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再见了，我的爱人

  星辰号的撤退信息在整个巡航舰内被全员通告。
  所有的人都开始撤退。
  白榕推开翻过来的桌子，将任星雨拉了出来。
  “这是、这是怎么了？！”任星雨惊魂未定的问，“怎么回事。”
  白榕顺着餐桌的位置开始摩挲，自动门损坏，无法动弹——他和任星雨被困在了这个茶水间里！
  “有敌人打过来了。”白榕说。
  “谁？”任星雨问。
  就像是回答他的询问一样，广播安静了一下，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所有帝国舰队上的人请注意，我是来自联盟舰队的舰长，你沧海舰队已经被我完全包围，我们的第二发离子炮已经填充完毕。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请所有人稍安勿躁。我们只需要周秦。把周秦交出来，你们就可以离去。”
  “联盟？”任星雨脸色变了，“这可怎么办？”
  白榕使劲推着巨大的餐桌：“过来帮忙！”
  任星雨呆了呆，连忙上前帮他。
  两个人吃力的将餐桌移开，露出后面的武器储物柜，那个自动锁也失灵了，白榕找了把刀，将储物柜敲开，从里面拿出两个氧气面罩和两把粒子枪。
  “给！”
  “我不会。”
  “……”白榕翻了个白眼，“马上联盟人就要登船了。我们现在应该去找殿下他们。”
  任星雨迟疑了一下，接过白榕手里的枪，然后他看着白榕熟练的将粒子枪的功率调整到最大，并且打开了保险栓。
  他抬手冲着自动门两枪，门被轰出了一个大洞。
  两个人进入了更大的休息室。
  里面空无一人，白炽灯在电压不稳的闪烁着。
  “你怎么会这些？”任星雨有点困惑的问他。
  白榕瞥他一眼：“你对我一无所知。”
  任星雨：“啊？？？”
  白榕的手环亮了一下，里面弹出一条来自陈仓的信息，四个字：“投降保命。”
  “岚下的信息。”白榕说，“让陈仓发过来了。”
  任星雨还要说什么，一个巨大的响声传了过来。
  联盟巡航舰停靠在了星辰号身旁。
  “他们要登舰了。”白榕脸色严峻的说。
  *
  “中校！”诸绍的情报官对他说，“根据判断银月机甲已进入x22，并降落在东半球。”
  “安排三四五编队战斗艇进入x22进行抓捕。”诸绍道，“记得要活的。”
  “明白，中校。”
  近百艘战斗艇从巡航舰涌出，冲入x22星球大气层。
  大气层摩擦发热，使得这一干战斗艇发出了壮观的红色光，x22的整个东半球都看得一清二楚。
  在密林深处，有一群既不属于联盟也不属于帝国的武装分子，他们穿着随意，队形松松垮垮，其中一个人开着高倍数望远镜在眺望。
  “联盟的军队进来了。”他说，“疑似是索天逸的部队。告诉头儿，那个帝国机甲，一定值大钱！或者是里面的人值大钱！咱们之前从联盟得到的消息没错。”
  “那个机甲消失了。”站在岩石下的人说，“那玩意儿开的飞快，赶不上。好像、好像是一落地就消失了。好像会隐身一样。”
  “隐身，开什么玩笑，一个机甲！”
  *
  伊莱斯关掉了摄像头。
  他从驾驶舱内拿了一根电矛，12个电浆手雷，然后检查了一下外骨骼自带的那两把粒子枪。
  然后他环视银月的驾驶舱，深深的看了周秦一眼。
  好像没有什么遗漏。
  “陈仓，照顾好殿下。”他说完这句话，翻身从打开的驾驶舱跃下，落入了密林之中。他左右观察了一下地形，沿着那条早就设定好的逃逸路线几起几落，隐秘在了森林深处。
  “岚下，您回来！”陈仓在他耳边说，“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联盟军队已经开始大规模落地。”伊莱斯说，“我在给殿下争取时间。”
  “怎么争取？靠您转移注意力吗？据我判断有近千人的搜索队伍在附近区域落地，您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
  “照顾好他。”伊莱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岚……下……”陈仓的通话距离超出了范围，通话频道内传来一阵沙沙的电流声。
  伊莱斯在丛林里狂奔。
  世界仿佛只剩下他自己。
  这不需要任何人工智能的测算，只要有正常的行为能力，任何人都可以判断出来。
  他不是周秦，联盟要的人不是他。
  在完成焦点转移后，只有两种结果。
  打光所有子弹。
  或者留下一颗子弹给自己。
  伊莱斯在密林间以最快速度狂奔，他希望能够走的更远一点，拖的时间更久一点，那么周秦获救的可能性就更大一点。
  二十分钟后，他距离银月的位置已经超过300公里。
  他朝天发射了一枚亮度为2级的急救信号弹。
