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节

  这句话实在是单薄无力,连他自己也说服不了,更何况是其他人了。
  第446章 挥霍
  众人的心里皆是浮想联翩,这宣武侯府拦着季姑娘,是真的觉得她年少意气,亦或是有他们自己的私心呢?!
  毕竟那可是关系到上千万的家财啊?!
  周围的气氛变得更微妙了,就像是一颗石子掉入一片湖水中,湖面上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戚氏点到为止,对着那些监生微微颔首道:“我还有课,就先告辞了。”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了惠兰苑。
  “戚大家慢走。”
  留下那些监生站在原地,神情各异,沉默蔓延着,他们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波涛汹涌。
  戚氏既然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当天下午她就递了牌子进宫面见皇后,转告了季兰舟的意思。
  皇后自是震惊不已,无论如何,对于朝堂而言,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戚氏走后,皇后就去御书房见了皇帝,帝后两人在御书房里到底谈了什么,无人可知。
  别人能知道的是,皇后立即就宣召了季兰舟入宫觐见。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季兰舟在宫女的指引下,来到了凤鸾宫,恭敬地对着上首的皇帝和皇后屈膝行礼。
  今日的季兰舟为了面圣打扮得非常得体,一头乌黑浓密的青丝挽成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弯月髻,身上穿着一件雪青色西番莲暗纹褙子,搭配一条月白色挑线裙子,腰间还佩戴着一块翠玉环佩。
  她就像是一朵清新的幽兰,含苞欲放。
  季兰舟垂眸,维持着屈膝的姿态,不紧不慢地说着:“家祖家父在世时,时常教导臣女说,先有国,再有家。臣女一直铭记于心。钱财乃身外之物,如今南境战事未息,将士们浴血疆场,百姓流离失所,臣女一个弱女子既不能出仕为皇上效力,造福百姓,也不能上战场护卫我大盛疆土,能做的也只是献出我季家一半的家财,用于南境战事!”
  说完后,季兰舟坚定地跪在了光滑的汉白玉地面上,仰首看了看上方的帝后,那双明亮的眸子如那山涧清泉明澈见底。
  跟着,她就恭敬地叩首,跪伏在地,义正言辞地说道:“求皇上成全臣女的一番心意。”
  季兰舟清冷柔弱而又透着一抹坚毅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殿堂中。
  话落之后,殿宇中就陷入一片沉寂。
  季兰舟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汉白玉地面上,一动不动,身形在这空荡荡的殿宇中看来如此纤细。
  “好,很好!”
  皇帝满含笑意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任谁都能听出皇帝此刻龙颜大悦。
  如今国库空虚,端木宪一直跟自己哭穷,有了这笔银子,对于南境的战事而言,可谓是雪中送炭了。
  皇帝哈哈大笑,抚掌赞道:“季姑娘,真是深明大义,乃女中巾帼也,朕心甚悦啊。”
  “皇上说得是,季姑娘不仅深明大义,而且蕙质兰心。”皇后神态温和地笑道,“季姑娘,起来说话吧。”
  “多谢皇上皇后谬赞。”季兰舟又磕了头,然后优雅地站起身来。
  她的目光依旧低垂,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殿宇中央,模样看来低眉顺眼,温顺恭敬。
  “臣女乃一介弱女子,又守孝多年,不通俗物,还想请皇上派人来清点家财。”季兰舟又道。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皇帝当然允了。
  次日的早朝上,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称赞了季兰舟,称其有乃祖之风,赞其虽是女子,却胸怀家国,并令户部派人去协助季兰舟清点家财。
  不消半天,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这件事,一时间压过了丁中庆他们的事,京城上下都为之沸腾了。
  也包括宣武侯府。
  正厅里,宣武侯夫妇和太夫人赵氏等人都在,空气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风雨欲来。
  “兰舟,怎么可以这么做?!”赵氏难以置信地瞪着就站在厅堂中央的季兰舟,额角青筋乱跳,就感觉自己仿佛被人在胸口捅了一刀似的,平日里一向温和的嗓音显得有些尖锐。
  赵氏厉声责问道:“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和我商量?!”
