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温若笙拉着颜雪柔絮絮叨叨个不停,直到颜雪臻骑马过来,提醒妹妹时候不早该启程了,颜雪柔才点了点温若笙的脑门,笑道:“那我就走啦,希望还能再回京城来。”
  温若笙愣愣地看着她,听阿耶说,圣人并没有讨厌了颜家,颜家回京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可颜雪柔说出这一句,温若笙忽然有些怕他们再也不回来了。
  送行的少年们看上去都很轻松镇定,仿佛确信他们一定会回来,温若笙抿了抿唇,只得万般不舍地点点头道:“等你回来。”
  颜雪柔潇洒地笑了一下,钻进了自己的马车。温若笙想要收回视线,却见颜雪臻还没走,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就在她思衬着要跟他说些什么时,颜雪臻忽然开口道了句:“温妹妹,多保重。”
  温若笙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温烈翻身上马,快行几步赶上了颜雪臻,笑着推推他:“每次听你们几个叫笙儿妹妹,我就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颜雪臻白了一眼这个当小叔当上瘾的人。
  温烈抬头看向缓缓升起的朝阳,唇角带了笑意。他似乎是唯一一个离开京城还很高兴的人,去了魏州,没有了京城这样多的纷扰,他与颜雪柔的关系只会变得比从前更好。虽然唐颐看上去也对颜雪柔有些意思,让他心中不安,但好在颜雪柔似乎并没有想要嫁给唐颐当王妃的想法,唐颐也不是强求的人——不然他早就得手了。
  霍家人挤坐在一辆马车里,马车的规格不高,却难得地宽大。霍康行动不便,有时需要躺着,霍贤宗和霍琪霍唯一直安静地陪着他,直到远离了通化门,霍贤宗才伸出手在霍康肩上拍了拍,然后钻出马车,骑上了一匹不显眼的马。
  毕竟是为官多年的人了,一直在马车里坐着也不是个事。可他并没有赶上颜渊,而是远远跟在后头。颜渊和唐颐并肩行在队伍的最前列,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
  霍贤宗心中无限唏嘘,没想到当日跟唐颐闹得那么尴尬,如今还是一同去了魏州。
  然后他看见颜雪柔的马车停下,那娇滴滴的小丫头钻出马车跳下地,又叫停了霍家的马车,不知说了些什么,霍唯探出个头来,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跟着颜雪柔钻进她的车里去了。
  想到霍康还有霍琪陪着,霍贤宗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觉得,从前自己远远地低估了姓颜的这一家人,如今看来,这一家人当真是与别人不同的。
  ……
  魏州虽然并不偏远,但行陆路过去,也着实需要一段时日。一行人沿途住的是驿站,哪怕颜渊算是获罪被贬,却因同行的还有唐颐,沿途官员分毫不敢怠慢,一路都是好吃好喝招待。
  然而,就在颜雪柔以为他们会顺顺利利抵达魏州时,某日夜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霍康中毒死了。
  ……
  京城,卫国公府。
  夜已经深了,柳甫年却依旧坐在书房,他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纸刚收到的密信。
  柳静娴敲门进来时,见那信卷已经被拆开,就这样平平地被镇纸压着放在桌上。她温婉的弯眉一挑,上前几步,绕过桌案走到柳甫年身边站定,垂着眼认认真真地将信看了一遍。
  看完她笑道:“父亲的亲随,做事果然干净利落。”
  柳甫年不在意地掀唇:“这点事都做不好,还跟着我干什么?”
  “父亲别这样说,毕竟晋王也在……”
  “晋王的侍卫都只负责保护晋王的安全,他们才没工夫去管霍家人的死活,”柳甫年紧蹙着眉,“要不是因为那些风言风语,我也不会豁出去动这个手。”
  柳静娴默默地在一旁坐下,不止是父亲,这些日子连她都饱受流言困扰。霍康的腿分明不是柳家派人打断的,霍夫人也是她自己找上门来,又莫名其妙地死了,跟他们柳家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这些事都赖在柳家头上?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何况……这些人还真以为柳家像兔子一样好欺负,可以任由人栽赃陷害?