  伊莱斯头盔的投屏上，栈道已经将联盟军队动向一一显示。
  “不在帝国范围，我可显示情况有限。”栈道说，“目前看来有三分之一的兵力已经向我方向转移，另有三分之二人员按照原既定路线进行搜索。银月被发现的可能性降低到40%。”
  “还不够。”
  此时联盟飞船已经开始在x22围绕着这篇覆盖了近三分之一东半球面积的森林外围降落。
  在伊莱斯的眼前有一片陡峭的悬崖，他快速向悬崖移动，直到悬崖进入射程范围。从怀里取出一只手雷，将它接驳到自己的粒子枪外，然后瞄准悬崖最上方的岩石，一枪设了出去。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了云霄，小型蘑菇云从那个位置腾空而起，岩石开始从悬崖侧剥落，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所有人通过辅助设备都能看到这个位置。
  那一块儿几百米长宽的巨大岩石发出沉重的剥离声，接着从悬崖顶端猛的崩裂，种种的砸入了面前的树林。
  它所引起的充满了尘埃的冲击波向四周森林扩散而去。威力不亚于一颗小型炸弹，周围近两公里的树木被直接移平。
  联盟的下来的数百战斗艇及时得到了这一消息。
  “命令3-1，3-3机甲小队，第四地面作战部队人员，向相应位置靠拢。”地面作战的中尉对各小队下达指令，“另外部队延续预定方向搜索。”
  伊莱斯面前的小红点又有一半掉头向他的方向走来。
  “银月被发现可能性降低到20%。”栈道说，“岚下，我提醒您一下。您的身体各项指标超过了正常值。出现了疑似**期前兆的数值偏差。”
  天边的森林那里有树木在被接连碾倒。
  伊莱斯知道是机甲小分队在开拓前进路线。
  他后退两步，继续开始奔跑，并在路上清晰的足迹，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对栈道说：“开启地面作战辅助程序。”
  *
  天色将暗。
  x22的两个太阳在同一时间开始西沉。
  联盟的军队在两个小时前终于追上了他。
  难以想象的战斗发生了。
  他靠着粒子枪先将两个小分队近一百联盟士兵留在了一条小河的对岸。直到最后一发粒子束打出去，血已将河水染红。
  在且战且退中，后续两部联盟追了上来。
  伊莱斯用手雷报废了他们的腿部动力轴，并在对方能够观察到之前潜入了更深的丛林之中。
  “对方到底多少人！！”联盟方指挥官崩溃的问情报员。
  然而没人能说的清。
  一个人？
  还是神？
  天边的太阳，一前一后的被山峦吞没，连最后一丝的光线也被黑暗这巨兽吞噬。
  外骨骼的能量早已无法提供屏幕敌情显示。
  伊莱斯依旧在丛林里奔跑，直到他猛的腿一软，倒在了地方。
  汗水浸透了他的发梢。
  他滚烫的身体在汗水的浸泡下变得冰凉。
  “岚下，您的身体指标非常糟糕。”
  “我、我知道。”伊莱斯剧烈的喘息着，艰难的回答。
  **期的第一次热潮实际上已经到来，但是他刻意忽略了它——背上之前受的伤口被血粘合住，又在剧烈运动中撕裂开，这种剧痛让热潮显得没有那么明显。他应该庆幸，这种痛苦让他保留了清醒。
  他感觉自己现在一个手指也抬不起来，超额的体力消耗和过长时间的精神力并联让他的脑袋快要被撕裂了一样的痛苦。
  “我们和银月，距离？”他问。
  栈道很是计算了一会儿：“模糊计算我们距离银月有一千三百多公里。目前为止银月尚未被发现。但是我与陈仓的通讯可能超过了有效范围，上一次联系他是半个小时以前。另外外骨骼背上的损伤导致供能下降，外骨骼续航时间还剩下三十分钟。”
  “敌方战损情况呢？”
  “一台机甲损毁，五台机甲失去制动液压轴。一百三十人受伤或战死，目前跟踪在我们后面的人数还有六百余人，十台机甲。好消息是百公里范围内的敌人估算不超过两百人。”
  两百人……
  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数字。
  周围的树林里传来了脚步声。
  灌木林被分开。
  黑暗中出现了一个二三十人组成的小队。
  伊莱斯撑着电矛慢慢的站了起来。
  “栈道。”
  “嗯，岚下。”
  “打个赌。我赌死前还能再战十个人。”
  栈道说：“我赌您一直会胜利下去。”
  “这可不是个好押注。”伊莱斯看着缩小的包围圈，尽可能的恢复着哪怕一丁点的体力，“不要向亚当斯学啊。”
  “岚下，您所向披靡，是从未曾败的战神。”栈道说，“而我们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伊莱斯闻言一笑，他抬起电矛。
  幽蓝色的火花在漆黑的夜中爆炸出璀璨的光亮。
  *
  周秦在一片黑暗中清醒了过来。
  他感觉到浑身传来的剧痛。