  季兰舟这丫头的眼里还有自己这外祖母吗?!真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赵氏的眼神阴鸷如枭,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侯夫人余氏紧接着附和道:“是啊。兰舟,在侯府五年,舅母一向对视若亲女,还有外祖母更是对疼若掌上明珠……”余氏一脸失望地看着季兰舟,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怒火中烧,“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啪!”
  她话音刚落,一只茶盅已经猛地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季兰舟的裙裾边。
  茶盅碎得四分五裂,瓷片、茶汤溅了一地,溅湿了她的裙摆和鞋尖,那橙黄色的茶汤在青石板地面上流淌开去,一地的狼藉。
  厅堂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啪!”
  宣武侯一掌重重地拍在扶手上,眼眸死死地钉在季兰舟身上,怒声斥道:“们还跟这丫头废话什么?!都是我们这些年来对这丫头太好了,把她的心都养大了,自说自话,擅作主张!”
  宣武侯的声音仿佛闷雷般回响在屋子里,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愤怒。
  季兰舟身子一缩,仿佛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白兔一般,微微颤抖着,但还是鼓起勇气,仰着下巴看着宣武侯道:“大舅父,这是父亲生前的心愿,我……我只是……”
  “够了!”宣武侯冷声打断了季兰舟,抬手指着她的鼻子,气得周身发抖,“事到如今,还不知错!”
  众人不满嫌恶的目光都如利箭般射在季兰舟身上,季兰舟垂下头去,素手扭着帕子,身子怯怯的颤抖着。
  赵氏的眼眸明明暗暗,在最初的震怒过后,她稍稍冷静下来,手里缓缓地捻动着一串碧玉佛珠。
  “老大,兰舟年纪小,不懂事。”赵氏又放软了音调劝了宣武侯一句,就像是一个拿晚辈没辙的长辈,唉声叹气,端着外祖母的身份训斥道,“兰舟,还不快向大舅父请罪。”
  “兰舟啊,实在是太冲动了,怎能把祖宗留下的家财这样就挥霍了!”
  “大舅父与大舅母也是关心,才会和说这么多……哎,是我的亲外孙女,我们怎么会害?”
  “兰舟,听我的话,立刻进宫,去跟皇后娘娘认个错……”
  赵氏嘴里说是什么认个错,其实就是让季兰舟去收回前言。
  余氏形容急切,觉得婆母说话也太委婉了些,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兰舟,外祖母是为好,快去跟皇后娘娘说是一时冲动,就算是真的要献家财,也不用献一半啊!”
  季兰舟的话都出口了,皇帝当朝宣布,余氏也不指望这件事能一笔勾销,但要是能把几百万两降低到十万两也好啊!
  “外祖母……这……”季兰舟咬了咬下唇,一副“怎么可以这样”的神情,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沉默不语。
  看着季兰舟好似小可怜的样子,赵氏更怒。
  她真不明白季兰舟到底是中了什么蛊,自这丫头五年前来侯府后,自己对这丫头也一直是尽心尽力,自家孙女有的,也不会少了她这一份。
  季兰舟一个孤女,娘家又没有兄弟,嫁出去还不是容易被人看轻,遭人欺负,自己一心为这丫头着想,想把她永远留在侯府。
  这对王家和季家都好,本是两全其美之计,偏偏这丫头忽然疯魔了般,竟然背着他们闹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赵氏暗暗咬牙,手里的佛珠停住了,以老卖老道:“兰舟,外祖母是为好,明天必须进宫!”接着她也不给季兰舟反对的机会,径自吩咐余氏道,“老大媳妇,立刻就给宫里递牌子。”
  她话刚说完,一个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嘴里喊着:“侯爷,太夫人,圣旨来了!”
