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地上躺着的仁兄很想骂他一句:你是瞎了眼了吗,就你这媳妇还能受伤?
不光是这六个人,就连邓繁也是目瞪口呆,他本以为宋子遇超乎寻常的力气已经足够他惊讶了,没想到宋子遇的娘子更狠,直接便用刀伤了那人的脚逼问出对方是谁。不过邓繁也不是同情那人,只是觉得宋子遇夫妻都是异于常人的人,徐容绣名声虽然早在外传,但并未有人真正见她用刀伤人,他当初听说的时候还不以为意,没想到竟是真的。为了保护自己的夫君能做到如此。
宋子遇嫌弃那人碍眼,将之踢到一边去,继而对徐容绣道,“我送你回去。”
徐容绣提着刀将刀重新用布条擦干净缠起来道,“不用,我自己回去便是,你与邓相公好好考试。”
宋子遇面露担忧,徐容绣道,“我不怕这些。”
眼瞧着时候不早,宋子遇也不能再耽搁,只能看着徐容绣走远。
两人重新上路,邓繁道,“弟妹果真奇女子。”
宋子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语气颇为得意,“那当然。”
两人没再多说,到了贡院的时候已然开始进场。宋子遇进去的时候恰巧碰上陈幼恩,陈幼恩没想到今日又失败了顿时懊恼,觉得银子都白花了。
在宋子遇路过的时候陈幼恩听见他道,“考完见。”
陈幼恩心里咯噔一下,他明白,宋子遇知道是他所为了。陈幼恩手心里出了汗,担心宋子遇会去报官,等那时候恐怕他就真的麻烦了。尤其如今的知府还与他父亲有过节,到时说不定会痛踩一脚。陈幼恩一时间心里有些复杂,进了贡院号舍的时候也是心绪不宁。
考题已然下发,陈幼恩看着自己抄下来的题目越发觉得不认识,顿时气的将笔放下,整个人卧倒在桌案上。
而另一边宋子遇心无旁骛用心答题,到了傍晚的时候照常交卷,而后在外头与早就等着他的邓繁一同回去。
两人路上并没有讨论考试的事情,回去后用过饭便睡觉,如此到了八月十四的时候再进场考最后一场。
十五日傍晚,乡试考完,考生们都松了口气,接下来的时间便是考官们忙碌的时候了,宋子遇和邓繁一起回去,徐容绣和李氏已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今日是中秋节,本该是团圆的日子,他们如今却只身在外,两家也没分开用饭,直接在花厅一起坐了。
徐容绣手艺自然不用多说,四人都是酒足饭饱,饭后又各自吃了块月饼也没赏月便回去歇着了。
睡了一觉后宋子遇精神振奋,开始暗搓搓的和徐容绣说起教训陈幼恩的事情。
徐容绣道,“咱们不如就以暴制暴,陈幼恩家中显赫,咱们即便去衙门告他,证人恐怕也会临时反口,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连累你,不如直接将他堵了揍一顿出气了事。”
她说完就见宋子遇双目亮晶晶的看着她,“娘子所言甚是,正合为夫心意,娘子,你若是愿意,咱们就一起干。”
徐容绣点头,赞赏道,“夫君的想法也甚合我意。”
于是,在一个天气阴沉的傍晚,出去喝酒的陈幼恩被宋子遇夫妻俩堵在了无人的胡同里,彼时宋子遇夫妻俩头上戴着徐容绣特制的头套,除了一双眼睛再也看不到其他。宋子遇瞧了眼空荡荡的胡同朝徐容绣虚弱道,“娘子,是不是要下雨了,怎的一个人都没有,为夫有些害怕。”
徐容绣嘴角抽了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夫君莫怕,娘子保护你。”
陈幼恩:“……”你们够了。
第四十一章
陈幼恩以前和徐容绣只正面说过一次话还是被羞辱的那一次,如今只听了可以压低的声音并未认出是谁来, 倒是宋子遇, 他打过几次交道,但几次下来也是单方面被屠,如今他脑袋上被罩着麻袋, 只听声音, 也没认出是谁来。
陈幼恩听着俩人说话战战兢兢道, “大侠, 若是要钱我这就给你。要多少有多少。”
宋子遇和徐容绣不说话了,接着俩人对陈幼恩拳打脚踢起来, 对付这种人拳头远比其他更让人痛快。
打死打残是不能的, 若是打残以他们现如今的能力似乎也不现实,毕竟他们现如今只是小民,与陈家这样有京官的人家是不敢对抗的。打一顿陈幼恩找不到人也就不了了之, 若是打残, 陈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说不定就会找到他们头上去。到时即便他们有理也成了无理的一方,更何况陈幼恩买凶不假,但并未成功。世人习惯同情弱者, 他们没受伤却打残陈幼恩那就是他们不对。倘若有朝一日他们进京陈家再下狠手, 无根无萍的他们为了泄一时之忿惹上□□烦得不偿失。
两人打人很有默契,专找打的疼又隐秘的地方,陈幼恩疼的嗷嗷直叫,甚至觉得自己肋骨都断了几根。
终于打完, 为了减轻怀疑,宋子遇还将陈幼恩身上的银子和挂件什么的全都搜罗一空,完了还气道,“看着人模狗样的居然就这么点钱,一定是个在家不受宠的。”
麻袋里的陈幼恩只想说:老子在家可受宠了。
徐容绣听他捏着嗓子说话,顿时忍俊不禁,“好了,我们走吧,等下次咱们再找他拿钱。”
半死不活的陈幼恩一听顿时一凛,还有下回?
