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节
我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漫长的荧光通道，两边不再是实验室，反而是玻璃，在淡淡的荧光中，可以看到外面有鱼群在游动。
这条通道如同一条海底隧道。
而隧道的尽头只通往一个圆形的全玻璃的实验室，它在黑暗的深海中显得非常隐秘，又像是被人故意藏于角落，不想让人发现他的宝藏。
小悟空带我来到玻璃实验室前，打开了面前的门，立刻，整个实验室亮了起来，瞬间化作深海中的一颗夜明珠，在黑暗中闪亮，照亮了一片海域，立刻神秘的，奇异的发光海洋生物在我们周围开始环绕，整个实验室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神秘与阴暗，反而成了一个海底儿童乐园。
宽敞的实验室里，各种仪器也是一眼可见，立刻，我被正当中两个水舱吸引了目光，我朝那两个巨大的水舱走去。
装满金黄液体的两个巨大的胶囊舱，平放在实验室的最中央，其中一个水舱里，正是小悟空的身体。他悬浮在水舱里，像是只是睡着了。我弯下腰，看他身下，见有一根软管跟他的后颈相连。
“这次升级之后，我会有血液循环系统，我还会流血。”小悟空在我身边说。
“啊？！”我有些懵地站直身体看小悟空，“你要流血干什么？”
小悟空听我这么说，不开心地低下脸：“我还以为苏灵姐姐是最了解我的人，我想流血当然是更想像个人……”
“哦！”我深感自己的木讷，我只想着自己怎么去对待小悟空，能让小悟空感觉舒服，像个人，完全没有想到他自己认为的真正的人应该是怎样的？我真是惭愧，我还是没有把小悟空完全当人。他想做人，当然是从内而外地，做个真正的人。
“对不起，小悟空。”我为自己刺伤了小悟空的心而生气，“是苏灵姐姐太笨了。”
“没关系。”小悟空还是对我扬起了灿烂的笑，他就像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不会记仇，“只要是苏灵姐姐，我不会生气的。”
立刻蹲下，和他平时：“那排泄呢？你做人了，你得拉屎。”
这一次，轮到小悟空呆滞了：“那个……太脏了，所以我没让粑粑给我做……”他低下脸，戳手指，“不过，你说得对，真正的人都会排泄，恩，我得让粑粑给我把小鸡，鸡装上。”
“噗嗤。”我因为小悟空的童言无忌而笑。
小悟空也不好意思地脸红地挠挠头，随即，像是献宝一样跑到另一个水舱前，激动地笑看我：“苏灵姐姐，你看！这是我身体二代！”
我站起身，走到另一个水舱前，登时，愣住了。只见这个水舱里，竟是一个成年体！
只是，这具身体还没完全造好，因为胸腔还是打开状态，里面的精密生态模拟器官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科技发达，已经造出了生态模拟器官。这种器官现在多用于医疗，那些久久等待移植的病人终于可以不用再苦苦等待。而且，活体器官一是数量少，二是容易出现排异现象。但这种生态模拟器官排异现象小，效用也更加持久。
再看成年态的小悟空，发现跟唐屹有些相似，但又不同。小悟空二代的脸比唐屹更小一圈，是明显的锥子脸，眉眼也更像小悟空现在这个状态。
虽然小悟空是根据唐屹小时候的模样来制造的，但随着人的长大，五官也会长开，便会与小时候不相同。所以唐屹成年人的时候，下巴不再是锥子脸，整个脸型也比原来大了很多，更像是大鹅蛋。
而这具身体，活脱脱一个娃娃脸，是在小悟空五官的基础上放大了一点，比如眼睛更大了一圈，嘴巴略微大了点，但嘴型并无变化，同样，鼻子，轮廓都是如此，所以只是觉得和唐屹相似，但一眼看过去，就是小悟空长大了。这应该算是唐屹的弟弟。
“粑粑想让唐屹哥哥在我身上复活……”小悟空趴在自己二代的水舱上，撅起了嘴，没有了刚才的兴奋。他现在的性格还是更偏向于小孩子，一会儿开心，一会儿不开心，情绪变化很快，也没有规律可寻。
