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洞穴外, 寒风吹得更加猛烈起来, 擦着岩壁呼啸而过, 分外扰人。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帐篷上, 然后被反弹落地, 睡梦中的顾橙子皱了皱眉, 无意识嘟囔两声, 又往睡袋里缩了缩。
  “唔……烦死了……”
  话音刚落, 肩膀被人使劲推搡了两下。
  “橙子橙子, 快醒醒,外面好像吵起来了!”
  温妮在帐篷被砸的时候就彻底清醒了,这天寒地冻, 又是在野外, 她本就睡得不踏实, 稍微一点动静都能把她吵醒。
  那些人越吵越厉害,这会儿已经开始扯嗓子对骂, 甚至还有动手的趋势, 她心头一跳, 一边伸手去推身边熟睡的顾橙子, 一边拉开帐篷的拉链,探头往外看去。
  外面动静闹得那么大,顾橙子再困也睡不着了, 索性翻身坐起, 嗓音带着初醒的沙哑:“这群人是吃饱了撑的, 还是嫌这两天不够累,居然还有闲功夫吵架?”
  温妮观察了一圈情况,突然蹭的一下缩回头,脸上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满是惊愕之色:“不对啊,这什么情况?!那两人怎么吵起来了?”
  “哪两人?”
  温妮摸着下巴,看得正起劲,根本没空搭理她。
  顾橙子一时无语:“……我还是自己看算了。”
  指望温妮给她说清楚是不可能了,顾橙子套上外套,扒开帐篷,打算自己一探究竟。
  刚一冒头,才看到不远处那群互相推搡的人,视线一晃,就见一团拳头大小的白色不明物体从天而降,跟砸地鼠似的,“啪叽”一声,准确无误砸在她的脑门上。
  ……
  ……
  顾橙子:流年不利,看个热闹也有生命危险。
  默默缩回脑袋,把脑门上残留的碎雪抹掉,顾橙子长长叹了一口气,两腿一盘,老神在在地原地打坐。
  “……橙子?”温妮见她这幅模样,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抽搐着嘴角,憋着笑慰问一句。
  顾橙子有气无力地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别喊我,我想静静。”
  她很不给面子地噗嗤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够了,转头看向顾橙子:“不过说来奇怪,袁钰和雷尔夫怎么会吵起来?这两人不是一组的吗?”
  “袁钰和雷尔夫?”顾橙子一愣,“外面吵架的是他们?”
  “你刚才没看见?他们两个吵得面红耳赤的,旁边人拉都拉不开。”
  顾橙子哀怨地看她一眼:“刚出去就被砸回来了。”
  温妮:“……不好意思。”
  -
  得知吵架双方是袁钰和雷尔夫,顾橙子不禁陷入沉思。
  这堂理论实践课开的时间不长,大家在一起相处了三个月,虽然彼此之间称不上熟悉,但点头之交是有的。
  这次期末考核集训一共一百五十组,每个组的组员都是自己找的。
  有些是关系好,比如她和顾橙子这样的,也有些是强强联合,比如马卡斯和陆旬,袁钰和雷尔夫,最后还剩下一些人,抽签随机组队。
  事实上,这种自由组队方法并不公平,因为不论是实力强的,还是实力弱的,都很容易抱团排外,反而影响最终考核成绩。
  但据她所知,卡尔诺那个人向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他既然让规则变得不公平了,说不定后面就在偷偷摸摸憋着什么大招。
  毕竟一路走来,除了累点饿点,体力消耗得快点,几乎没遇上大困难,顾橙子不太相信卡尔诺会让他们顺风顺水地通过考核。
  这般想着,外面渐渐没了声。
  顾橙子和温妮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一前一后走出帐篷。
  那两人在众人的劝说下,总算停息了战火,却各自占据一角,冷着脸互不搭理。
  气氛异常僵硬。
  过了一会儿,作为学生会主席,陆旬被人推出来当和事佬。
  他多半是不情不愿的,一双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顾橙子觉得,要不是他肩上还挑着学生会主席的担子,恐怕看都不会看一眼,直接掉头走人。
  现在可是在期末考核,不是平常时期,这山洞里到处藏着监控摄像头,摄像头后还坐着主考官,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稍微出点差错,低分就不说了,挂科都有可能,换成别人,谁愿意掺和这些破事?
  更何况,当初队友明明是自己找的,就算不喜欢,咬着牙也要忍下去。
  像袁钰和雷尔夫这样不管不顾,当众动起手来,闹得所有人都不安生的,简直是米缸里的两颗老鼠屎!
  陆旬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把他们暴揍一顿的冲动,慢吞吞走到两人中间,摆手道:“行了,别瞪了,你们就是眼睛瞪得再大,也不能瞪死对方。我看集训前组队的时候,你们不是还搭肩搭背的,怎么这会儿功夫就闹翻了?”
  “谁跟他搭肩搭背!”
  “谁跟他搭肩搭背!”
