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听了这话,容辞若有所思,不自觉的带入自己的经历,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若是当初不被顾宗霖那一点点温情所迷惑,产生了错误至极的期待,就算还是被陷害冤枉,也不至于失望心寒成那般模样,白白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盲心瞎。
可人当真能想谢睦说的那样冷静,与人相处时不带私人感情吗?
她一边想着一边把玩手里的兔子灯笼,没有发现人群渐渐拥挤了起来。
谢睦因为身份特殊,自然要比容辞警觉得多,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人,不费多少功夫就看出人群中有几人是故意把其他人往这边引,人群慢慢越来越集中,也越来越拥挤。
其他明面上跟着他们的护卫都落后了几步,刚好能被有心人隔开,显然并不是无意为之,他们看上去没有伤害百姓引起恐慌的意思,大约只是想趁着他身边保护的人少,暗中下手罢了。
谢睦却也并不心慌,与在居住人口不多的的落月山不同,他巡驾于此,自然暗中调了不少人保护,这些显然成不了什么气候。
容辞不是蠢人,也渐渐发觉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她回头一看,敛青等人已经落到数尺之后,她身边只有谢睦一人。
容辞皱着眉,贴近他小声道:“谢公子,是不是出了事?”
谢睦低头看了看身旁的有些不安的女子,他们虽不一定有性命之忧,但留在这里不仅容易伤及无辜,惊吓更是免不了,她又有身孕,经不起波折,不若两人先想办法离开此地,找地方安顿,剩下的自有人来料理,也省下那些护卫顾忌他的安全而畏首畏尾,不敢动作,反而放虎归山。
他面上没有变化,宽袖下却悄悄握住了容辞的手臂,拉着她继续往前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在那些人察觉之前拐向了另一条巷子。
容辞猝不及防的被他拉着走了一段,她个子矮一些,谢睦快步走她就要费力的小跑,一边跑一边回头望:“敛青他们还在后面!”
谢睦没有停下:“放心,若我们不在那边,他们都不会有危险。”
容辞也知道听谢睦的比自己不知所措要好得多,也不想拖他的后腿,便咬牙一声不吭的紧紧跟上他的脚步。
别有用心的人比预想的多一点,谢睦转了两个弯还是能感觉身后有人尾随,他却顾忌容辞的身体,不敢再让她多动了,于是四处环望一番,心中有了数,拉着容辞拐进一个小巷。
容辞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但这巷子很窄,她很害怕两人被堵在其中,却不想下一刻谢睦便揽住她的肩膀,双腿腾空,在围墙上稍一借力,便跳到了一处客栈的二楼房间窗台上,他伸手推开窗子,先将容辞放进去,自己随后也稳稳的落了地。
容辞还没来得及为刚才突如其来的腾空而害怕,就先伸手将窗户关上,贴着窗缝看到前后两拨人从巷子中穿过,没人抬头看头顶的窗户。
容辞松了口气,见手中还紧握着那盏兔子花灯,便连帷帽一次放下,回过头来,竟又一次跟谢睦同时开口:
“谢公子……”
“温夫人……”
容辞停下,见经过刚才的风波,谢睦那总是一丝不乱束进发冠中的头发微微有些散,还有一缕额发从发冠中松脱出来贴在脸侧。
而自己,此时也感觉发髻微摇,想来簪环也已经歪了,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谢睦的脸上也带了比平常浓烈的多的笑意。
他虽不常笑,此时露出笑容却并不显得别扭,反而如云破月开,波光流泻,一下子将姿容映衬的十二分出色,仿佛他天生便是个爱笑的人,只是之前从未遇到过能让他真正开颜的事,所以才致使明珠暗藏,不露光华。
两人向对着莫名其妙的乐了好一会儿,方才停下。
容辞止住笑意,勉强正色道:“其实……我姓温名颜。”
谢睦注视着她,神情温和,唤道:“阿颜。”
“颜”字是许谦在她出生时给她取的小名儿,在他去世后,也只有又温氏还喊她“颜颜”,上一世温氏死后,连她自己都忘了她还有这个名字,刚刚她被紧张之后骤然轻松的气氛感染,一时冲动便想报出全名,在实在不好说出大名时却下意识的用了这个名字。
“谢公子,刚才多谢你,若不是我,也不必弄得这般狼狈……”
谢睦看着她,眼中残留着笑意,却没回答。
容辞愣了愣:“谢公子……?”