“我不觉得。”我看向他，他抬起脸看我，我指向小悟空二代的脸，“因为唐博士没有把这张脸完全造成唐屹年轻时候的模样，看，还是更像你，所以，你在唐博士心里，就是他第二个儿子。”
小悟空眨眨眼，再看看自己二代的脸，立刻又开心地笑了，贴在水舱玻璃上细细地看：“成年体更难造，虽然这些器官简单，但里面的神经系统要跟我兼容很难。”
小悟空说地没错，他现在等于是一个半生化人了，而生化人最难攻克的就是计算机大脑和这些拟生态器官的兼容，这不像把这些器官装在人的身体里，因为那个技术已经成熟，而且，我们人本身就是一个活体。
要把一个活性器官，装在一个机器人身体里，还要能够运作，这里要攻克的绝对不是一段编程，或是一条神经，而是跨越了两个界。
“粑粑说到时候会对我的基因序列也进行升级，到时候我的性格也会变成符合这具身体的年纪，我要成为大人了！真的好想马上长大！这样就能跟苏灵姐姐约会啦！”他激动地抬脸，星眸闪闪，充满了期待。
唐博士在人工智能方面，真是
我挑起眉，有趣地看他：“所以……你是那个给我写土味情话的神秘人吗？”
“不是我，但我知道是谁，要告诉你吗？”他咧开嘴，坏坏地笑。
我笑着摇摇头，也和他一样趴在水舱上：“那你跟我约会想玩什么呢？”
“当然是吃冰激凌啦！”他一下子跳起来，“我还要去游乐园，去坐过山车，升降机，蹦极……”小悟空兴奋地说个不停，显然他对这件事已经期待许久。他期待的其实并不是和我约会，他可能还不理解大人眼中约会的含义。他期待的，是和许许多多普通小孩儿一样的事：和自己的家人去游乐园玩。
第七十三章 离别前的告别
其实，这些事我现在就可以做到，但是我想，唐博士是不会同意的，因为小悟空身上的每个部位都是用钱烧出来的。他最贵的地方可能不是他身上的这些器官，而是那张拟生态的，并有触觉神经末梢的皮肤。他的这张皮，才是最贵的。
而皮肤也是最表层的，如果小悟空磕着碰着，不像我们撒点双氧水消消毒，再弄点碘酒止止血就好了。他只要破一点，就是钱。哎，就像上次小悟空吃冰激凌把自己吃坏了，唐博士异常生气一样。
这一点，或许小悟空还没有想到。当然，此刻我也不想去破坏小悟空美好的幻想，未来对于他，同样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等小悟空送我回到上层时，已是快要临近日出。
伦海坐在休息室手捧咖啡正呆呆看着窗外，他竟是没睡。
“轮子。”我叫了他一声。
他缓缓回神，放下了咖啡，看向我：“结束了？”
“恩，回去吧。”他看上去依然心事重重。
“好。”他对我扬起微笑。
我们一起静静走在白色的沙滩上，天色渐渐发白。特遣营的凌晨，也是分外地宁静。徐徐的微风轻轻扬起我的发丝，轻柔的海浪在我们脚边轻轻拍打，染上了一层黎明前淡淡的白色。
“你怎么不睡？”我问。
“睡不着。”他说。
伦海停下了脚步，面朝遥远的，依然漆黑的海岸线，变得安静。
我静静看他一会儿，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伦海依然凝视远方：“灵啊，今天之后，我可以放心地……”他顿住了话音。
我的双眉开始慢慢拧起：“放心地怎样？”
他没有说话，只是也拧紧了双眉，脸上多了分深沉与肃穆。
“怎么忽然那么严肃？不像你了。”我没话找话，心里却已经浮起了丝丝的不安与忐忑。我讨厌这份预感，它让我感觉我将失去什么。
“呼呼呼呼。”忽的，暗沉的空中传来了飞车引擎的声音，黑色的天幕里，也出现了四颗闪亮的星星整齐地朝我们飞来。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缓缓停落在了我们身旁不远处的沙滩上。
那不是我们特遣营的飞车，因为特遣营的飞车车身上都有统一的徽标。那辆车身上，什么都没有。款式也和欧沧溟自有的飞车一样，是一辆炫酷的飞行跑车，深蓝的银色，和夜空融为一体。
车门打开，一个身穿正装的司机下了车，自此立在车边，双手交握在身前，静静看向伦海。
