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吃得再慢,一顿饭也有吃完的时候。折原临也放下餐具,“我吃完了。”冲着少年点点头,先离开了餐桌。
  纪田正臣也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盘中最后一点沾满了酱汁的牛肉,端着两人的盘子进了厨房,随即传来了流水声。
  一边洗着盘子的纪田正臣一边看着窗外,雨越下越大了,天空都是一片黑漆漆的,就偶尔的一道闪电照亮天地。
  “轰——”一声惊雷,纪田正臣手里拿的盘子一个不稳,摔进洗水池里,瓷盘清脆的碰撞声。
  被突然的巨响吓到的纪田正臣定了定神,才重新拿起了盘子放到水龙头下冲洗。今天看来是回不去了,只能在临也桑家借宿一晚。呀——这也挺幸运的,纪田正臣也说不出幸运在哪,但是心头溢出来的开心让他觉得借宿也挺好的。
  窝在沙发上看纪录片的折原临也闲不住又在开零食,身为情报贩子,兴趣是观察人类。但是在其他身份的时候,折原临也还是有正常爱好的。比如窝在沙发上吃零食。
  情报贩子真的是兼顾了爱好和钱财的一份好工作,实现零食自由的折原临也这样想着。
  从厨房出来的少年抽了几张面纸擦干手上的水渍,坐在了折原临也的旁边。
  “临也桑喜欢看纪录片?”纪田正臣看了眼电视上播放的内容问。
  大大的屏幕上是海洋深处,各种各样的鱼游来游去,还有庞大的鱼群,旁白音在稳稳地介绍着主角鱼的习性。
  “偶尔看看。”折原临也把靠枕边上的遥控器扔给他,“你自己调台吧。”
  “不不不,没关系,我和临也桑看一样的东西就好了。”纪田正臣推脱。
  “你们这个年纪应该不喜欢看纪录片吧。”折原临也漫不经心地在包袋带里找到最后一颗泡芙放到嘴里,吃掉。脆脆的表皮咬开后,里面是甜甜的馅料。
  “过分!”纪田正臣用谴责的目光看着折原临也,假装气愤地说,“居然用‘这个年纪’来形容,感觉有被冒犯到!”
  折原临也轻笑着说:“难道不是吗?”
  “不,关键不在于看什么,而是临也桑的口吻像是把我当小孩子一样。”纪田正臣说。
  “难道不是吗?”这下倒是轮到折原临也惊讶了。
  “!!不是!”纪田正臣比他更吃惊的样子,显然这个回答出乎对方意料,“临也桑你原来一直把我当作小孩子的吗!”
  “不是当作,是本来。”折原临也强调,“十五岁的大人,嗯?”
  “我只是、我只是、”纪田正臣憋红了脸,“生理年龄十五岁而已!实际上我更加成熟!”无从反驳但必须反驳,纪田正臣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个小孩子。
  情绪激动的少年越凑越近了,折原临也更清晰地看见了少年眼底激荡的情绪,没大当回事的他依旧轻笑着,“是是是,是成熟的纪田。”
  “是真的!”努力想要证明自己的纪田正臣直接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吸引住对方的注意力,盯着那双好看的眼睛,脑子一热,“我已经是一个可以恋爱,可以做·爱,可以喜欢人的成熟大人了!”
  吼完这句话后,室内陷入了沉静。耳边只有窗外哗哗的雨声和电视机穿来的微弱的声响。
  纪田正臣因为激动而急促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仿佛就在耳边回响。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织,谁也没有先移开。比起纪田正臣的坚定,折原临也更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看着看着,看着看着,红晕从少年的脸颊一直蔓延到脖子,最后没入被衣服遮挡的胸膛。
  慢慢缓过神来的纪田正臣简直想找个洞把自己埋了,他在说什么?这不就、这不就像是像在发起邀约一样吗?
  轰的一声响雷,让纪田正臣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打破了凝固的局面。纪田正臣慢慢松开了折原临也的手,蜷缩回旁边,抱着双腿脸埋在膝盖间不想看身边人的反应。
  “……请忘了我刚刚说的话吧……”闷闷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折原临也被刚刚的发言震到,一时之间也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会才听到少年满含羞愤的话语。
  “没事啦,很棒的发言。”折原临也不在意的笑笑,拍了拍旁边人的手臂安慰他。但电视是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纪田正臣还是抱着腿埋在膝盖里不肯出来,露出来的耳朵已经通红通红的了。
  折原临也抱着零食食不知味,但一旦停下来彻底安静的环境只会让氛围更尴尬。
  坐立难安。
  折原临也已经很少会有这样的感觉了,果然少年人的感染力就是不一样吗?明明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一个人陷入懊恼的情绪后,传递到了空中。
  沉寂良久后,僵硬的少年不自在地蹭了蹭暴露在外发烫的耳朵,小声又小声地问道:“很棒的发言吗?”
  “对。”折原临也在对方开口说话的时候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表达了纪田你的决心嘛,是我轻视你了。”
  “是,请临也桑以后不要再那样说了。”肯出来松口气的少年从臂弯里羞涩地露出了一双眼睛,黄褐色的眼睛里泛着湿意,注视着他说:“请把我看作大人吧。”
  呼吸一滞。
  折原临也笑着说:“好,我一定会把纪田君看作大人的。”
  “不……叫我正臣就可以了。”
  折原临也直接起身,站着停顿了一下才想起去关电视,“是……正臣,时间不早了,准备睡觉吧。”
  “好。”
  ……
  “我和临也桑一起睡吗?”发丝被打湿了一点的少年问,他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但神色已经和平常无二了。
  “我家没有客房,也没有准备第二套被褥,就委屈正臣了。”折原临也已经换上了睡衣,和纪田正臣解释说。
  “不,是我麻烦了……”纪田正臣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
  两人也没什么话要多聊,没多久就熄灯上床了。
  黑夜里雨声掩盖了呼吸声,但是身边人的温度清晰地存在着,没有办法让人忽略。保持一个姿势许久都不敢动的纪田正臣,脚都有点发麻。
  一道闪电照亮了夜空,过一会就是震耳欲聋的雷声。纪田正臣颤抖了一下,鼓起勇气慢慢转过身,发现男人已经睡着了。
  平日里睡眠质量不好的男人,多亏了生病和这个雨夜才有了安眠之夜。
  临也……
  怎样成熟的纪田正臣这个时候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害怕响雷的他慢慢的,一点一点蹭了过去,离热源更近,想要汲取勇气。
  挨到了。被子下,纪田正臣伸出手小心地拽了一点男人的衣角,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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