谢睦摇了摇头。
容辞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谢睦年长她许多,直呼自己的名字也不算错,可自己又不能同样如此,加上他身边众人对他的称呼又与顾宗霖如出一辙,她实在不想那样唤他……
她低头想了想,试探道:“谢……二哥?”
谢睦点点头,接上了她方才的话:“不是你拖累了我,怕是我牵连了你……我这次离家是为了探望长辈,她的行踪可能被别有用心的人探查到了,恐怕是有人专程守在她的居所旁守株待兔,若你不跟我走在一起,这时怕已经安然出城了,他们的目的是我,因为你与我并肩,才多加了个你,我们走了,留下的人是没有危险的。”
“是什么人如此处心积虑?”
谢睦摇头道:“高门大族,不外乎是为争权夺利,爵位家产,人选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容辞听他亲口承认自己的门第,便略带犹豫的开口:“谢二哥,我一直想求你一件事,但又觉得你不是随意说人是非的人,要是特意与你说了,好像是信不过你一样,所以不知如何开口——我其实……有很多不能对人言的秘密,有了肚子里的孩子更是一言难尽,你能不能……”
谢睦不需她说完便道:“我回京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你。”
容辞已经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回京,就算回去了也不想以龚毅侯世子夫人,或是侯夫人的名义外出交际,她能跟谢睦这种宗室碰上的几率很小,加之她打从一开始便对
第38章 晋江独发
“多谢……你是如何知道我想要这个的?”
谢睦笑而不语。
容辞无奈,便多少透露了一点自身的情况:“我听你府里的人都在猜测我是个寡妇……其实不是,我夫君活得好好的,只是……只是现在与我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夫妻罢了。”
“是为这孩子?你负他,还是他负了你?”
容辞摇摇头,她走到窗前,看着窗框上雕刻的纹路:“说实话,我自认为能做的都做过了,也因为一些事……心里多少有些埋怨他,但若说出前因后果,世人又大半会说是我错的多些,你也说过,每个人都是复杂的,我们的事更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这其中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连我这当事者也不见的能说清楚。”
谢睦走到她身边,将她眼前的窗户骤然打开,万家灯火喧嚣又重入眼帘,他低下头去看她被映照的更加璀璨的眼眸:
“既然分不清便不要分了,你想得到什么就去拿,想做的就去做,管旁人做什么呢?”
容辞笑了:“我正是这么做了呀,我离开他独自居住,也是想我们能离得远远的,一别两宽,各自欢喜,这就是我发自内心想做的。”
她又想起谢睦生的那场大病:“你劝起我来倒是头头是道,自己怎么反倒看不开呢?换梅那日我是真以为你已经回去休息了才放心走的,可听我那嬷嬷说,你那时是又回去吹了几个时辰的冷风才病的?”
谢睦没想到她又翻起了旧账,摇头苦笑道:“我与你不同,我的事不止有损于个人,还……况且你想要的费力去做也能做到,我却……覆水难收,再没有回寰的余地了。”
“人的愿望总是一步步后退才实现的,谁人不是如此?哪个女子一开始就想与夫君永不相见?“她说到这里,想到了儿时曾有的旧梦,眼中竟不觉带了热意:”我最开始想要的也是幸福没有坎坷的人生,能让我高高兴兴的过完一辈子,可这已经是永远不可能做到的事了,所以才只能退而求其次,期望至少能让我不再见到不想见的人……”
谢睦有些无措,犹豫着抬起手将她眼角的泪拭去:“是我的话惹你伤心了么?”
