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2节

  “铮!”
  刀刃与刀刃之间,火花四射。
  肖天身子一矮,灵活地避开了另外一人的攻击,紧接着又是两把长刀从东、南两个方向朝他夹击,一刀劈,一刀刺。
  在四人的合力围攻下,肖天显得有些被动,只能一味地防守,躲避。
  此刻,青篷马车才驶出了五六丈远,马车里的端木绯、涵星几人当然也注意到了肖天这边的动静。
  “攸表哥。”
  端木绯和涵星都是下意识地看向了李廷攸。
  李廷攸在心里默默地叹气,只能抓起一旁的剑鞘,立刻就下了马车。
  李廷攸和肖天好歹之前还打过一次马球,颇有几分默契,两人一剑一刀联手对付这四个黑衣人,肖天登时就有了喘息的空间,甚至还有余力反攻了。
  他使着一把短刃,身子如鬼魅般灵活,刷刷几下,就划伤了对手好几刀。
  空气里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风一吹,那血腥味一直飘到了马车那边。
  那几个黑衣人粗鲁地怒骂了几声,为首的虬髯胡以长刀指着马车的方向粗声道:“那边有他的同伙!把那两个小姑娘拿下!”
  肖天此人重义气,拿下了那两个小姑娘,不愁他不就犯!
  为首的虬髯胡一声号令,他与其中一个手下就举着长刀朝马车那边飞奔过去,杀气腾腾。
  李廷攸面色一变,正要提剑追上,前方的另一条巷子里突地又蹿出四个灰衣人,挡在了马车前方,他们手里的长刀舞得呼呼作响。
  每一刀都带起一阵劲风。
  快,猛,狠。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两个黑衣人的身手远不如这四个灰衣人。
  四个灰衣人配合默契,以二对一,只是三两招,他们手中那明晃晃的长刀就架在了那两个黑衣人的脖子上。
  胜负已分。
  马车里的端木绯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就差为他们呐喊鼓掌了。
  只一眼她就认出了他们,正是上次把肖天送去兴王府的那几个东厂的人。
  留着短须的役长笑呵呵地对着那两个黑衣人道:“你们最好别乱动,否则别怪我们的刀不长眼。那可就是死了也白死!”
  话语间,役长把刀刃又往着那虬髯胡的脖颈压了压,对方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一条殷红的血线,血珠沿着皮肤流淌下去……
  虬髯胡的身子僵如石雕,一动也不敢动。
  “铛!铛!”
  另一边,肖天和李廷攸也把另外两个黑衣人的长刀击落在地,其中一个黑衣人痛苦地惨叫起来,只见他的右腕上留下一道鲜血淋漓的刀痕。
  肖天从容地把那把短刃的刀尖朝下,短刃上的鲜血也随之滑落,“滴答滴答……”
  大局已定。
  役长与他带来的三个东厂番子暗暗地松了口气,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目露异彩。
  督主让他们“盯着”这个叫肖天的少年,没想到他们竟然意外救了四姑娘,这可是一件大功劳啊!
  役长把几个俘虏交给手下看着,自己笑呵呵地朝马车走近了两步,对着端木绯恭敬地拱了拱手:“四姑娘,方才没吓到姑娘吧?”
  涵星看着役长,总觉得他有些眼熟,心道:奇怪?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没事没事。”端木绯对着役长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甩甩小手道,“今天真是多谢大人出手相救。”
  肖天自然也记得役长他们,神色变得十分微妙。
  上次就是他们四个人把他抓回京送去兴王府打马球的,彼时他还以为他们是端木家的“护卫”,现在看来似乎并非是这么回事。
  那么,这四人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何对小冤大头如此恭敬?!
  感觉他们就快把她当祖宗供奉起来了!
  还有,这四人上次追着自己出京,今天居然又出现了,这肯定不是巧合……这么说来,这四人是一直在暗中跟踪着自己?
  肖天心中暗潮汹涌,但是面上不显,圆圆的娃娃脸上还是笑吟吟的。
  役长根本没注意肖天,他得了端木绯的一句谢那是受宠若惊,脸上登时就笑得更亲切了,连忙道:“哪里哪里。四姑娘,这本就是我们的本分,四姑娘客气了。”
  与此同时,役长带来的三个东厂番子熟练地把那四个黑衣人都捆绑了起来。
  役长吩咐手下道:“你们把这几个贼人都带走!”
  跟着,他又对着端木绯拱了拱手,“四姑娘,那小人先告辞了。”
  “慢走。”端木绯笑呵呵地对着役长四人挥了挥手,役长四人笑得脸上都开了花。
  很快,那四个黑衣人就被押走了。
  周围又变得安静起来,仿佛之前的那番厮杀从来没发生过,也唯有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宣告着方才的一切并非是一场梦境。
  望着役长一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肖天的眸色更幽深了,看了看一旁神色淡然的李廷攸,思绪转得飞快:跟踪自己的这四人在京城想抓人就抓人,而且,李廷攸也没反对的意思,也就是说,他们的行为是合理合法的。
  还有,那日兴王对这几人的态度也十分恭敬。
  难道说这四人是官府的人……
  可是,官府的人为什么要暗中盯着自己?!
  肖天心中立刻浮现一个猜测:
  莫非是小冤大头把自己的身份说出去了?
