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五章 共游
“是不是若是陆千凉不出现,皇叔便不会将这个位子让给我了?陆千凉不喜欢长安城,不喜欢皇宫,你便放弃地位,同她远走高飞?皇叔啊,你到底拿我当什么,拿整个离阳王朝当什么!”小皇帝重重的甩开沈言璟,怒吼道。
少年目光之中的期冀渐渐破碎,这一刻,微微泛红的眼眶却像是一只困兽,挣扎而不得解脱。
沈言璟微微启唇,小皇帝却一声冷哼:“你不必给我解释,那些话我不想听。我知道皇叔的厉害,就算是假的,你也能说成真的,让我相信。”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袍,似乎刚刚发怒的并不是自己。小皇帝转身:“这里吵人的人太多了,皇叔,同我下山去走走吧。”
沈言璟缓缓睁眼,并未拒绝。
他起身,跟着小皇帝一起走出正厅。陆千凉牵着竹隐站在院子里,见到小皇帝那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的可怖。
小竹隐看见沈言璟便要向上冲,却被她娘死死地拉住。沈言璟缓缓摇头,竹隐却视而不见:“沈言璟!你要去哪儿!你不是说你不走吗!”
很人多时候,人总是对自己将要做的事情无力解释。
沈言璟望着小脸儿冻得通红的女儿,想要伸手,却终是放下:“我陪陛下下山走走,不会太晚回来。”
陆千凉点头:“注意安全,我和竹隐等你。”
折剑山庄下山的路不短,小皇帝也不带护卫,就这般放心的与沈言璟徒步下山。
他二人的气质本就七分相似,年龄又不差太多,走在街上,很容易让人误会成是兄弟。江南小镇上的女子多性格温婉,羞赧温柔。见到二人,也不免目光相随,红了一张俏脸。
小皇帝负手而行,一席月白色长袍挺拔俊秀,无上风姿看得人挪不开眼。
他二人走在街上,却是别样的感觉,小皇帝朝气蓬勃,宛若挺拔的青松,给人一种清明俊朗的感觉。
而沈言璟气质儒雅,举手投足间却是宛若霁月清风般的舒缓。他一身黑袍,未着狐裘,长而直的发由发带束着,闲散的披在胸前身后,让人感到闲适,优雅。
本就是小皇帝更年轻一些,可却是沈言璟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
沈言璟颊上有伤,更容易引起女子的垂怜。这疤并没有影响他的美感,却更给人一种折翼天使般的绝望感觉,见过他的女子,便无一例外的挪不开眼了。
“皇叔还是原来的样子,每一次上街,总是引得女子驻足观望啊。”小皇帝感叹道。
沈言璟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很多时候,容貌也不是全无用处的。拥有好的容貌,很多时候更可以事半功倍。”
“皇叔还是这般爱说教啊。”小皇帝迎着风雪徒步上前,接过暗卫递来的狐裘披在身上,看了一眼沈言璟单薄的外衫,丝毫没有表示。
沈言璟受的是什么伤,得的是什么病,他再清楚不过。若不时寒毒,也不至于非要用火芝才能治愈。
可小皇帝就是心中异常的不爽,不想看到沈言璟那清风霁月的模样,不想看到沈言璟那无所畏惧,好像是所有事情都在握的样子。
说到底,他也只是想让沈言璟对她低一次头。
可沈言璟从来不肯低头,不管是对先帝,还是对他。就像是这世间万般的美好都不入他的心一般,就只有陆千凉和竹隐,是他真正在乎的东西。
皇姐,他自己,和这离阳王朝的万顷江山,对他来说都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
小皇帝故意走得很慢,言称想要看看这江南的风土人情,心中却想要看看沈言璟在他面前还能逞多久的强。这样冷的天儿,连厚重的狐裘都能打透,他衣裳单薄,身子又不好,迟早会向他低头。
“江南水土丰润,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这样大的雪了。”沈言璟伸手指了远处的一座青山:“山上有一座夫子庙,颇为有趣,走过了夫子庙后山又有竹林,风景不错,陛下有空可以去瞧瞧。”
他的手冻得有些红,往昔他身子好的时候,断然不会让自己这般狼狈。
而今,就连小皇帝都看得出,沈言璟的身子早不如前些年了。这半世漂萍,对人的磨刻,不只是内心,还有身体。
这世间石头会风化,绳锯木会断,水滴石会穿,没有什么是可以永恒不变的。
“朕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今日看过了皇叔,明日便会启程返京。”小皇帝道。
“不多留几日么?”沈言璟抬步上前,却未走在小皇帝的身前:“也是,冬日的江南没什么有趣的地方,若是夏日还好,这西湖有接天莲叶前倾,清照流光万里,冬日终归萧索了些。”
“皇叔也未来过夏日的江南,怎知这儿的风景好?”
沈言璟袖着手,望着早已经结了冰的西湖,断桥上风雪飒飒,迷乱人眼。
突然刮起的大风扬起他的发刮到身前,黑袍的广袖亦被扬起。花楼上绣着牡丹的小姐依依不舍的关上窗子,挡住了风雪,也挡住了二人的身影。
“是千凉说给我的。她的眼睛总是能看到不少美妙的东西,那都是我所看不到的。”沈言璟望着天幕:“就像是这雪,有什么好看的呢?每年都会有,每年也都是一个样,可她总是能看出些不一样来。说到底,那是因为她原本就是个有趣的人吧。”
他的话,无端给人一种颓靡的感觉。
就像是那些年轻的岁月,早已经远离他而去了一般。就只有陆千凉,永远鲜活在他的岁月之中,还是原本的模样。
“陛下明年再来吧,若是可以的话,可以在这儿……”沈言璟手指一划,指尖指向了帝京长安的方向:“可以在这里修一条河直通帝京,这样陛下想再来江南便容易了。”
“你以为朕是那些酒池肉林的昏君不成?”小皇帝刚一开口,却蓦地止住了声音。
从江南通往京城,这里本就有水路河流,若是直接打通了运河,岂不是可以南水北调,灌溉北方的庄稼?
不止如此,南方一年两季的稻米粮食,还可以通过这一条水路运往帝京,解北方人无粮可吃的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