容辞这才察觉自己情绪转变的这样快,居然还会为此事落泪,忙抽出帕子来胡乱擦了擦眼睛:“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不与你相干。”
谢睦安抚道:“方才还很好,说几句又伤心起来,还是不提这个了。”
容辞觉得有点丢脸,连忙点了点头。
这时,窗外传来了脚步声,容辞立即想将窗户关起来,谢睦却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后,自己向窗外看了一眼。
几息之后,他道:“没事,是谢宏他们几个过来接我们了。”
*
两人没再跳窗户,而从客栈正门大大方方的走出来,今晚这里人来人往、宾客如云,他们不动声色的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都没人查觉。
容辞走出去见谢宏赵继达带了三四个人在门口等着,疑惑道:“这些是……”
赵继达想说什么,谢睦却先开口解释:“是跟在我那长辈身边的人,现在事情已了,我怕再生波澜,就让他们暂时跟着。”
容辞点了点头,又问:“敛青他们呢?可还好吗?”
赵继达道:“那三位好着呢,现正在城门口等着您。”
她这才彻底放了心。
今晚城内不得骑马,此处也离城门口也不远,几人便步行走了过去。
到了地方,就见敛青、温平和李慎都没在马车上,而是站在那里走来走去,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见到容辞才松了口气,敛青拉着容辞的手上看下看不住地打量:“姑娘,你没事吧,刚才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可把我们急死了!”
容辞握了握她的手:“待会儿再跟你们细说。”
谢睦走过来道:“我们这便回去吧。”
容辞见这里除了他们来时坐的马车外,还有一辆没见过的,便好奇问道:“你不骑马了吗?”
谢睦摇头:“那里面坐的是之前住在谢园的一位大夫和他的夫人,他脾气古怪,向来不愿意跟别人打交道,你便当做没看到好了。”
说着主动伸着手臂扶她上了马车,把敛青和温平等人看愣了,谢宏赵继达更是目瞪口呆。
等到众人骑马上了路,赵继达忍不住凑到谢睦身边试探的问道:“主子,之前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您与温夫人怎么好像亲近了不少?”
谢睦听了微皱眉头:“问这个做什么?那些逆贼是如何处置的?”
赵继达回道:“已经全部抓获,一个不留,现下已经被咱们的人从官道押回京城了,只待提审。”
“确定没有漏网之鱼?”
“绝对没有。”
谢睦“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了,赵继达与谢宏两人憋了一肚子的问题也不敢问。
容辞在马车里把刚才发生的事有选择的说了一遍,又不放心的叮嘱三人:“这次只是有惊无险罢了,回头可不许说与李嬷嬷听,要不然都得跟着我吃瓜落。”
李嬷嬷积威已久,连资历更老一点的温平也有些怵她,一想到李嬷嬷知道他们居然让姑娘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拉走了,怕是能把他们的皮给扒下一层来……
这么一想,三人便只能默许了。
等到了家门口,容辞下了马车便与谢睦道别。
“二哥,我这便先回去了,今天出了这么多事,你也早些休息。”
谢睦语气很温和:“今天的是是我疏忽了,你莫要害怕,不会发生第二次了。”
“我自是知道。”容辞点头:“那……再会?”
“再会。”
*
容辞回去并无大事,也就是沐浴休息罢了,但谢睦这边却又有一堆的事物等着他处理。
他先更衣整理了一番才去了会客的大厅。
一进去,便见谢宏并赵继达正守着谷余坐在椅子上,而谷余则是黑着脸,一头花白的头发乱七八糟的扎在一起,年纪不小了,皱纹却不多,颇有些鹤发童颜的感觉,只是此时表情很不好,生生的破坏了这一副仙风道骨的好相貌,见到谢睦回来,马上站起来不满道:
“你刚刚又在墨迹什么,快让我给看看,看完了我娘子还等着我回去给她端洗脚水呢。”
“你怎么跟二爷说话的。”谢宏比他还不满:“况且我给谷夫人安排了不少侍女伺候,端洗脚水也用不着你。”
“毛儿还没长齐,你懂个什么,旁人能与我一样吗?我娘子用我端的水洗的就是舒服!”
谢宏简直要被这为老不尊的老头子恶心坏了,刚要再臭他两句便被谢睦制止了,挥手让他先退下,只留下赵继达在身边伺候。
谢睦倒不在意谷余的无礼,所谓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谷余已经八十多了,行事虽放诞不羁,但到底心中是有数的。
况且这事是自己有求于人,人家却对他能回报的东西不感兴趣,态度自然应该包容一些。
谢睦也不多与谷余纠缠,直接坐到他对面伸出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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