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节
她迅速转过脸来,目视前方,佯装镇定自若的骑马。
可她坐下大马真是皮,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主子间情愫,以及气氛的变化,竟然嘚嘚跳起来,一匹高大俊美的白马,在官道上如同跳着马匹“鬼步舞”,把它背上的萧明姝颠的发髻凌乱,表情更是凌乱……
楼辰倒是笑的开心。
原来这女孩子不是什么都不懂……她也不是心扉锁紧的人。
楼辰垂眸,对自己咧嘴露出大大的笑脸。
马与其主都高兴的不行。
却是苦了跟在后头的人。
隔着永春永柳二姐妹,傅胖原本是听不见前头人都说了什么。
何况两人说话声音并不大。
但傅胖这人好“八卦”,加之纪文不在,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替纪文盯着点儿糖糖,免得糖糖被别有用心的楼辰拐走了。
他视力极好,盯紧了两个人,也看到了两个人的口型。
楼辰说的那句“保护、照顾”,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纪文啊纪文!人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愣是把这月给错失了呀!”傅胖在心里哀嚎。
但见糖糖害羞,他又安慰自己,“糖糖那样的性子,她哪儿会甘心叫旁人保护她?照顾她?她多半会说用不着吧?在京都的时候,小事儿上都是别人给她收拾麻烦,可大事儿上,却总是她让步……就比如答应北燕太子求娶的这事儿吧,她宁可牺牲自己的名分,也答应下来。还不是她要保护萧睿吗?”
傅胖嘀嘀咕咕,一路沉郁中不断安慰自己。
他们到了晏城后,纪文和傅胖的意思是不惊动这里的官员,因为他们是“微服私访”来着,不好在官员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所以纪文先到了就直接去客栈订房间,要包下整个客栈。
楼辰入了城,黄兴却已经安排好了他们住进这里富商的宅邸。
“这是那富商老家的宅院,现在一家人都在外头营生,只有几个家生子的仆从还在家中打理洒扫,一切都是现成的。”黄兴解释道,“客栈里的东西,都是人用过的,洗的再干净,也还是旧的。家里都常备有新的。”
纪文和傅胖从小也都是讲究人,以往出门的时候,都要带着几大车的仆婢所用之物。
就连去寺庙里吃斋小住,都会带着家里用惯的被褥枕头,惟恐择铺睡不好。
此次被圣上派出京城,圣上叮嘱了,不能在外声场身份。乃是没办法,才一切从简。即便如此,傅胖还是尽可能的让自己住的舒坦,在南郡的客栈,他是挑来挑去才挑了一家新开的客栈,环境清雅,东西都是新的干净的,他包了一整个院子来住。
“不必那么麻烦,倒是搅扰旁人……”纪文皱着眉头,不愿领这个情。
傅胖一去看客栈的环境,当时就“背叛”了纪文,晏城的客栈条件,岂能跟南郡比吗?
南郡是南方发展经济之后,相当发达的地区,多有靠船舶番来的商品,也多有异邦的客商。
甚至北境没见过的东西,在南境都已经不新鲜……但晏城只是一个小镇,就算靠近南郡,亦是不能比。
“搅扰什么呀?那富商又不在家里住,只有仆从在看家!”傅胖说道。
“我与他很熟,算是至交,即便他在家,上门也是理当的。”楼辰笑着说。
纪文狠狠看了傅胖一眼,心里别扭得很。
楼辰跟人家熟,住在人家家里当然没什么,自己凭什么要去欠这个情啊?
“你可想好了……”傅胖凑近过去,“你不问问糖糖的意思,如果你执意去住客栈,结果到最后,糖糖不跟咱们去客栈,反而是跟楼辰走了……你连见她都不方便!”
傅胖的提醒加恐吓,多少起了作用。
纪文猛地抬头看向萧明姝。
“糖糖,去住客栈可好?”纪文脸色不好的看着她。
萧明姝看了看楼辰,又看纪文,“纪文哥哥,要我说,是你太客气了,楼哥哥根本没把你们当外人,你们又何必算得那么清楚呢?经过了昨夜的波折,咱们难道不算是过命的交情吗?命都交付了,房子的事儿,难道比命还大吗?”
“宁馨儿说的是呀,再者,你们先前中了蒙汗药,功夫、精神力必然受影响。也不知那刀疤脸什么时候搬了救兵会再来。咱们还是不分开,彼此有个照应更稳妥。”楼辰把话说的漂亮,给彼此都留足了台阶。
纪文这会儿若再不就着台阶下,可就显得矫情了。
傅胖频频朝他眨眼,他只得闷声嗯了。
停了片刻,他又黑着脸冲楼辰抱拳拱手,“给楼爷添麻烦了。”
第775章 他在顾忌什么
楼辰笑了笑,摆手表示他太客气了。
一行人住进了富商的老宅里。
黄兴提前过来,已经吩咐仆从把房间收拾出来。既留了家仆在看院子,各处的房间自然是日常打扫着的,房间家具器物都是干净的,收拾起来也很快,不过是把床帐,被褥都换上新的,茶具也都按着住进来人的年纪性别,换了合用的。
富商的宅邸很大,虽说他们一家现在已经不在老家住,但可能是人的本性——锦衣不还乡,就缺点儿什么似得。他在外头发达了,就回到老家来,先是给邻舍修了一条能并行两辆大马车的宽阔大道。
而后又在自家的宅地上重新盖了庞大的院落亭台。
他甚至请了当时颇具盛名的文人名流给他设计宅院,又请匠人精心建造,足足用了三年时间,才建成如今这样。
亭台楼阁样样不缺,甚至还从山上引了活水进宅院之中。
萧明姝就住在有曲水假山,凉亭水榭的院子里。
这景致,这氛围,岂能是客栈能比的了得?