  身体被束缚在了什么上，他好半天才意识到束缚住他的是安全带。
  “伊莱斯。”他用沙哑的声音叫了一声。
  “殿下，您醒了。”陈仓说。
  “伊莱斯呢？他有没有事？爆炸怎么回事？”
  “联盟舰队袭击了星辰号。目前星辰号已经被敌方攻占。我们逃到了中立地带x22星球上，您现在在银月机甲驾驶舱。”
  周秦一愣：“我在银月机甲里？那么伊莱斯呢？”
  陈仓沉默。
  周秦的眼睛移动，他看到了在黑暗中的一个亮点……他手指有些发抖的抓住了那个小亮点——那是，他和伊莱斯一起买的对戒！
  “说话！”他猛的砸了一下控制台，开始在黑暗中摩挲的要解开安全带，然而任他怎么按，那个安全带牢牢的系在一起。
  “殿下……”
  “陈仓，解开安全带！”
  “抱歉，殿下。”陈仓说，“为了您的安慰，我不能这样做。”
  “伊莱斯人呢！”
  “这正是岚下的命令。我已经根据岚下的命令接接管了银月，并隐匿在密林深处，等到安全的时候我会发出求救信号，帝国军队回来将您救走。”
  “我再问你一次！伊莱斯人呢？”周秦语气危险的说。
  “……为了转移联盟军队的注意力，岚下他——”
  “放开我。”
  “岚下留下了一段视频材料，您要看吗？”陈仓问，“在您生气把我弄死机之前？”
  “播放。”周秦怔了一下，说。
  头顶那个摄像头亮了起来，伊莱斯的全息影像被绘制在了周秦的面前。
  “周秦，有些话我早就想告诉你，只是没有时间……又或者没有恰当的时机……”伊莱斯说，他笑了笑，“我这个懦夫。我不是没有恰当的时机，你给我了那么多那么多的时机，是我像鸵鸟一样缩在自己的沙子下面，对你的爱，视而不见。”
  “伊莱斯……”周秦看着他的笑，心中剧痛。
  “我喜欢你散发出暗物质味道的信息素。”伊莱斯说，“从未有一种信息素能让我如此心驰神往。我也喜欢你黑色的头发和眼睛，尤其是黑眼睛，你笑的时候，总有闪耀的光芒在里面，像是一朵红色的小花。我喜欢你对我说话的样子，热情又诚恳，看着我的时候就像看着整个宇宙，仿佛我是你的唯一。”
  “我忘了什么时候开始，眼神会不由自主的随着你移动。也许是从第一天你对我说让我不要委屈自己，也许是从晴王宴会后你在被动**的时候还克制自己的情/欲。不……甚至也许不是这些事。是一些更细微的小事，比如说你专注的看报纸的样子，或者认真帮助吴管家修建花园的时候的那个皱眉，甚至是你通宵达旦的写作业时候的苦恼。”伊莱斯不由自主的轻笑。
  “……伊莱斯。”
  “我是个懦夫，我早就爱上了你而不敢面对。我怕那是感恩，是我的错觉。”伊莱斯说，“我怕自己的名声狼藉配不上你。我犹豫不决，举步不前，冷落了你，也伤害了你。”
  有眼泪从伊莱斯·克里斯蒂安的眼角落下。
  “可是我对你的感情，早就无法抑制。它们疯狂的要从我的内心涌出。我爱你，那包含了很多，是被你救赎的感恩，是臣下对君主的奉献，是年长者对年轻者的爱护，也是妻子对丈夫的期许。是……这很复杂，可是感情本身就是复杂的。我用我所有情感的全部，热爱你所有的全部。”
  伊莱斯带着泪笑了起来：“你看，我对你的爱，已经比我想的更加汹涌。”
  他在视频中摘下了自己手指上那只素圈戒指，将它放在了控制台上，就在周秦刚才拿起它的位置。
  “也许有一天……”伊莱斯低声说，“也许有一天你能忘了我。找到那个能够陪伴你一生的人。那么把这只戒指送给他吧。”
  周秦急促的呼吸着，低声道：“除了你，谁还会看上这么廉价的戒指。”
  “周秦，我爱你。这爱意炙热，当世界恢复寂寥，生命成为了过去式，所有的恒星都年迈老去，直到宇宙完成它自大爆炸开始的不断熵增，我的爱也不会平静。”伊莱斯说，“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周秦。我能给你的，只有我，只有我的生命。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生命……那么现在，再见了。周秦，我的爱人。”
  “放开我陈仓！”周秦意识一片模糊，他大吼。
  无数的泪从他的眼眶中夺目而出，半凝固的血液开始从他尚未愈合的伤口缓缓流下，流入他的右眼里。
  他那隐形镜片早就遗落在了第一次爆炸中，血液混在他暗红色的眼睛里，显得狰狞可怖，他的精神力开始犹如大海，巨大的浪潮从海底席卷上岸，发出了危险的轰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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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写到心口有点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