  众人:“……”
  顾橙子忽然福至心灵,难怪这两人会凑成一组,这臭脾气,其他人估计一分钟都受不了。
  “是我口误。”陆旬揉了揉额,将快要暴起的青筋压了下去,“可你们两个再怎么吵,像刚刚那样动手就不对了。倒不是我想劝你们,只是现在是在期末考核期间,一举一动都得注意,你们要是哪儿不痛快了,干脆挑个没人的地方,放开膀子打一架,也好过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起来,让大家跟着你们遭殃扣分。”
  兴许是没了耐心,他不再顾及同学情谊,说话毫不留情面。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圣人,做不到宽宏无私。
  陆旬这么说,无非就是想告诉雷尔夫和袁钰,你们在野外爱怎么打架是你们的事,但是别跑来山洞里拖累其他人,否则引众怒,管你们谁对谁错,通通得完蛋。
  要不是场合不对,顾橙子简直想站起来给陆旬鼓掌了,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看到那些大家族的天之骄子们或坐或站,一个个都将表情管理得很好,脸上只有疲惫的倦意,没露出半点多余的情绪,便索然无味地收回了视线。
  那头,袁钰和雷尔夫听完陆旬的话,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再发不出声音。
  他们虽不是什么勋贵子弟,但家境不差,从小家族长辈多多少少和他们讲过圆滑处世的道理,尤其是进了联邦军校后,更是耳提面命。
  这个学校太过特殊,背后站着的是帝国政府和国王,随便走两步,没准能碰见个和城堡里那几位沾亲带故的,要不就是现任重臣的孩子。
  别看大家平时一团和气,见了面打招呼,那不过是因为没有利益纠葛,又需要搭建人脉关系网,一旦触及利益,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不是说抛弃就抛弃了。
  所以进入学校的第一天起,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可以得罪,大家心里都是有谱的,各自把握分寸才能相安无事。
  他们刚才不管不顾闹了一场,无异于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得罪人而不自知。
  袁钰脑子转得比雷尔夫快多了,不过眨眼间,利害关系全都分析了一遍,心随之凉了半截。
  他当机立断,收敛神色,对着所有人深深一鞠躬:“对不起,是我们冲动了。”
  在星际,鞠躬是非常郑重的一件事,代表了一个人最诚挚的歉意。
  看到队友二话不说,先弯腰鞠躬,雷尔夫迟钝的大脑猛地意识到不对劲,来不及懊悔,连忙也跟着鞠躬道歉:“对不起,是我们的错。”
  安静了片刻,始终没人说话,陆旬大概能猜到每个人心里的想法,也不为他们两个开脱,只道:“既然诚心道歉,就先说说原因,我到的时候,看到你们两个正要往下个营地去,是不是中途有什么情况?”
  袁钰和雷尔夫是这次集训进度最快的小组,顾橙子和他们没说过话,但认得出脸,依稀记得她和温妮还在生火,这两人就已经窝进帐篷睡觉了。
  她以为等自己睡醒,他们至少走了有一段时间了,没想到居然又回来了。
  “本来我们是要往第四营地走的,可走到半路,不得不退回来。”袁钰似乎想到什么糟糕的事情,扭头瞪了一眼雷尔夫,又被雷尔夫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他不再搭理他,别过脸,继续说,“我们走了没多久,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突然出现了一道沟谷。”
  听到这儿,旁边有人惊讶地问:“沟谷?”
  袁钰点头:“对,几十米深,十米宽。”
  那人一嗤,明显不相信他的说辞:“开玩笑吧,要是有这么深的沟谷,地图上会没有标注?”
  “你要不相信就自己去看看!”旁边的雷尔夫一听他这幅不屑的语气,顿时按耐不住了,“以为我们稀罕骗你?”
  “你……”那人没想到雷尔夫和袁钰都闹得不可开交了,竟还帮他说话,一时被怼得下不来台,脸色一阵红一阵黑,“雷尔夫,你到底哪头的!”
  雷尔夫理直气壮:“你管我哪头的,反正不是你那头。”
  众人:“……”
  顾橙子倒是多看了他一眼,敛眸暗自思忖。
  这个雷尔夫有意思,前一秒还在翻白眼,后一秒就开始护犊子,真香打脸现场啊!
  那人见雷尔夫这么不识趣,张嘴还想怼回去,却被陆旬丢了一记眼刀:“詹森,安静点。”
  袁钰说的要是真话,那么后面的路就麻烦了,这沟谷来得奇怪,他们现在没有机甲,想要单凭两条腿越过一道十米宽的深沟根本不可能。
  陆旬眉头紧锁,拿出地图,蹲在地上摊开,指着一条路线问袁钰:“确定是主路上的?”
  袁钰点了点某处:“不会错,大概在这个位置,很长的一条沟谷,基本上拦截了整条路。”
  听他这么一说,旁边人纷纷变了脸色。
  “卧槽,不是吧,这无缘无故地上还能裂开一条缝?”
  “你傻啊,这怎么可能!德古拉都多少年没地震了,就算有这条沟,也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地图上肯定会标。”
  不是天灾,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人祸。
  顾橙子下意识抬头望山洞顶上望去,摄像头藏得太隐蔽,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知道,那个始作俑者肯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或许,嘴边还挂着阴恻恻的笑。
  而此时,正叼着牛奶棒,啃得嘎嘣嘎嘣脆的哈里斯:“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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