宋子遇嗯了一声,与徐容绣刚转身,突然又回过头来在陈幼恩身上又踩了一脚,疼的陈幼恩嗷的跟死了爹是的哭嚎。
宋子遇满意了,和徐容绣迅速离去,等陈幼恩半死不活的出来哪里还有施暴者的身影。他不由的后悔,今日为何就大意了没将仆人带上,如今天都黑了,他又该怎么回去?
宋子遇与徐容绣离了这巷子回到邓家的时候天就下起雨来,宋子遇幸灾乐祸道,“不知道那混球这会儿回家了没,要是伤口沾了水,啊呀,好惨啊。”
“你可真够坏的。”徐容绣忍俊不禁,两人回屋洗漱,然后又吃了晚饭躺在床上就抱在一块去了。
因着乡试,两人已经有些日子没这么抱着啪啪了,一晚上俩人都格外的卖力。在他们卖力的时候殊不知陈幼恩淋了许久的雨后才被出来寻人的翠红和小厮扛了回去,当夜就起了高热,差点没了半条命。
等陈幼恩清醒过来后竟对那晚揍他的人一无所知,查询了两日没有结果后愤怒之下又拿翠红泄愤。翠红忍泪咬牙,觉得人生灰暗生无可恋,可又暗暗发誓早晚一天将这一切都还回去。
如今已经到了八月底,距离乡试放榜还有些日子,宋子遇虽然每日还是要读书,可却不似考前那般紧张,今日带着徐容绣去大明湖转转,明日去趵突泉逛逛,日子倒是过的和乐。
至于清河县的宋家,今日也迎来了一个客人。
却是徐屠户当初养在外头的那名女子,名唤丽娘。丽娘今年不过十九岁,正是女子最美好的时候,身娇体软,声音软糯,让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只可惜蓝家兄妹对这样的女子很是反感,那一颦一笑在他们眼中也分外的惹人厌,罗氏惹人生厌不假,但罗氏有不满发泄不满,好歹让人知道她的秉性就是坏的。丽娘面目含笑,却根本猜不透对方心中所想,两者比起来,蓝容恩竟觉得罗氏也有诸多的优点。
蓝容恩瞧着坐在那嘴角含笑的女子表情颇为不耐,“你要说什么便说就是。”
丽娘瞥了眼田氏,蓝容恩道,“田婶跟我娘一样,没什么可以避讳的。”
丽娘抿了抿唇道,“你爹是极想念你们的,就是抹不开脸面,这也一年了你们都没回去,你爹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念叨的紧。不如你们就回去坐坐?”
蓝容菲撇嘴,“他会想我们?你莫不是做梦梦里知道吧。”
“怎么可能,你爹他就是面冷心热。”丽娘被蓝容菲呛了一下也不生气,语气缓缓道,“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更何况都一年了,你们也该气消了不是?”当初她还没进门便被罗氏打掉孩子,后头她被徐屠户接回去,家中罗氏的两个儿子更是看她不顺眼,时常与她为难。而她也瞧着罗氏的孩子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可惜她掉了那次孩子之后便一直未能有孕,前些日子她去找了大夫偷偷瞧了瞧,道是后半生她都可能怀不上孩子了。
初时她也伤心难过,可后来想想后半辈子还是得有个依靠,没儿子那就养徐屠户的儿子就是了,罗氏的儿子她当然不会养,但前前头的呢?如今年龄也大了,又是嫡长子,不合该是为她准备的?
