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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二章红薯

  “啊”陆千凉抬了抬眼,掏出帕子抹了抹嘴角:“时辰差不多了?那咱们走吧。”
  二人来去轻便,除了各自的配剑没什么一定要带的东西,银子也是陆千凉在蜀州城是随手抓出来的一把银票。她昨晚便吩咐掌柜的给二人备了马车,倒是方便了今日的出行。
  系好披风起身,见高九歌还坐在原处,陆千凉:“你不走?”
  “你先坐下,我有事情要对你说。”高九歌敲了敲桌案,指了自己对侧的位置:“你先听我说过了,再决定走与不走。”
  陆千凉动作一滞,略作思索,还是坐了回去:“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这样扭扭捏捏真不是高九歌的性格,而且,他一贯是挤兑陆千凉挤兑惯了的,偶一这么认真倒是叫人不适应。高九歌敛袖斟茶,推给她一杯,示意她用。
  陆千凉将茶盏捧在手心里道:“你又话直说便好。”
  “昨日,我看到沈言璟了。”
  陆千凉一阵静默。
  她早已经想到了,高九歌所说的事情可能会与沈言璟有关,却不知是如此。世界如此大,可有的时候却又太小了,小到她不想见到一个人,都会不期而遇在街头巷口。
  如胶似漆的时候分隔两地,貌合神离之时却总是相遇。上天从不善待他的子民,那高高在上的造物者,总是喜欢将人从欢喜的顶峰抛向绝望的深渊,于不自知事早已经站在了粉身碎骨的边缘。
  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再睿智的人,只要沾染了一个情字,便会不再清明果决。再豁达的人,碰上了这个情字,也会变的抑郁难解。情字伤人,果真如此。
  温热的茶水腾起阵阵雾气,熏得她眉眼有些湿润。茶汤入口,顺着喉咙直达肺腑,香味浸人心脾。
  陆千凉定了定心神,放下杯子垂头整理衣袖:“恭喜你没被砍成八段,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就住在你隔壁的那间房,我昨日从你房间里出来时,恰好看到了他,直至子时未出。金陵城夜晚落钥,他此时应该还在房中,你不去见见他?”高九歌反问。
  没来由的,陆千凉的心重重一沉。
  造化弄人四个字也不过如此,沈言璟疑她与高九歌有染,傍晚便见高九歌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不是有私,难道是凑成一桌打马吊?谁信?
  就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的吧。
  若非如此,沈言璟也不会住在她的隔壁也不来找她问清楚。哀莫大于心死,再多的解释也不如一句眼见为实来的真切。
  陆千凉长长叹出一口气,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自心口漫上眼角,像是被就像是被酒香熏透的初桃,叫人如释重负,却又痛彻心扉。
  不敢想,不忍想……
  “走吧,城门开了。”
  陆千凉率先起身,却被高九歌按住了手臂:“若是争吵,冷战到也情有可原。若是误会,还是解释清楚为好,否则日后追悔莫及。”
  陆千凉攒然一笑,带着些许凉薄:“你觉得什么叫误会?”
  高九歌答:“昨晚只事便是误会。”
  “沈言璟是误会你了还是误会我了?他说一个不字了,还是急着摘你的脑袋了?你若是觉得与我同路而行是累赘,那你大可自行离去,我自己也能回京,不连累高大少你如此舍生忘死的跟着我受苦受累!”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想知道,我也没必要知道。我此次寻你而来是为了报当初的恩情,既然你已经脱险,那你我二人人便即日起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我互不相扰!我这样说,你可能明白了?”
  言罢,陆千凉在不听那人多说什么,起身攀上马车唤车夫启程。
  那车夫目瞪口呆的望着陆千凉发了这么一大通火气,还以为是小两口吵架,隔着轿帘不住劝慰。陆千凉不耐烦的射出去一枚金叶子并着一根发簪:“拿着金叶子闭嘴,或是我杀了你,自己选。”
  果然,那车夫不再说话了。
  崎岖不平的官道上,少了人语声,就只剩下辘辘不止的行车声扰的人心烦意乱。
  陆千凉不知道自己何处来的火气,此时的她就像是易燃易爆的火气,任何小小的不顺遂都能让她烦躁,让她发疯。她听不得任何一丁点有关沈言璟的话题,不管是从杜月娘的口中,还是从高九歌的口中。
  孕期的妇女亦暴躁她是知晓的,可陆千凉却原谅不了这样的自己。
  原谅不了这样的,没出息的自己。
  错过,终还是错过。明明只是一个误会,却三番五次的被验证,被证实。若说沈言璟追杀高九歌,那是他的心中还有火气,还有对陆千凉不贞的不甘。
  而今这不动声色的离去又是何意?
  是坐实了她与高九歌确实有这么一腿?还是说,他已经对她失望了,甚至说是懒得再将手底下的势力,浪费在她的身上了?
  明明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明明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词……
  烦躁,没来由的烦躁。陆千凉抚着自己的小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
  她仰靠在车板上,望着车外辗转后退的积雪和刚刚冒出来的草芽,突然觉得想哭。那种类似于绝望的委屈叫她喘不过气来,甚至压的肋骨生疼。
  要积攒多少的失望,才能凑得上一句绝望呢?
  傍晚,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休憩。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包袱中装着的干粮,掰了半个打算填填肚子。在金陵城时二人东躲西藏,走时又走得匆忙,根本没有时间置办这些随行的东西,是以带出来的馍早已经风干变硬,砸在车板上都是“咚”的一声响。
  她叹了口气,没有胃口也不能不吃,毕竟肚子里还养着一个小的,一个人怄气两个人饿。
  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将那干馒头望口中送,便见浅金色的夕阳下,一只手从车窗伸了进来,递了一只热腾腾的烤红薯。被烤的焦糊的外皮卖相极丑,内里金黄色的红薯却香气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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