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你说什么?”尾音危险上扬。
  “小人得志,”晏陈梗起脖子,“怎么啦!”
  “看来晏主事日子很轻松嘛,不如跟本官一起愉快地研究诱变育种吧。”
  “……”小人得志!小人得志!
  “省得你们还有空八卦太子妃。太子妃什么模样、什么性情、什么家世,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罗关眼见林福与晏陈又要吵起来,赶忙出面打圆场,“林员外,咱们也是关心,毕竟皇太子纳妃乃是国朝大事。”
  “皇太子纳妃,国本有固,关心一下自是应该。”林福淡淡道:“但你们关心太子妃的模样、性情、家世做什么?”
  罗关道:“这不是太子妃家世清贵……”对太子可没什么助益。
  “罗主事,我们是陛下的臣子,该为陛下鞠躬尽瘁,你明白吗?”林福停了一下,轻轻笑:“太子是储君,是陛下的儿子,罗主事,一切自有圣意。”
  罗关擅和稀泥、好钻营,但看他年近而立了还是个九品主事,便知其钻营不到点子上。与其这样浪费时间的钻营,不如踏踏实实做些实事。
  不和旁的比,就跟同是屯田司主事的晏陈比,晏陈虽然性格不讨喜,是个刺头,嘴毒欠揍,但安排他做的事情却没一样是拖拖拉拉做不好的。
  要林福从这两个中选评优秀员工的话,她会选能做事会做事的晏陈。
  罗关呵呵一笑,面上是唯唯诺诺,心中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
  东宫。
  秦峥与几个心腹们看着下发的册书,皆是沉默。
  诚安公,三朝元老,官至尚书左仆射后致仕,现还加了开府仪同三司。太子妃为其嫡长孙女,家世足够显赫。
  诚安公其子、太子妃其父,虽没有入朝为官,但为一书院之山长,桃李满天下,在丹青界亦是极有盛名。太子妃的家世足够清贵。
  再者太子妃本人也素有孝名贤名。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个佳偶。
  但对东宫在朝中毫无助益。
  照理说,一国储君,君父又是大权在握,何须还要妻族的助力。
  “呵……父皇这是不放心孤,所以给孤安排了这么一个正妻。”秦峥冷笑。
  “殿下万不可这样想,您是陛下的儿子,哪有父亲猜忌儿子的。您这样想可就寒了陛下的心,您与陛下父子离心,您想想,谁会高兴?!”太子宾客劝道。
  “父子离心?呵……”秦峥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笑意却丝毫没有达到眼底,他说:“在父皇眼中,只有老大才是他的儿子,其他人……孤、老三、老四、老六、包括老九,我们这些皇子都不是他的儿子,是他的臣子。”
  太子宾客:“殿下慎言!”
  秦峥把目光转向太子宾客,片刻后,带刺的目光软了下来,低声喃喃:“你说得对,孤得慎言,谁知道这里有没有察事监的听子。”
  几名心腹皆面色骤变。
  -
  坤德殿。
  张皇后与三皇子秦峻亦在说皇太子纳妃。
  “父皇这是对太子有了猜忌?”秦峻问。
  “谁知道呢。”张皇后拨弄着香炉里的熏香,悠悠道:“咱们陛下惯是个冷心绝情的,太子若不是元后所出,太子之位哪会落到他头上。”
  秦峻闻言苦笑:“我们这些儿子在父皇眼里都比不上老大一个。”
  张皇后让宫人把香炉端走,靠在软软的迎枕上,对儿子道:“那是老大出声的时机好。陛下那时登基不久,后宫有太后,前朝有太傅,说不好听的,那时的陛下就是个傀儡,被逼着娶了元后,心中苦闷得很,老大正好在这个时候出生,出生时还出了意外差点儿没救过来,你说陛下会不会格外喜爱老大?”