  柳甫年忽然低低嗤笑一声,道:“刚好,之前我还在想,若是霍贤宗想不开发疯了,指不定就做出什么对颜家不利的事来,谁知道颜渊竟三言两语将他说服了。”
  他侧过头,看着自己的女儿:“你说,咱们这么添一道乱,颜渊还镇得住他吗?”
  柳静娴起身,盈盈一拜:“父亲英明。”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昂,依然是上午
  第53章
  亲王的随行队伍中有人中毒死亡,这对当地驿站来说是件不得了的大事,不止是县令,就连当地州衙的刺史都赶来了,对着唐颐和颜渊连连赔罪,冷汗涔涔。
  然而受到最大打击的当然不是这些官员,而是再一次经历丧亲之痛的霍家。霍贤宗当即晕了过去,本来他很可能会如柳甫年料想的那样,醒后想不开发疯,跳起来找把刀见人就砍……
  然而当他满心悲伤愤怒地睁开眼,第一眼就见到了哭个不住的霍琪和霍唯。
  孩子们似乎被他的昏迷吓坏了,见他醒来,激动地抱住他大哭,霍琪甚至指天为誓,从今以后一定要保护好父亲和妹妹,再也不让他们受伤害。
  霍贤宗最终到底还是没有疯,只是清楚地明白,他再也给不了霍琪更好的前程,也给不了霍唯更好的姻缘了。哪怕是在京城,他深受打击闭门不出的那些日子里,还有从京城行来的一路上,他也没有如此认命地确信这一点。
  他哑着嗓子道:“你们二哥……他一直很痛苦,事到如今,也算是解脱了……”
  ……
  时光弹指一挥,转眼就是半年。
  秋日里的一天,霍琪背着弓箭和衣粮,牵着马匹,在颜雪柔和温烈的陪同下到了魏州军府门口。他转头看向两人,颜雪柔他们对他微笑,就在他想要郑重道别时,颜雪柔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开口|交代什么,霍琪皱着眉摇头笑道:“该说的都说了很多遍了,有什么话,可以留到以后见面再说。”
  温烈朝颜雪柔使了个眼色,颜雪柔无奈地点点头,言简意赅道:“来日再会,万望珍重。”
  霍琪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朝温烈拱手抱拳,然后转过身,大步往里走去了。
  颜雪柔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门口的兵士上前,核实霍琪的身份文书,一旁的温烈道:“难怪霍唯不来送他,到了这里,连我都有些伤感。”
  颜雪柔低下头,没有说话。
  霍琪是在半月前被征入伍的,以他的身世,想要科举当文官怕是会栽重重的跟头,想要出人头地,唯一能走的便是行伍之路。颜渊怜爱霍琪,想要亲自到军府来送他,顺便跟征兵的官员交代几句,好让他们日后给霍琪行些方便,却被唐颐拦住了。唐颐说,霍琪虽然看上去温和,骨子里却极要强,从前他生活在钟鸣鼎食的霍家,都没有成为与他两个哥哥一般嚣张无礼的人,如今落难,更不会选择当一个靠父亲养活、亲友照顾的软蛋。
  温烈看着沉默不语的颜雪柔,笑着拉了拉她的袖子,道:“难得出来这么远,听说前面不远有一大片草地,咱们去喂马吧。”
  颜雪柔收回思绪,看着笑得傻乎乎的温烈,点点头。
  不远处,唐颐抱着胳膊,斜靠在一户人家的院墙边站着,他看着牵马离去的两人,目光沉了下来。
  若有人问唐颐,他这半年过得怎么样,唐颐一定会板着脸道:“还好,无甚特别的。”
  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每晚睡前,都会在戚羊拉上帘帐后一个人偷笑好半天,简直要笑成一朵花。
  为什么?因为这半年他几乎天天都能见到颜雪柔,只要见到她,跟她说上话,他就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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