  厅堂里静了一静,皇帝这个时候来圣旨所为何事,可想而知,一家人的脸色霎时都阴沉了不少。
  周围静得可怕。
  季兰舟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垂首不语,嘴角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微微翘了起来。
  圣旨来了,也没有他们不接的权利。
  宣武侯第一个站起身来,拂袖朝正厅外走去,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跟了过去,也包括季兰舟,一路去了仪门处。
  来颁旨的內侍已经等在了那里,来的人还不仅是內侍,还有端木宪以及几个户部的官员。
  宣武侯和赵氏等人都是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一回是肯定躲不过去了,分别给端木宪和来传旨的李公公见了礼。
  “侯爷。”李公公先对着宣武侯拱了拱手见礼,然后笑着看向了季兰舟,态度十分客气殷勤,“季姑娘好。”
  李公公对待季兰舟比对宣武侯还要热络,见状,宣武侯脸色一僵,语调有些僵硬地说道:“李公公,人都到齐了,公公还请宣读圣旨吧。”
  李公公也没耽搁,从随行的小內侍手里接过了五彩织云鹤纹的圣旨,跟着宣武侯夫妇、赵氏、季兰舟等人就全数跪在了青石砖地面上。季兰舟很自觉地跪在了最后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永安伯季成天之遗孤季氏兰舟……”
  李公公尖细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回荡在空气中,其他人全都俯首听旨,沉默不语。
  皇帝的圣旨狠狠地褒奖了季兰舟一番,然后,又说了令户部遣人来宣武侯府清点季家家财的事,让宣武侯府务必配合户部云云。
  “臣遵旨。”
  宣武侯高抬双手,接了那道沉甸甸的圣旨,跟着众人都纷纷地站起身来。
  “侯爷,接下来的几天,怕是要叨扰贵府了。”端木宪对着宣武侯拱手道,然后指着身旁的两个官员道,“这位是户部的郎中刘南清和以及主事陈广应,接下来会在贵府叨扰,望侯爷海涵。”
  这火烫的圣旨还在手上捧着,颁旨的内侍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此刻面对的人又是堂堂首辅,哪怕是宣武侯心中再不甘,再愤怒,再怨艾,也只能先忍着,勉强赔笑地应了。
  端木绯当天傍晚就从端木宪的口中得知了圣旨的事。
  在场的人不仅是端木绯,还有端木珩也在,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家妹妹,小姑娘还是如平日里那般笑得无辜又纯洁。
  要不是端木珩亲耳听见,打死都不信这主意会是她出的。
  “接下来的盘账,只怕要辛苦祖父了。”端木绯笑眯眯地对着端木宪说道,放下了手里的茶盅。
  她眼角的余光瞟见端木珩怔怔地盯着自己看,唯恐被大哥惦记上了,连忙对着自家哥哥抿唇,笑得更可爱了。
  她自认自己是个无辜的小白兔,可是看在端木珩眼里,自家妹妹根本就是一头狡猾的小狐狸。
  端木珩的神情更复杂了,薄唇紧抿。
  端木宪浅啜了口茶水,觉得小孙女所言极是。
  “这王家啊……”端木宪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笑容中透着一抹嘲讽。
  今天来传旨的李公公离开后,宣武侯就开始作妖。
  “我一说要季家的账本,宣武侯就说什么季姑娘正要进宫面圣,盘账是不是等季姑娘面圣后……”
  端木宪又端起茶盅,抿了口热茶,嘲讽道:“宣武侯府这是打算吞了季家这万贯家财啊!”
  端木宪是聪明人,从今天宣武侯的推诿上,一下子就猜到了原由。
  端木珩当然也知道这一点,眸光微闪。
  黄昏的夕阳更低了,窗外微风阵阵,夕阳的余晖将那摇曳的树影映在窗纸上,如同群魔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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