所以丽娘细细思索之后上了门,徐屠户惦记俩儿女也是真,她若真能将俩孩子哄回去,日后徐屠户能不感激她?说不定就此让她做了继室,总比如今什么名分都没有强些吧。
可惜她想的好,蓝氏兄妹却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蓝容菲噼里啪啦将她一通怼,丽娘面色有些不好看,但得体的微笑却一直都挂着。
蓝容恩瞧着丽娘脸上的假笑,嘴唇微微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来。难怪他爹敢背着罗氏在外头乱搞,这女人心机可不是罗氏能够比的。就是不知道为何至今都未扶正了。还是说当初被罗氏弄掉孩子后怀不上了,想打他们兄妹的主意?
不得不说蓝容恩猜透了丽娘的心思,眼神也逐渐冰冷,“那你呢?”
丽娘一愣,“什么?”
蓝容恩面含讥讽,“我们回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丽娘脸上尴尬,随即便道,“你们夫子和解,全家和乐不好吗?总比让外人瞧了笑话好些。”
“嗤。”蓝容恩讽刺笑道,“比起让外人看了笑话,我也不愿回去。”见丽娘脸色微微一变,他继续道,“首先,我们兄妹二人户籍已不在徐家。其次,我们如今已改母姓蓝。我们再不是蓝家人。当日我与父亲说的明白,他日他年老体弱做儿女的自然会为他请人照顾,若是你愿意,到时候我们会付钱与你,不乐意我们便请婆子。再与他和你们共处一个屋檐下,这辈子都无可能。”
蓝容菲道:“哥哥说的没错,而且你又以什么身份来跟我们说话,说你是妻你都没进门,说你是妾也没听爹说纳你。啊,对了,你顶多算个进了门的外室!连妾都不如。”
她说的好不客气,丽娘听的浑身打颤,她柔弱的身子摇摇欲坠,几欲晕倒,田氏开口道,“麻烦要晕也出去晕,不要晕在我宋家,晦气。”
丽娘双目含泪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捂住口鼻呜咽一声又将眼泪咽下,朝蓝容恩兄妹深深的福了福身子,“是我逾越了,但我今日前来的确是为了你们父子父女能够和解。你爹年纪不小,日日劳累,你们做子女的就多体谅体谅,即便现在不愿回去,也请时不时的去瞧瞧你们的父亲。”
说完丽娘又福了福身子,转而出门去了。
她走后蓝容恩眉头紧皱,似乎他爹这次弄的女人还真是不一般。
蓝容菲呸了一声道,“不过是个外室,倒是敢指手画脚了。”
“你这孩子,说话也注意些,过两年还得找婆家呢。”田氏嗔怪道,“因着这些人坏了名声可就不值当的了。”
然而话一落她又笑道,“不过这丽娘连妾都不是,根本不该管到你们头上,即便她往外说恐怕挨骂的也是她了。”
但丽娘显然不是罗氏那蠢货,在宋家受了委屈也不说,反而出了门便带上笑脸,旁人问起,她便答,“去宋家替老爷瞧了瞧少爷和小姐。”
瞧瞧人家多会说话。丽娘非但没挨了旁人的白眼,反倒被人夸赞得体识趣。
这些蓝家兄妹没几天还是知道了,当然也恶心的不行,还有人问:“你们与那小娘关系这么好?怎么,打算回徐家了?”
蓝容恩面色阴沉一声不言,他想去质问丽娘,但那时丽娘肯定会一副受委屈的模样说是为了他们父子好。
实在是令人恶心。
这日蓝容恩从书院回来,远远便瞧见宋家门口站了一个人,看着身量似乎是个男人。蓝容恩眉头一皱,过去竟然真是徐屠户。
徐屠户今年不过三十多岁,正是壮年的时候,看着眼前似有不同的儿子,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了,“容恩,我们谈谈。”
蓝容恩瞧着他叫了一声爹,嘴角噙着讽刺的笑意,“咱们有什么好谈的,该说的以前都说了八百回了。”
徐屠户听他说这话眉头又微微蹙起,这些日子丽娘一直在他耳边唠叨全家人没有隔夜愁,该和好还是和好,不然时间久了儿子就真的不是他的了。徐屠户一想也是,又听闻丽娘去宋家说项过,还觉得丽娘可心,当日还弄了她几回。转头便找了机会来找儿子想与他谈谈。
但蓝容恩显然没有谈的意思,见徐屠户站着不动,蓝容恩道,“都说父慈子孝,在儿子小的时候便没体会过,但你总归生了我养了我,我还是要喊您一声爹,但再多的,您觉得强求有什么用吗?”
