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她福了福身,乖巧的出了厅堂,可她并没有回去闺房,却是转了个弯绕到厅堂一侧的窗户外头,侧耳凝听。
“楚王爷的态度,太明显了,这个险咱们冒不起!”严兴源沉声说道,“明日……不,今日下晌就开始准备,明日就设上擂台,后日就能开始!”
尤氏一阵诧异,待她明白了其中缘故,竟也连连点头,“是,我家妮妮怎么能给人做妾呢?便是王府的妾,那也是奴才!咱不稀罕!大不了招婿入赘,也不能委屈了我家妮妮!”
严绯瑶闻言一阵诧异,她以为尤氏爱慕虚荣,必定不会赞成爹爹的主意。
她还犹豫着,要不要把爹爹的打算告诉尤氏……她担心尤氏知道了,定会叫她去巴结楚王,巴不得送她去楚王府做妾。
她怎么也没想到,尤氏虽虚荣,却在女儿的事情上,一点儿不含糊!尤氏的语气,简直比爹爹与她商量时还要果断!
“阿娘……”严绯瑶鼻子一酸,上前一把抱住尤氏。
这般亲昵的动作,把尤氏弄的一愣,待反应过来以后,她笑眯眯的拍着严绯瑶的背,“傻丫头,哭什么!阿娘生你的时候,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脚先出来,可把产婆吓死了!九死一生才有的你,你是阿娘的宝贝,凭什么送到别人手里作践?”
一屋子凝重的气氛被浓郁的亲情冲散。
窗外偷听那人却是咬紧了牙关,攥紧了拳头,她一口的银牙咬的咯咯作响,“还说什么待我如亲生女儿……她给王爷做妾,你们都觉得委屈,却把我送去傅家做妾!你们……好狠的心!”
严雪薇怀恨回了自己的闺房,恨恨的把上好的三彩瓷瓶都给砸的稀碎。
她似乎忘了当初是她主动勾引傅文贤,也忘了是她跪下来磕头,逼迫严父把她送到傅家。
她更忘了,严父乃是念着与她爹的旧情,才答应照顾抚养她。而如今却把严绯瑶的嫁妆全都给了她,她不但不念恩情,反而觉得是严家亏欠了她……
“我必与她势不两立!她的一切我都要夺过来!”严雪薇狠狠的踩着已经碎成渣的瓷瓶,神色狰狞。
严父不知自己竟养了个白眼狼,他紧锣密鼓的准备着为女儿招亲的事儿。
次日下晌,台子已经搭好,眼见着已经有许多人在打听,并且好热闹的说,等明日开擂一定过来报名打擂……
哪知京都规矩多,设擂此等事必须经过京兆府的批准规划才能行事。
“我这就进宫去求圣上!”严兴源与前来喝令他拆去擂台的金吾卫争吵道,“你们不准动我的擂台!等我请了圣谕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金吾卫乃是专门负责京都治安的兵吏,闻言,也不得罪人,呵呵一笑,“伯爷您也别着急,离着天黑还早呢。您若是求来了圣谕,咱们这就走。您若是求不来……嘿嘿,那就不好意思了。”
“我必定能求来!我为女儿选婿!我嫁女儿有什么错?圣上也不会拦着我!”严父怒气冲冲,攥着拳头就奔皇宫去了。
明日乃是严父选的好日子,他专门请人看过的,宜乔迁、宜嫁娶、宜开市等等,总之是个黄道吉日!
所以他把两桩喜事都定在了明天,明日既是傅家来抬严雪薇的日子。
也是他开擂,为严绯瑶选婿的日子。
他不觉得此事会有什么阻碍,便是那些个金吾卫找事儿,他也觉得皇帝必定能同意了!他闺女还救过圣驾呢!
若是有了圣上首肯——那也算是给女儿招亲的事儿,锦上添花了吧?