他们一行加之随从,暗卫可有不少人呢,但黄兴把所有人都安顿了,安排好了巡逻夜里值夜的,宅院仍旧宽敞静谧,一点儿不嘈杂。
这更是客栈不比不了的了。
萧明姝住的开心,傅胖也觉得舒坦。
唯有纪文,一直眉头紧皱。
环境越舒坦,他心里越难受。
“要我说,就是你这个人的性格有毛病!你太纠结了!你既喜欢糖糖这么多年,又不希望看到楼辰对她这么好,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的,你去跟糖糖说啊!”傅胖一边儿吃着家仆送过来的各种在北境罕见的水果,一面躺在美人榻上吐槽纪文。
纪文手里握一把长剑,浑身紧绷绷的,看气场像是要去跟人打架。
傅胖把荔枝扔给他。
纪文非但不接,反而长剑一转,恰当住荔枝,又猛地向傅胖反弹过去。
傅胖吓了一跳,伸出两只手才抓住荔枝,没让砸在自己的脸上。
“你看你……还说不得你了?我不是替你着急呀?”傅胖索性剥了荔枝,扔进自己嘴里,“不吃算了,甜得很,我在北境就没吃过这么甜的荔枝!”
纪文沉闷闷的,并不理他。
傅胖滋溜滋溜故意吃的响亮……
他吃了一阵子,再看纪文……终是浮起了一些愧疚之心,“算了,作为朋友,我不该这么刺激你,不过我可告诉你,今天在路上,你打马跑了以后,那个楼辰跟糖糖说了。”
纪文原本不理他,低着头看着自己剑鞘上的花纹。
听到这儿,他却猛地抬起头来,目光死死盯住傅胖,“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傅胖翻了个白眼,“就说那些你在心里存了多年,却一直没有勇气说的话呗!”
雷打不动的纪文,此时却豁然起身,浑身的黑气把傅胖都吓了一跳。
傅胖看他握剑的手都泛了白,这才知道紧张,“你……你别冲动啊?你想干什么?去找楼辰拼命吗?”
纪文浑身的肌肉绷紧,关节都被拉得咯咯作响。
傅胖彻底怕了,他翻身从美人榻上跳起来,“我跟你说这些,是为了鼓励你勇敢一点儿!既是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喜欢一个人,不是单单对她好就够了,你得叫她知道,你为什么对她好!而且你不是对任何人都这么好的!你得叫她知道,她在你心里的地位跟别人不一样……我可不是叫你拿着剑去跟楼辰拼命的!”
“我不是要跟他拼命。”纪文艰难的说道。
傅胖撇了撇嘴,“我知道,你是想去杀了他,对吧?”
纪文不说话了。
“且不说你们俩到底谁功夫更高一筹!单说现在,糖糖是被他所救,咱们也算是因他保了平安……你就不能跟他动手吧?做人怎么能恩将仇报呢?”傅胖絮絮叨叨。
纪文生气,更多是无奈的看着傅胖,“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在你心里,我就是个恩将仇报的人?”
傅胖讪讪一笑,“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看你这样子,像是要去杀人……”
傅胖松了手,并把自己拽皱的衣裳,为纪文抚平。
纪文闭了闭眼,“我是在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走不进糖糖的心里,到叫后来者,先我一步……”
“你做的不错呀,只是你不够勇敢!你怕什么呢,你跟我说说?”傅胖认真看着他,第一次收起了那带刺的语气。
纪文动了动嘴,又动了动,艰难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了,”傅胖摆摆手,“我懂了,你就是怕糖糖拒绝,搞得你很没面子,搞得日后都在京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尴尬的连朋友都做不成,是不是?”
纪文黑着脸说,“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傅胖说:“啥?”
纪文说:“我想杀人。”
傅胖说:“别冲动,楼辰他……”
纪文说:“我想杀了你。”
傅胖缩了缩脖子,“我分析的不对?那你自己说!”
纪文长叹了一声,“我不想勉强糖糖,我一直觉得,感情是水到渠成的事儿。我喜欢她,默默的对她好,默默的保护她,照顾她,她会明白的……如果她不明白,那就是我做的还不够好。”
傅胖眼瞪得溜圆,腹诽道:糖糖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纪文摇了摇头,“可出了北燕太子这事儿时,我才知道,我根本保护不了她……却要她一个女孩子,冲在大夏的前头,来保护大夏,保护我们这些朝廷为官的……我还有什么脸面跟她说喜欢?”
傅胖听到这儿,脸色一僵……他自然也是大夏官员中的一个,也是被糖糖护在身后人中的一员。
“我怎么跟她说?我说,糖糖,我喜欢你。所以,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嫁给那又凶又丑,又奸又恶的北燕太子?”纪文呵的笑了一声,眼白上是一道道猩红的血丝。
傅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这事儿……也不能怪你。当时你也是孤立无援的,你在御书房外头跪了一夜,求圣上派你讨伐北燕的事儿,糖糖她不是不知道吗?是圣上不同意,不是你不愿意去呀!”
“不要告诉糖糖,他们是亲兄妹……”纪文立即说。
傅胖轻哼,“我知道,要说早说了。糖糖的舅舅也是奇怪,竟然都不吭声,他们是武将,就算一个多年不打仗了,也该站出来为糖糖说句话呀!”
纪文不愿议论糖糖的家人。
傅胖忽然目光一凝,凑近纪文,“你此次瞒着圣上来晏城,究竟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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