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婚房里,囍字高挂,龙凤成双。
  江玉卿端坐在喜床上,手心温热,捧着的宝瓶被汗水浸的温暖潮湿。
  “夫人可要先用些点心?”身旁一个声音响起,还十分稚嫩,怯生生的,像是比她还害怕。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紧张。
  江玉卿有些奇妙地被安抚下来。
  凤冠太重,她的头动不了,所以只能出声,“不必了,多谢。”
  太久没说话,嗓音显得有些沙哑,一出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是。”巧儿将点心放回桌上,又倒了一杯水,递到江玉卿眼前,“夫人可要用些茶水?”
  江玉卿这次没有拒绝,纤指举起,接过那红瓷茶杯,靠近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真美啊......哪怕没有看到脸,只是这样的身段气度,就让人觉得盖头下一定是个美人。
  巧儿看呆了眼,见她喝完水,急忙伸手接了过来,小心放在桌上。
  “你叫什么名字?”
  喉头被温水滋润,江玉卿有了闲心说话——也或许是她知道,如果不说话,她会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吓到。
  巧儿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立马回道:“回夫人的话,奴婢名叫巧儿。”
  江玉卿有些惊奇,喃喃道:“果然很巧......”这里的丫鬟,倒与陈府的丫鬟格式一样呢。
  巧儿没有听清,但她守礼地没有多问。
  简单的问答以后,二人都不再说话,婚房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出的汗越来越多,手里的宝瓶已经滑的腻手。
  江玉卿悄悄伸手揪住裙摆,将汗擦在红绸上,再重新抱住宝瓶。
  怎么就嫁了呢......
  太后病危,师兄被贬,段衡提亲,好像都是一瞬间的事。
  但这一切又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她现在就正坐在段衡家的床上,等待段衡归来。
  不,不是段衡,应该是......夫君。
  多奇妙啊,明明不久之前,他还只是父亲的一个学生,两人之间最大的交集,也只是一同送了父亲一程罢了。
  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釉面光滑的瓶身,江玉卿想起自己隔着帘子听到的,他来提亲时跪在父亲面前说的话。
  那阵子,父亲得知太后病危,生怕自己因为国丧误了嫁期,加上师兄莫名被贬,正忙的焦头烂额。
  在院子里乱转的时候,段衡敲响了院门。
  她隐约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匣子。
  哪怕是隔了那么远,还是能看到他如往常般明亮的双眸。
  为了避嫌,她转到了一旁的门帘之后。
  就听到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低着声音与父亲说了些什么。
  父亲勃然大怒,指着他鼻子骂了一句“畜生”。
  段衡似是说了些辩解的话语,他的声音此时放大了些,所以江玉卿听到了他说的“永不纳妾”、“唯她一人”。
  她心里就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又连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
  可再后来的一天,父亲却真的拿着外祖的回信,让她准备嫁人。
  夫君正是段衡。
  她问起师兄,父亲只让她安心。
  师兄那留在京中的阿母也来见她,摸着她发与她絮絮说了好些话,神色中透露着感激。
  她不明所以,见她走的迅速,追出去将自己平日里为她绣的抹额送给她。
  老妇人当场哭成了泪人。
  她心有戚戚,却也不能说些什么。
  毕竟,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所幸,父亲说师兄的事情已有着落。不过是党派之争,师兄作了那尾被殃及的池鱼。现在有人愿意捞他,自然也就无事了。
  是段衡吧。
  一定是他帮了些什么。
  江玉卿笑笑,没有说话。
  那时候,她还在为嫁衣缝上最后的金线,一箱一箱的聘礼源源不断地送入江家小院,将本就不大的院落挤得没处落脚。
  现在,这件她亲手缝制的嫁衣正穿在自己身上,金丝银线,宝石璎珞,是她平日从未穿过的锦绣华裳。那些聘礼和嫁妆,也被抬到了段家大院,一一落锁入库。
  她出神看着衣上的绣纹,正放空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外面的喧闹传了进来。
  江玉卿浑身骤然紧绷起来。
  段衡的脚步极快,她紧张的功夫,那双白底红靴已经到了她眼前。
  她呼吸停滞,不敢说话。
  段衡挥手让巧儿退下。
  门轻轻关上,江玉卿脊背僵硬。
  他拿起托盘上的金秤,置于那方盖头下。
  “夫人莫怕。”
  她呼气,“......嗯。”
  秤杆缓缓抬起,盖头被撩了起来,她不由自主抬头,眼前骤然明亮。
  轻轻闭上眼,缓解眼中陡然接触强光时产生的酸涩感。
  睁开眼时,看到他认真注视她的笑眼。
  她的脸,突然就烧了起来。
  他眼瞳映着烧的正旺的烛火,亮的吓人。
  正一边帮她解下凤冠,一边轻声重复,“夫人莫怕。”
  “我......不怕。”钗环被他一一卸下,柔顺发丝如同瀑布般滑落。她突然有些生气,鼓起勇气回他。
  “嗯。”段衡取走她手中宝瓶,将玉杯放了进去。江玉卿自发握紧,仍坚持道:“我不怕。”
  “好,不怕。”段衡举起另外一个玉杯,温声提醒她,“夫人,该交杯了。”
  “......”江玉卿的气就泄了下去,她握紧杯子,贝齿轻咬下唇,不好意思说自己不会。
  段衡自然发现了。
  他想了想,移步坐到她身边,带起一阵微风。
  软被凹陷下去,一股陌生而好闻的松香入侵她的感官。
  她并不知道为了这次见面,他特地在进房前沐浴熏香,洗去一身铅华。
  但至少此时此刻,她知道的是,她并不讨厌他身上的气息。
  这多少缓解了一些她的恐惧。
  江玉卿微微瞪大眼睛,看到他将自己的玉杯举到她面前。
  玉是好玉,酒是好酒。
  只是怎么......在抖。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因为他的手在抖。
  不知怎的,那股气又消了。
  江玉卿学他举起酒杯,袖子滑下,冰肌玉骨,玉镯盈然。
  段衡的眼神暗了。
  抬起手臂与她交缠,两人的呼吸相闻,发丝缱绻。
  举起酒杯将饮的时候,他轻声问她:“还不知如何唤夫人。”
  还没喝酒,江玉卿却感觉自己有些微醺了。
  “此君。”她听见自己这么说。
  “此君。”
  “嗯。”
  “此君。”
  “是我。”
  “此君。”
  “......”