在看到司机的那一刻，我恍然明白了什么，忐忑的心，忽然静了，平静地像是心里的那个世界，暂停了时间。
“我可以安心地离开了。”终于，伦海说出了下半句，整个人也转身朝我看来，在淡淡的车灯带出的光中对我淡淡微笑，“我会在别的地方继续看着你，帮助你，保护你，我的心始终留在这里，只要是你呼唤我，我随叫随到。”
一缕淡淡的阳光破出了海平线，在深蓝色的海面上画上了一道长长的线。
我深深看着他，我知道我没有任何理由去挽留他留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既然伦海在这里找不到自己的未来，反而让他陷入更深的迷茫，那么，特遣营或许真的不再适合他。
“你已经向整个特遣营，星族联盟证明了你的实力。小灵，你看看你，你已经完全是一个真正的……”伦海赞佩地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如同在看一个迅速成长，让他完全出乎意外的后辈，“特遣队队长了，勇敢，自信，领袖力，凝聚力，个人魅力，你身上具备所有领袖需要的特质，你，你远远超过了我，你比我，比欧沧溟更适合去做一个领袖！”他深深地看着我，变得有些激动，似是有什么强烈的情绪让他现在无法平静。
或许……是因为他就要走了……
“或许……哪一天，你真的能成为我们星族联盟的**，但是，呼……”他停了下来，抬手爬梳自己的短发看向来接他的飞车的方向，“但是，我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什么都帮不了你，我只是你的下属，我还能做什么？即便将来我能成为一个特遣队队长，我还是别人的下属，我永远只是个下属，甚至连查看别人资料的权限都没有！”伦海的语气变得不甘而气愤，他心高气傲，但他从来不好高骛远，因为他是有资格，也有财力去心高气傲，去得到他想要的权限，但是，在这里，不行。特遣营反而成了限制他振翅高飞的地方，他需要去更大，更高阔的天地，才能伸展他的拳脚。
“小灵，你在为自己的自由那么不懈地努力，我也应该为自己的未来努力了。每每看到你那么努力地生活，我都会觉得自己好惭愧，惭愧地无地自容，我会问自己，伦海，你在干什么？在玩么？你看人家苏灵，远远比你更加努力，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抱怨自己没有成为一个队长？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做队长！即便做了，也是别人看在你们家族的面子！”伦海扬天自嘲地笑着。
我拉住他的手臂：“轮子，你不要这么说。在推塔赛的时候，你是一个好队长。”
“不，我不是。”伦海摇摇头，低下脸再次认真看我，“我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我太不认真了，真的太不严肃了……”伦海自愧地连连摇头，轻嘲地一笑，“呵，有时候，带着金钥匙出生，未必是件好事，它会让我错过许多本该属于我人生的磨炼，因为那些磨炼被钱，被我的父亲，母亲，或是家族，全部替我挡掉了，所以，让我过得一马平川，让我以为自己成了王者，结果呢？只是所有人在哄着我玩，我根本不是什么王者，在你们面前，我什么都不是。”
“轮子！过了！”我握紧他的手臂，他突然把自己贬低地一无是处。
第七十四章 伦海离开
但我们其实都知道，他的身上有许多闪光点，他的凝聚力同样很强，就像在我们推塔赛的时候。他尤为擅长挖掘别人的潜力，帮助他们的成长。我的成长也与他息息相关。他更像是一个伯乐，所以，他才是一名领袖，因为，他更擅长去挖掘人才，管理人才，而不是在这里，去做一个别人的下属。
伦海笑了笑，看向我，在栩栩而生的旭日中，慢慢抬手，放落我握住他手臂的手上：“灵啊，咱们那个老公的约定……作数吧。”
我愣了一会儿，面朝东日而笑：“你这个倒是记得。”
“那当然，这才是最重要的。”他握紧了我的手。