严父想到这儿,也不生气了,兴冲冲的进了宫。
……
“你爹怎么还没回来?”尤氏坐在家里,既焦灼又兴奋。嫁女儿,是比给儿子讨媳妇还叫她紧张的事儿。
毕竟儿子日后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可女儿一旦离开家……
尤氏不由吸了吸鼻子,抬手握住严绯瑶的手,两行清泪都要下来了。
“阿娘别这么伤感嘛,我还没嫁人呢!”严绯瑶笑着安慰道,“爹爹说了,便是打擂有了结果,也是先把婚事暂定下来,成亲的日子可以往后拖一拖,他这次得好好考察那人的人品呢!”
“是,是!”尤氏连连点头,“原以为你傅家表哥是知根知底的,我与他娘是远房的表姐妹,小时候还不断走动着……谁知竟这般靠不住!这次是得瞪大了眼!”
母女两人正相互宽慰。
忽有小厮急急忙忙来报,“老爷、老爷回来了!”
“打擂台的事儿,安排好了?”尤氏豁然起身。
小厮挠头,“小人没问,只看见老爷骑着马回来,就紧赶着来报信儿了!”
尤氏笑着,作势要打他的头,“我看你是紧赶着过来讨赏钱吧?”
小厮嘿嘿一笑。
尤氏也不小气,叫丫鬟拿了一串铜钱就要赏给他。
却见严兴源已经阔步进了院子。
“老爷回来……”尤氏喜不自胜,话中带笑。可看见严兴源那一张惨白的脸,她就霎时愣住了。
夫妻多年,严兴源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她都能体会到他的心意。
如今他整张脸煞白如纸,不用说话,尤氏也预感到,事情不妙!
第30章 送礼是要办事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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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里的一串铜钱,还没递到小厮手里,就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老爷,怎的脸色这么难看?出了……出了什么事啊?该不是,该不是……”
该不是楚王爷已经派人开口要人了吧?那也……欺人太甚啊!
这话还未出口,尤氏就又一惊——严兴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后头还跟了一个人!
瞧妇人的年纪,该有四十多岁了吧?一脸的严肃模样,嘴角也往下耷拉着,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抹了发油,根根服帖,一点凌乱都不见。
“这……这是?”
“见过伯夫人,见过小姐。”妇人福身,姿势规规矩矩,无端透出一种刻板,“老奴是宫里的嬷嬷,特被圣上派来教伯府小姐宫规仪态,老奴敝姓许。”
尤氏错愕的回头看着严绯瑶。
严绯瑶此时也云里雾里,“多谢圣上恩典,可……可为何要请嬷嬷来教我宫规仪态啊?可是小女在京都惹了什么祸事?”
“小姐多虑了。”许嬷嬷勾了勾嘴角,一个标准的微笑,却没什么温度,“今秋采选,官家和百姓家的适龄女孩子,都要入宫备选。严小姐也在采选之列,与旁的官家小姐不同,您不是打小生活在京都的,所以对宫规仪态必定陌生。圣上隆恩,特地照顾严小姐,所以命老奴前来。”
尤氏大吃一惊,上前抓住严父的衣袖,“搞错了吧?怎么会呢?妮妮怎么会在备选之列?这备选的名单是谁拟的?”
许嬷嬷冷眼扫来,“伯府规矩,果然差了些。”
尤氏立时哑声,嬷嬷冰冷的视线,叫她不敢再多言。
严绯瑶更是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原以为若是被弄进楚王府做妾,就已经够悲惨了,一家人筹谋着该怎么避免……
这可倒好!扭脸掉进了深宫里……深宫内院,怕是比楚王府凶险多了吧?
据说后宫佳丽三千,这三千的佳丽却都巴望着圣上一人的恩宠……圣上他就是超人,也不可能雨露均沾吧?
想想这形势,严绯瑶不禁生生打了个寒颤……
原以为高考、考研、申请出国留学,已经是千军万马厮杀过独木桥的苦逼事儿了!如今想想……老天还是把她送回现代,再去参加一次高考吧!