  “也是怪我肚子不争气,”张皇后幽幽叹了一口气,“那时我与老大生母玉美人同时有孕,可惜我没能保住那个孩子。”
  “阿娘,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秦峻道:“老大且不论。若父皇猜忌太子,于咱们不是正好。”
  张皇后笑了:“你说得对。”
  秦峻也笑了。
  “对了,江南之事……”张皇后的话被儿子严厉的眼神打断,面上一霎惶惶。
  “阿娘慎言。”秦峻低声道:“江南之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老大才是扬州大都督,江南是他的地盘。”
  “那太子……”张皇后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太子要怎样,与我们更没有关系。”秦峻说:“太子与老大两败俱伤那是最好不过,就算不行,先把太子拉下马。老大生母出身低微还早逝了,太子之后,我才是皇后嫡子。”
  张皇后呵呵一笑:“正是呢,除了太子,可不就是我儿才是皇后嫡子。”
  正巧这时,午后小睡醒来的九皇子秦岳跑进来,囔囔着:“三兄,三兄,你说要带我去踩雪的。”
  张皇后:“……”
  三皇子:“……”
  第72章
  太子妃人选定下来后,京城里无论高门还是市井都八卦了好一阵, 林福在公廨里听的是这个, 回家了还是听的这个。
  “诚安公府的姐姐以前见得少, 说是身子不太好, 这几年倒是见好了些,但也不爱出来见人, 也不知性情如何。”林嘉蕙将点好的热茶分别捧给老夫人和聂氏,然后又从侍女手中接过热点心, 先放到老夫人手边,“祖母,这是孙女儿亲手做的五福饼,您尝尝可还合口。”
  聂氏就把林嘉蕙好一顿夸, 说她多有孝心,如何如何。
  老夫人没动茶点,先点道:“太子妃如何性情,不能我们能妄议的。”
  “祖母说得是,孙女儿受教。”林嘉蕙脸上笑容非常诚恳, 盈盈拜下。
  老夫人看了她片刻,转而对聂氏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天天在她跟前献殷勤装孝顺,都一个月了, 她们装得不烦, 她看戏也看烦了。
  聂氏欲言,收到爱女的眼神示意,又换了笑颜:“母亲, 儿媳与蕙娘孝顺您是应该的。”
  老夫人淡淡道:“随你们吧。”
  “祖母,您尝尝孙女儿的五福饼?”林嘉蕙笑盈盈推荐她的饼。
  老夫人拿起一块饼,外头守着的仆妇快步走了进来,言道:“老夫人,郎主他们回来了,正往咱们这儿来呢。”
  老夫人放下手中的五福饼,吩咐仆役们再添个炭盆,“阿福怕冷,又是从外边儿回来,定是一身寒气。”
  林嘉蕙原本站在老夫人跟前,看了一眼被随手扔下的五福饼,敛了笑,回聂氏身后站着。
  没一会儿,林尊带着儿女,在门口脱了大氅,四人俱是一身公服,大步走进来,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让四人快些坐下,“今儿个怎么这么早便下值回来了?”
  林福坐下后,仆役立刻搬了个炭盆放在她脚边,里头烧着上好的银霜炭。
  “阿娘,快冬至了,明日开始休朝七日,今日无事便早些下值回来陪阿娘说说话。”林尊笑着说。
  “你们的孝心我都知道。”老夫人让秋露端了热甜汤给林福,对林福道:“快些喝了,暖暖身子。”
  林福接过甜汤,冲老太太笑:“谢谢阿婆。”
  林昉假作不满,道:“阿婆可是真偏心,甜汤只给阿福,我们都没有。”
  “你呀,多大人了,还跟妹妹抢吃食。”老太太轻笑,“那可是专给女子补身子的甜汤,你要喝?”
  “算了算了,还是让阿福独享吧。”林昉四处瞧瞧,往常李敏月都在期远堂在老太太跟前敬孝,今日没看见她,他不免觉得有些奇怪,“阿婆,怎不见月娘?”
  老夫人道:“她精神不太好,我让她休息去了。”
  “叫府医瞧过没有?”林昉着紧问。
  说到府医,老太太很无奈,指了林福:“府中良医被这丫头给弄到太医署里去搞什么农药了,只得去陈瑞堂请了陈大夫来给你媳妇瞧。”
  “呵呵。”林福捧着汤碗装可爱。
  正说着呢,李敏月身旁伺候的妈妈在外面请见,进来后整个人都喜气洋洋。
  “老夫人、侯爷、夫人、大郎君,大喜啊!我们娘子有孕了!”
  “真的?”老夫人激动得猛地从罗汉床上站起来。
  林昉也是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拉着那妈妈就一叠声问:“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那妈妈笑道:“陈大夫瞧了,说是两月有余。我们娘子这些日子胃口不好又没精神,都是因为身怀有孕呐!”
  “好好好!祖宗保佑!咱们这一支后继有人了!”老夫人难得这般喜形于色。
  林尊亦是满脸笑容,捋着他的美髯,道:“这等喜事,得紧着告知亲家,同喜才是。”
  “正是正是。”老夫人道。
  聂氏提醒道:“母亲,李氏的胎还未三月,没有坐稳,不好让外人知道的。”
  林昉已经等不及他们商量出什么结果,先去看妻子去了。
  “不如我去定国公府走一趟吧。”林福放下汤碗。
  “你去?”聂氏皱眉,想说你一个姑娘家凑这等热闹做什么,可看林福身上的深绿官服又说不出话来了。
  林福对老夫人道:“我去,别人若是问起来,就说我去找世父问问,我要的那几个道长什么时候送来给我。”
  林尊:“……”你要的那几个道长都拒绝入朝了喂。
  老夫人和聂氏不明白“道长”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林嘉蕙轻笑道:“福妹妹要道长做什么?炼丹么?”
  林福假笑:“是的呢,你要吃吗,要命的那种。”
  林嘉蕙一噎,幽幽道:“福妹妹果然今时不同往日了。”
  林福都懒得理她,就没见过这么爱找存在感的人。
  说定了由她去定国公府报喜,她就穿上狐裘大氅裹得跟个球一样出了府。
  老夫人在林福离开后也坐不住,说着要去看看有孕的孙媳妇儿,拦不住,侍女们赶紧给老夫人穿严实了,才打着伞往春和院而去。
  聂氏也跟着老夫人一起去了,林尊这个公爹不好去儿媳的住处,就先回了彤弓院。
  存在感向来很低的林昕默默离开回自己住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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