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酒博士捧着这些东西离开,林福吃了一口煨好的羊蹄肉,想起来问:“那三人叫什么名字?”
林尊喝着酒说:“小娘子不许问这个。”
林福就睨着他,东西也不吃了。
才一会儿,林尊就妥协了,说道:“姓甘,分别叫元子、亚子、幼子。”
甘……幼子?!
“咳咳咳……”林福一口桃花酿就呛气管里,咳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林昉赶紧给妹妹拍背顺气儿,并数落道:“喝酒就好好喝,又没人跟你抢,你急什么!”
林福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容易顺过气儿来,抬头泪汪汪问:“我的那几个猪头金还能拿回来吗?”
林尊、林昉都震惊了。
“说什么傻话呢!”
林福好不容易顺了气儿,又哽住了,继续咳咳咳。
那个甘幼子就是书里使得小林福名节毁尽的工具人!
书中只写了女主慕容静为小林福“平反”,把林嘉蕙在荆山长公主府里陷害小林福之事查明,并当着太子与东平侯府所有人的面抖落出来。
林嘉蕙陷害小林福与外男私会,然后带着人捉奸在床。
小林福被送去尼姑庵,名字在族谱上划掉。那个叫做甘幼子的工具人被东平侯府的人打了几十棍子赶出了京城。
林嘉蕙具体怎么陷害小林福的,书里没写。甘幼子的名字都是在女主干掉林嘉蕙时出现过,真人都没有出过场,身受重伤被赶出京城后的境况如何,还有没有活着,也不知道。
书中说,因为太子对一乐工意难平,女主慕容静温柔善良,想帮太子解开心头多年的心结,把那乐工找回来,谁知却揭开了一个惊天大阴谋。
惊天大阴谋个头啊!
说得那么夸张,还不就是两个工具人成为女主升级路上的两块微不足道的垫脚石。
看书的时候只觉得林嘉蕙这恶毒女配挺恶心的,竟然用这么恶心的招数对付一个无辜的人。
待自己穿过来后,想到这种设定,只觉得作者他妈的就是辣鸡!
还有那个太子,为什么会对一个乐工念念不忘?
卧槽,渣男!
林福人都有些蔫了,感觉自己收到了身、心与金钱三方面的伤害,连红羊枝杖吃起来都不香了。
“怎么不吃了?”林昉问。
林福面无表情说:“红羊枝杖吃多了感觉会变智障。”
林昉:“……”
林尊把自己面前的一盘菜朝林福推了推,“那就吃这个,适才酒博士说了,今日统共有二,这是其一,另一在襄武郡王桌上。”
林福吃了两口,已经饱了,放下筷子还是不开心。
“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心很累。”林福幽幽说:“现在能治好我的只有……”
父子俩等着下文,心里有了某种预感。
“……云苍阁小花园给我做实验基地。”
果然!
两人简直哭笑不得。
“就这么喜欢种地?”林尊说:“为父去接你时,你就在田地里捉虫,那么大只虫抓在手上也不见你害怕。”
林福说:“虫子有什么可怕的。农事乃国之本也。农事伤,则饥之本也。”
林尊赞赏地颔首:“你小小年纪有这等见识,可见那户人家将你养得很好,为父当再送上厚礼为谢。”
林福道:“那我就替他们谢谢老爹您了。然后呢?”
“什么然后?”林尊慢慢饮着酒,假装不懂。
“我的实验基地啊。”林福托着下巴,畅想:“我可以研究一下粮食增产的方法。”
虽然读博时研究的是经济作物,但植物有一定的共通性,而且她也拜读过不少国内外大佬的著作,也去农科院研究所的谷物基因组实验室当过助理,转为研究粮食作物应该问题不大。
林尊、林昉听了都失笑。
“志向不错,不过这不是你一个小娘子该做的事情。”林昉给妹妹碗中夹了一块蒸饼,“朝廷有官员、有匠人,当今圣上是爱民如子的明君,你一个小娘子不要操心这个。”
林尊点头点头再点头,表示儿子说得对。
“你们性别歧视!”林福哼了一声,把蒸饼扔回林昉大兄弟的碗里。
转过身背对着老爹与大兄,就差没明白写上“老子很生气,特别难哄的那种”。
真的是特别难哄。
无论是吃吃吃,还是买买买,林福都是拉着脸的,直到回府了都是这样。
东平侯父子呢,则是积极认错、死不悔改。
所以,此题无解。
第22章
被林昉大兄弟的话打击了,林福好几天都是闷闷不乐的。
她知道在封建父权社会下,女性没有什么话语权,她没有什么改变社会体制、改变固有偏见、改变世界的野心,她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让自己活得快意才不辜负这再一次的人生。
她就不信了,想要一块小花园种冬小麦就这么难,方法总比困难多。
没想到,这个机会这么快就来了,还是以一个让她气炸了的方式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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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赏赐之后没几天,朝廷就下了加原兵部尚书开府仪同三司诏,并准许其乞骸骨还乡,同时下了册林尊兵部尚书文,兵部的最高长官从此就是林尊了。