“忠义伯府似乎对送女入宫这事儿,颇有不满?”许嬷嬷冷厉的眉梢一挑。
严绯瑶连忙摇头,“没有没有!爹娘他们是……他们是喜极而泣!太、太高兴了!”
她说的艰难,世上还有比这更违心的话吗?
虽说当今圣上很年轻,在原主的记忆中,山间救驾之时,虽没能看清圣上五官面孔。但看圣上身材还是相当不错的!
男人的脸又不能当饭吃,身材好已经可以给七八十分了!加上这身份地位,坐拥一个王朝,九十九分没跑了!
可她也得有命杀过千军万马,有那心机手段能活到见到这“九十九分男人”才行啊?
“安排许嬷嬷住下。”严父有气无力的对尤氏说。
他现在不想说话,也没力气思考……谁能告诉他,他兴冲冲的跑去皇宫,求圣上准允他设擂比武招亲,为什么非但被责令拆了擂台!还招来了一个嬷嬷?
宫里的太监还告诉他,送交女儿被采选,乃是他们臣子向圣上当交的赋税。如若不交,就要杖毙?
太监还说,女孩子入宫是最好的事儿,一不小心就飞上枝头成凤凰了!
就算没成凤凰,过几年也就放出来了,进宫的时候懵懂莽撞,等从宫里放出来,那浑身的气质,那仪态,世家小姐都比不上!叫他偷着乐吧!
啊呸!
他的闺女,宝贝疙瘩似的养着!凭白送进宫里来叫人磋磨?
虽然他以前是个大老粗,占山为王,劫道为生。可他也知道,女孩子一旦进了宫,那就是炼狱的开始。刚进宫的时候,连最小的宫女太监都敢甩给她们脸色看,处处受欺压凌辱!
飞上枝头成凤凰?不存在的!
凤凰们早就内定好的,不是顶级门阀家的嫡女,就是外戚、宗亲家的女子。
她们被送进宫里,都带着政治目的。那些女孩子更是从小就培养起来,她们有的心机手段,怕是他这个老大不小的山匪头子都不是对手。更何况他毫无心机,一派天真烂漫的宝贝女儿?
眼看严父唉声叹气,一张国字脸生生皱成了苦瓜脸。
严绯瑶连忙上前,攥起拳头轻轻捶着爹爹的肩,“爹爹别这么难过,长吁短叹,女儿听着心里难过。”
“妮妮……”严父抬眼看她,大老爷们竟腾的红了眼,“人心险恶,你不知那深宫有多艰难……”
严绯瑶给爹爹揉着肩头,轻笑说道,“我是不知,也不打算知道。”
严父吸了口气,朝门外看了看,尤氏已经领着许嬷嬷走远。家仆也都在门外。
他这才压低了声音道,“爹爹已经打听过了,嘉裕帝那会儿有个大臣家的闺女,已经定下亲事,可是竟被花鸟使相中,要送进宫里。那大臣花了重金,收买了花鸟使。找了同族的女孩子代替那女孩儿,结果……”
严绯瑶心里咯噔一下,“结果怎样?”
严父压低了声音,“结果大臣就被生生杖毙了……不过你放心,爹爹不是孬种!大不了,咱们还回山寨去……不,咱们去更远的地方!
早知如此,我就当听柳先生的劝!就不来这京城!”
严父越说越生气,脸都涨红了。
严绯瑶心知一句老话“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他爹拖家带口的,能逃到哪里去?
再说,她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底下还有一个弟弟,如今都再想办法谋仕途。长兄日后还能蒙荫,继承爹爹的爵位。
因为自己的缘故,他们会愿意走吗?
严绯瑶连忙按住严父的手,“爹爹别冲动,事情还没到那个份儿上。如今还未入夏,等秋选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会有办法的!”
严父见女儿这般沉稳,不急不躁,反倒来安慰自己这个当爹的,既欣慰又愧疚。
“您别难过,就算是真要进宫,那有什么?女儿洪福齐天,什么都不怕。”严绯瑶扬起笑脸,冲爹爹灿烂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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