  他又念几遍,忍不住低低笑了。
  “何可一日无此君。”
  江玉卿今日的脾气格外差。
  她恼羞成怒,很想问他到底有什么好笑的,还喝不喝酒了。
  就听见他压沉嗓音,郑重道:“夫人,我字子观。游子的子,观心的观。”
  她顿时就生不出来气了。
  “知道了。子观,游子的子,观心的观。”
  “嗯,子观。”
  “为什么夫人念出来的名字……格外好听呢?”
  “......”
  见她快要生气,段衡有些遗憾地住了嘴。
  “此君,该交杯了。”
  江玉卿没有说话,一口气喝光了那点酒水。
  又苦又涩。
  她秀眉紧蹙,艰难地咽了下去。
  这样,就算结束了吧。
  接下来,只要和夫君躺在一张床上睡几天,肚子里就会有娃娃了。
  成亲好像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段衡来拿杯子,她乖巧地递了过去。
  “可要唤巧儿来?”
  江玉卿眨眨眼,意识到他指的是沐浴。
  有些羞窘,但还是点头道:“要的。多谢夫君......子观。”
  巧儿进来,领江玉卿去了浴室,她没有看到身后段衡陡然危险的眼神。
  重新回到卧房的时候,段衡已经散下头发,正披着外衫,坐在窗旁的软榻边看书。
  看见她来,笑着放下书,牵着她去床边坐下。
  江玉卿总觉得他牵着自己的手有些过于湿滑。
  段衡感受到她的停顿,回头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应该是手汗吧。
  段衡回头,刚刚吐露前精的男根已经将宽松的衣袍顶起,只不过她毫无所觉罢了。
  真是......
  傻的可爱。
  他撩开床帐,刚才床上撒的花生红枣之类已经被收走,只剩下一床大红的喜被。
  一床?
  江玉卿有些奇怪,“夫君睡哪?”
  段衡轻笑,语气温柔,又有些说不出的怪异,“自然是睡在这。”
  “可......”
  “此君难道没有听过,生同衾,死同穴?既结为夫妻,自然要睡在一起的。”
  “......”还要在一个被窝吗?
  她没有再问,默默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段衡吹熄了蜡烛,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江玉卿努力闭上眼睛,催促自己睡着。
  身旁的被子被掀开,一具暖热的躯体躺了进来。
  睡吧,睡吧,之后每一天都要这样的,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总得习惯。
  江玉卿努力放缓呼吸。
  ......
  男人的身体,都这么烫吗?
  她热的睡不着。
  脚尖悄悄探出被窝外。
  然后是脚踝、小腿、大腿。
  半边身子已经逃离了暖炉。
  正要继续的时候,指尖突然被轻轻握住。
  她一惊,有种从未经历过的,做坏事被当场捉住的心虚感。
  所以段衡与她十指相扣的时候,她来不及反抗。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翻身压在她上方,另一只手也被牢牢扣住。
  “你......”要干什么......
  段衡的上身与她紧紧相贴,感受着她被他狠狠挤压的柔软。
  黑暗中,狭长双眸眯起,宛如玩弄着老鼠的老猫,声音却依然维持着白日的风度。
  “此君,我们尚缺一礼。”
  “哪......哪一礼?”
  段衡低头,吻她耳畔那颗他的心头痣,语调呢喃,隐含颤抖——
  “周公之礼,敦伦之礼,鱼水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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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h
  对女主来说这婚事其实真的挺莫名其妙的。
  男主的事情被揭发以后会虐一小小小小(*100)阵子,我会尽量快点揭过去。
  毕竟是甜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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