  他思忖的目光又看向了马车里的端木绯。
  端木绯透过窗户对着他招了招手,肖天扬了扬眉,朝她走了过去。
  方才的那个念头只是在肖天心中一闪而逝,他随即就自己把它否决了:
  不对。
  若是官府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这里是京城,官府想抓自己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他们也犯不着这么累还派几人一直盯着自己。
  不是肖天妄自菲薄,他自觉自己应该没这么大的价值让官府花这么多心思盯着他不放。
  肖天越想越觉得疑团重重,很多地方令他实在是想不透。
  “肖公子。”端木绯对着肖天灿然一笑,拿出一个篮子从窗口递给他,“给你压压惊,我们先走了。”
  篮子里放着半篮枣子,枣子独有的清香扑面而来。
  “多谢了。”肖天接过那篮子枣子,笑得眼睛弯如新月,再次与端木绯与涵星挥手告别,“回见。”
  他嘴上说着回见,心里想的却是截然相反:以后还是别见了!
  这京城的变数太大了,不能再久留了。
  他还是明天一早就跑路吧……不过,要是方才那四个人真的在跟踪自己,怕是也跑不了吧?
  肖天从篮子里抓了枚枣子吃,朝着云宾客栈走去,心道:凌白也该回来吧,等他回来后,他们商量一下再决定吧。
  肖天进了客栈,端木绯他们的马车也离开了,整条冬青街又恢复了原本的宁静。
  京城的大部分人此刻都陷入了安眠中,可是对于役长几人而言,今夜才刚刚开始。
  役长在离开冬青街后,就悄悄让两个属下又回去云宾客栈盯着肖天,而他自己和另一个属下把那四个黑衣人押回了东厂。
  役长向上属的王百户汇报了今晚发生在云宾客栈外的事,王百户沉吟片刻,便使唤一个东厂番子去打听一下岑隐歇下没。
  得知岑隐还没有睡下,王百户立刻求见了岑隐。
  岑隐今晚没回府,就留宿在东厂的书房里。
  书房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岑隐一向晚睡,此刻正倚靠在窗边看书。
  他早已换下那身大红麒麟袍,穿着一件月白常服,一头乌黑的青丝以丝带松松地束起。
  窗户半敞着,晚风透过窗户吹进书房里,他颊畔的几缕青丝随风轻抚着他的面颊,让他看来慵懒闲适。
  “督主。”王百户恭恭敬敬地给岑隐行了礼,完全不敢直视岑隐那双狭长幽魅的眼睛,“肖公子那边出了些状况。”
  岑隐慢慢地翻着书页,随口道:“说吧。”
  王百户有条不紊地一一禀来:
  “今晚那位肖公子两次被人袭击,第一次是在城南,肖公子受了些皮外伤,脱身了,后来他在半月湖那边偶遇了四姑娘、四公主殿下、李三公子他们,四姑娘用马车送了肖公子回云宾客栈。结果在云宾客栈外,肖公子又遭遇了第二次伏击。下手袭击肖公子的那伙人已经拿下了,留了活口。”
  “还有,余役长说,他可能被肖公子察觉了。”王百户一边说,一边紧张地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岑隐的脸色。
  岑隐淡淡地“哦”了一声,挑了挑右眉,形容间看不出喜怒。
  王百户只觉得心猛地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补充道:“督主,本来肖公子若是没有生命危险,余役长是不打算管的,可是那伙不明人士想挟持四姑娘为人质,余役长是不得已才出手的。”
  岑隐慢慢放下书册,薄唇微微勾起,问道:“这小丫头三更半夜怎么会在半月湖?”这丫头不是最贪睡了吗?
  见岑隐神情温和,王百户才算松了一口气,他早就问清楚了前因后果,立刻就把端木绯、涵星、李廷攸几个如何遇上肖天,又怎么一起套麻袋打了封预之的事一一说了。
  岑隐的唇角翘得更高了,狭长的眸子在灯火的映衬下,流光四溢,神情愈发柔和了。
  这个小丫头还是那般护短得很,也难怪安平这么疼她。
  “抓到的那几人好好审审。”岑隐随口吩咐了一句。
  “督主放心,属下已经命余役长去审了。”王百户连忙回道,说话间,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来,就道,“督主,去晋州的人今天刚回来了一批。”这件事他本来打算明早来禀岑隐的,因为临时出了今晚的事,干脆就提前禀了。
  岑隐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王百户理了理思绪,不疾不徐地禀道:“那位肖公子本是晋州华汶镇一家镖局的镖师,前年三月,当地县令的小舅子也在华汶镇开了一家镖局,却是无人问津,后来那县令在小舅子的唆使下干脆就抄了肖公子所在的振远镖局,振远镖局的镖头和不少镖师都被杀了。”
  “当时肖公子去护镖,不在华汶镇,等他次日回镖局,惨剧已经发生。肖公子干脆就带着镖局剩下的人愤而反击,杀了县令和当地县衙的衙差,走投无路之下,就占山为王,在泰初山上建了个泰初寨。”
  “泰初寨?”岑隐听到这个耳熟的名字,喃喃地念了一遍。他还记得封炎与他提过晋州这个泰初寨。
  王百户以为岑隐是在发问,连忙答道:“是,督主。这泰初寨在这几年中发展很快,如今寨中有近万人,已发展成了晋州数一数二的寨子,而且这泰初寨行事颇有几分侠义之风,从不滥杀无辜,在晋州百姓中名声不错。”
  岑隐端起了手边的茶盅,呷了两口茶。王百户说得这些倒是与之前封炎说得一般无二。
  王百户继续禀道:“泰初寨规矩森严,对新加入的人员审核十分严格,还要层层考核,我们派去的人一时混不进泰初寨,只能在华汶镇打探肖公子的身世。”
  “肖公子是六七岁的时候被振远镖局的李镖头从一个人牙子那里买回去的,他从小在镖局长大。振远镖局在华汶镇开了三十几年,远近闻名,李镖头为人善心,对这些被买回去当做镖师培养的少年都极好,待他们亦师亦父。”
  “我们的人还在继续往前查,正设法找当年的那个人牙子,只是这时间上有些久远,再加之晋州近些年很乱,连连灾难,百姓或死或逃的,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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