我转回脸，抬起下巴，迎视他略带一分紧张的眸光：“轮子，我知道先前因为副队长权限太少，而让你感觉束手束脚，你是伦家大少，曾经在学校里呼风唤雨习惯了，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心理落差……”
伦海的眸光闪了闪，放开了握住我的手侧开脸，这是被我说到了他心里的痛处。他现在的低落，主要还是来自于那强烈的落差。
普通人，如我这般，一开始便没有太多权限，所以，在我每每得到一点权限的时候，都会觉得很激动，很新奇，还会自我小小的虚荣和狂妄一下。
而像伦海，曾经是星族学院之王，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而当他进阶到了特遣营之后，才发现学院里的那些权限就像他说的，只是在哄一个自大的小王子玩而已。
“所以，轮子，你现在只是太低落了。你哪有自己说的那么差？在新兵营的时候，是谁帮杰瑞，妮娜和雾妹他们找回了自信？又是谁挖掘了他们的潜能？又是谁帮他们找到了自己能力的最佳用处？”在我的连连发问中，伦海眼中的低落越来越淡，神采开始一点一点恢复。淡淡的曙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再次找回了自信。
我继续说道：“我们都知道，没有能力不是好能力，只要用得对，就一定是好能力。雾妹，杰瑞和妮娜曾被特遣营给嫌弃，但最终，是谁证明了他们其实不比任何一个特遣队员差？他们同样有资格进入特遣营的？”我深深看着伦海映入闪亮旭日的眸子，说出了最后两个字，“是你！”
伦海闭眸深深吸了口气，笑容已经不自主地溢出他的嘴角。他再次睁开眼睛，深深地注视我：“你这样，只会让我更舍不得离开这里。”他的脸上再次浮现她平日的那副轻浮模样。
“不，你要离开这里。”我正色看他，同时站直了身体，他在我突然肃穆的神情中也不由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认真起来。
我在渐渐灿烂夺目的阳光中郑重看他：“这世上缺的不是人才，而是伯乐。只有伯乐，才能将他们从俗世中挖掘出来，只有伯乐，才能让他们大发异彩。所以，伦海，这里，只会限制你的能力，你的能力，不是去做一个拍马屁的下属，而是一个挖掘人才的伯乐！所以，你要离开这里！”
伦海在我铿锵有力的话中也变得肃然起敬。突然，他向我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是！队长！”
我笑了，忽的，我立刻看向他：“你应该回去跟青沐他们道别！别学欧沧溟。”
伦海笑了起来：“其实在你去实验室的时候，我回寝室了，我已经跟他们作了道别，我只是想跟单独作一个道别。”
我了然点头，静静看他。
他也静静地看着我。
我们就这样，在旭日东升中，对视良久，这或许就是我们之间的不舍，这或许就是我们之间的告别。
“那……我走了。”伦海对我抿抿唇，“恩……还是那句话，缺什么跟我说，我也知道你现在不缺钱，但有些东西，有钱也买不到，你懂的。”他朝我眨眨眼，对着我的蛇镯挑挑眉，这是在指我蛇镯上的星晶体。
我笑了，点点头：“放心，我不会客气，你走吧。”
伦海砸吧砸吧嘴，抬手：“那……再见。”
“再见。”
他从我身边慢慢走过，指尖轻轻地擦过了我的指尖，我的心微微一顿，呼吸也不由得因此而凝滞，心里头，还是充满了不舍，这份不舍塞满了我整个身体，让我无法呼吸。
“灵啊！”他忽然喊了一声。
“在。”我立刻转身。
倏然，一个吻，就这样落下，切断了我们之间的曙光，遮盖住了我眼前的所有蓝天白眼，让我的眼中，只有那双不舍的眼睛和里面依然带一丝自惭形秽的目光。
他飞速离开我的唇，转身，挥手潇洒离去：“我先付定金了啊，别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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