他顿了顿,看着徐屠户的眼睛没有一丝温度,“我如今最不想提起的便是那十来年在徐家过的日子,如果有可能……我都不想做您的儿子。”
他打开门进去,在关门前笑道,“现在我姓蓝了,与爹没关系了。”
“容恩。”徐屠户看着蓝容恩及时将门抵住,他看着儿子,“若是爹错了,爹给你道歉,但是,你和容菲是徐家的孩子,你们还是跟我回家去吧,如今丽娘温柔和善,必定不会欺辱你们。”
“和善?不会欺辱我们?”蓝容恩似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我为何要放着如今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回徐家去?徐家的日子爹真当我们稀罕?我们不稀罕的。即便留在宋家吃糠咽菜,我们也觉得比在徐家吃肉要好的多。在宋家,田婶像娘一样照顾我们,大姐和姐夫对我们也好,我们为什么要一个并不关心我们的爹?为什么要再进一次那个狼窝冰窟窿?别跟我说徐家的家业,徐家有几家铺子不假,有点家产不假,但是我们不稀罕。您乐意给谁便给谁,不乐意就再去生几个儿子,请您别来打扰我们。”
他笑了笑,“我突然明白当初外祖一家为何会与我们家断绝来往了,因为您冷血冷肺,早在您不顾娘过世不到一年便续娶,在您将娘的嫁妆铺子改成肉铺被罗氏把持,外祖一家就心冷了。”
蓝容恩说的这些话痛快极了,他将门关上,隔着门道,“爹,别再来了,您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我脸可怕疼了。”
说完蓝容恩举步回屋苦读,如今姐夫已经去参加乡试,他也想尽早考出功名给姐姐和妹妹撑腰,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当然这家人可不包括徐屠户,他不配。
外头的徐屠户听着儿子的话,周身冰冷,他听了丽娘的话还当儿女已然松动,正巧大女儿不在,或许他对小儿子小女儿态度温和些再说几句好话,小儿小女也就原谅他这个做父亲的了。
可事实似乎并未如他所想那样,眼前的小儿子似乎也与以前他锁认识的那个只知道躲在姐姐身后畏首畏尾的那个儿子不一样了,他不知道该庆幸孩子长大了还是该伤怀父子感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徐屠户眉头皱的紧紧的,刚准备转身,便瞧见田氏和容菲有说有笑的回来了,在瞧见他的那一刹那,徐屠户瞧见女儿脸上的笑容飞快的敛去,而后叫了一声爹飞快的进门去了。
就像见了鬼一样。
徐屠户心口有些堵,他看向田氏,开口道,“多谢你照顾我的一双儿女。”
田氏惊讶道,“他们如今姓蓝又在我家户籍上,怎么能让你来谢,他们如今本就就是我们宋家的孩子。”
田氏笑盈盈的进门,对徐屠户道,“多谢你送我一双好儿女才是。”说完田氏关门,将徐屠户又一次关在外头。
徐屠户脸上表情复杂,他捂着胸口看着紧闭的门叹了口气缓缓而走,刚走没几步就听有人戏谑道,“哟,徐老板来宋家看孩子?是不是觉得孩子现在挺好的?听说蓝容恩读书天分极高,在书院时常得夫子夸奖呢。”
还有这事儿?徐屠户觉得心口更疼了。
等他回到家他将同样在书院启蒙的俩儿子叫过来问道,“你们大哥在书院读书成绩很好?”
徐光宗撇嘴,“爹您后悔将大哥赶出去了?晚了。”
倒是徐耀祖老老实实作答,“大哥读书可好了,听说月月都得头名,还有银子拿呢。”
徐屠户挥挥手让他们出去,他捂着胸口觉得胸口更疼了。
倒是蓝家兄妹,好好的心情让徐屠户给坏了,当晚吃饭的时候化悲愤为力量多吃了两碗饭,田氏不由笑道,“看来徐屠户还得多来两回,瞧瞧,你家饭都吃的比以往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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