门下将册文发出来后,同僚们还没来得及向林尊道一声恭喜,林尊就立刻被皇帝召入紫宸殿。
“林卿有个好女儿呐。”紫宸殿里,皇帝免了林尊的礼,以这句话作为开场。
林尊才直起身,听闻此言,又躬身拜下:“陛下谬赞。”
皇帝哈哈一笑:“林卿太过谦虚。能说出‘农事乃国之本也。农事伤,则饥之本也’这样的话,小小年纪便见识不凡,当得朕这一句夸。”
林尊却刷地一下额头的冷汗都冒出来了,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应对道:“陛下,小女在乡野长大,所见所思皆与京师中人不同,才会有此感悟。”
“这不正是林卿爱女的不凡之处。”皇帝道:“朕亲耕,后亲桑,就是为天下人作表率,农桑为国之根本。林卿,你这个女儿好得很。”
林尊还能怎么办,只能代女儿谢圣人夸奖。
直到出了宫城,林尚书才敢擦额头上的冷汗。
皇帝手中握有察事监,监察百官,极为神秘。察事监有察事听子为皇帝耳目,高位显居的官员贵族都知道有这些人,却不知道有多少察事听子、哪里有察事听子,更不知道自己的什么行为被察事听子报与皇帝知。
瞧,前几日在玲珑珍器说的话,圣人不就知道了。
林尊回忆当时绣楼里都有些什么人,又有谁会是察事听子,然越回忆越觉得心惊肉跳。
罢了,就算真查出谁是察事听子,他还能对其怎么样不成。
林尊下值回了府,就直奔期远堂摈退其他人,将紫宸殿之事原原本本跟老夫人说。
“阿娘,您说,圣人这番敲打用意何在?”林尊问。
老夫人说:“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林尊道:“瞒不过阿娘。儿觉得圣人是在暗示东平侯府乃皇帝臣子,包括二弟也一样,该效忠的是皇帝,不是太子、更不是其他皇子。”
老夫人:“那你就按你的答案行事。”
林尊心中提着的一口气彻底松了,往圈椅上一靠,语带埋怨地说:“也不知三皇子特意来咱们府上是为了什么,我不信他真的只是好奇阿福。皇后与荣恩侯这两年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了。”
老夫人盘着手中佛珠,淡淡说:“其他不管,我就一句话,在我有生之年,林家人不许掺和天家之事。至于我死了之后,你们要如何,我也管不到了。”
“阿娘!”林尊急急道:“别说死不死的,不吉利。您的教诲,我与二弟一直都奉为圭臬。”
老夫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欣慰地看了儿子一眼。
“阿娘,还有一事。”林尊皱着眉,“圣人今日夸了好几次阿福,您说,圣人不会是……”
“是什么?”
“圣人所有的皇子都还没有成婚,太子、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可都到了该选妃的年龄了。尤其是大皇子,都二十有三了,多年随李大将军镇守边塞,婚事都耽搁了。如今高姜国没了,他不就得回京?”
老太太一个白眼就差没翻到后脑勺去,“你也知道大皇子二十有三了,阿福才豆蔻之年。”
“儿这不是担心么,圣人都快把阿福夸出花来了。”林尊心中充满着慈父的忧虑,“阿福无拘无束在乡野长了十来年,您也瞧见了,她并不是太守规矩的,她要是嫁进天家,被人欺负了我这个父亲都帮不上忙。”
老夫人亦甚觉有理。
林尊道:“我就希望阿福将来能嫁一个敬她、爱她、不敢欺负她的如意郎君。”
老太太睨儿子:“不需要爱得轰轰烈烈、非卿不娶非卿不嫁?”
林尊羞愧无奈,只能给母亲赔笑脸。
年轻之时不懂事,觉得情爱大过天,随着年岁的增长、激情消磨,才发觉能将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贤妇比情爱重要得多。
聂氏不善交际,常得罪人而不自知,她自尊心又奇高,总觉得别人是在笑话她出身低微,林尊这些人为她收拾烂摊子早就烦了。
教又教不会,话说重了就哭,说轻了又毫无用处,还撒娇带哄劝。
自己酿出来的苦酒只能自己咽,总归是自己选的妻子,该给的体面林尊还是给,只是感情已消磨殆尽。尤其是林福找回来后妻子一系列的行为,林尊简直不敢相信妻子对待亲生女儿是这种态度,说是对待仇人都不为过。
因为妻子的这种种行为,林尊对女儿就更觉愧疚,想要补偿。
要不,小花园就让女儿去种小麦好了?
连圣人都夸女儿见识非凡,就算阖府都种上小麦又有谁敢嘲笑,那岂不是在笑话圣人?
林尊把这想法同母亲一说,老太太就一脸无语。
“不行。”老太太否决:“哪家小娘子亲自下地种粮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