除了一丝残留的怒意，倒也不剩下什么了。
  大家都一样，换做他，遇到相同的事，他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一定会伸出援手，毕竟风险太大。
  倘若成功便是皆大欢喜，一旦失败，所有人都得陪葬。
  胸腔里的怒意渐渐散去，查德轻轻吁了口气，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明。
  “师父，离开食味居，我无处可去，所以为了保护它，什么事情我都能做。”
  ……
  得了查德的保证书，小顾老板嘴角上扬的弧度一整天没掉下去过。
  吃过午饭，外面的天色有点暗，阴阴沉沉的，带着暴风雨来临前的潮湿气息。
  趁着前几天课少，闲来无事，顾橙子整理了一本菜谱，既然食味居要开分店，一周教一道菜的速度就显得太慢了。
  不过精力有限，不可能一次性将所有的菜谱都写完，写了大约一百多道，够查德学习一段时间就行了。
  查德翻了两页，当即眼睛一亮，抱着菜谱不撒手了：“谢谢师父！”
  顾橙子被他傻乎乎的笑容糊了一脸，忍不住提醒：“查德，现在食味居规模小，你成天窝在厨房做菜没人会说什么。以后规模扩大，招了新员工，你要负责管理他们，就不能再一门心思扑在做菜上了，否则底下就会有人动歪脑筋，明白吗？”
  绕来绕去还是那个问题，人少的时候，很多东西可以忽略，人多了，规矩就得立起来。
  想了想，有了决定：“过两天，我带你去考个厨师资格证，以后也有理由去指导那些新厨师。”
  在环境污染严重的情况下，厨师这个职业十分特殊，比起其他职业，量多而不精，考出七星级厨师资格证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古拉多每个月那么多的店铺倒闭关门，无非是两个原因导致的，要不就是管理者经营不善，要不就是缺少了坐镇的大厨。
  如今但凡能在古拉多站稳脚跟的，背后肯定有个叫得上名号的大厨，少说也是六星级的。
  按照查德当前的水平，即便没有空间食材buff的加成，考个七星级的资格证也是轻而易举的，谁让她的菜谱比星际那些缺胳膊少腿的菜谱全呢？
  正因为这点，顾橙子曾一度对星际人的味蕾佩服得五体投地。
  毕竟做菜可不像别的，哪怕漏了一味调料，味道都天差地别，然而星际人民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厉害厉害。
  没多久，外面果然下了雨，过了头一阵的暴雨后，雨滴渐渐小了，淅淅沥沥的，缠绵悱恻。
  顾橙子赶着食味居下午停业休息的这段时间，联系了施工队，敲定了装修工程。
  不仅是新店，老店也有一些地方要改建。
  门口牌子上“预约取号”一栏删掉，客人多了，预约那几个号太扎眼，容易闹出矛盾。
  头顶上的灯笼也要重新换一批，每张桌上自动点餐系统全部装上，后院玻璃房腾出来，装修一下改成第二个用餐厅……
  施工队速度很快，操作又简单，从开工到结束只用了几个小时，顾橙子又和他们签订新合同，一等店铺过了户，立马开始干活。
  施工队是半年前给食味居装修的那个，双方合作很愉快，没怎么犹豫就一口答应了。
  施工队老板想起手头还未签订的几笔单子，仰头望了望屋顶的红灯笼，内心有些挣扎。
  食味居一夜爆红之后，连带着施工队也在行业里火了，抢手得不得了。最近不少商家都联系上他，说是要改建成和食味居一样的风格，而且出的价格都不低。
  巨大的利益面前，施工队老板当然心动不已，但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他们想要模仿人家的风格，也得要人家点头同意才行，否则就是商业盗窃。
  联邦法律在这一块可是卡得死死的，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顶风作案。
  犹豫片刻，心里的天平终究倒向了利益。
  工程队老板一咬牙，拉着顾橙子的袖子走到无人角落，一边留神观察她的脸色，一边小声试探道：“小顾老板，巾帼不让须眉啊，现在放眼整个古拉多市场，就数你们家最火了。”
  咦？？？
  无缘无故拍马屁？
  顾橙子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对他话里的奉承之意佯装不觉，笑眼弯弯：“谈不上谈不上，其实都是客人们给面子，古拉多比我们好的餐厅还有很多。”
  施工队老板本想接着说“所以给你家装修的我们也火啦”，一听顾橙子这看似谦虚，实则嘚瑟的语气，顿时像被鱼刺卡了，不上不下，堵得说不出话来。
  你说这人怎么就听不懂明白话呢？他这话里话外可不是单纯夸她的意思啊！
  施工队老板急得上火，顾橙子内心差点笑抽，而后又觉得自己这么捉弄人家实在过分，良心发现道：“李师傅，你有什么要说的，只管说就是了。”
  施工队老板比她年纪大了许多，姓李，从前做建筑出身，手下养了一批工人，在第五区还挺有名气，外面人都叫他李师傅。
  “那行，那我就和你直说了。”李师傅也是个直性子，讲不来拐弯抹角的话，一拍大腿，痛快道，“食味居这不是火了么，外面就有不少人找上门来，请我去给他们装修。”
  他话没说完，顾橙子已然明了：“想让我授权？”
  李师傅讪讪点头，顾橙子满不在乎地挑眉：“你看着办就行。”
  反正食味居也不是光靠装修火起来的，装修充其量就是锦上添花，这次就卖个面子给他。
  何况她脑子里存货无数，不差这一个。前世那些大酒店为了吸引客人，琢磨出来的装修样式千奇百怪，尽管她记不住每一处细节，可拼凑拼凑，再加点创新，还是能玩出新花样的。
  这回新店她就打算换一种样式。
  李师傅不擅长观察人心，自然没有看出顾橙子平静脸庞下暗藏的心机，反正听见她亲口同意授权，他就高兴了，眼前浮现出钱哗啦啦入袋的场景。
  “小顾老板，你一百个放心，等新店动工了，我一定让兄弟们拼了命干，绝对让你满意！”李师傅黑黢黢的脸上满是笑容，想了想，觉得这样自己还是占便宜了，又说，“价格再给你打九折！”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顾橙子控制住表情，淡定地伸出右手，一本正经道：“多谢李师傅，合作愉快。”
  ※※※※※※※※※※※※※※※※※※※※
  晚上还有一章，可以明天早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