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故人

  宋昔在他怀中睡着了，潮润的丹唇轻启，呼出温甜的酒气。
  裴修云舍不得喊醒熟睡的她，横抱起小人，走入屋内。
  翌日，晨光熹微，透过窗户上的桃花纸，照在相拥的两人身上。裴修云起身，替宋昔掖好被角，悄无声息地下了床。
  东湖上水雾空蒙，几艘满载的渔船缓缓地驶向岸边。渔夫的衣袖系在肩膀上，露出粗壮结实的手臂。
  渔船一靠岸，岸边叁叁两两的鱼牙子就围了上去。船舱一开，银色的肥鱼上下翻腾。
  裴修云一身青空色的长衫，衣摆用松绿的丝线绣着竹叶暗纹，在一群吵吵嚷嚷的粗人中分外扎眼。
  有人认出了他，高声问道：“裴先生，您怎么来了？”
  这寻常的人家只能去鱼市买鱼，只因这新鲜刚捞上来的鱼，全被鱼牙子给包了。
  “有母蟹吗？”裴修云扬声问。
  “当然有，本是不单卖的，但是我可以给先生破例。先生要多少？”那人拿出一个木桶，里面堆满了鲜活的螃蟹。
  “八只。”
  “好嘞。一千贯。”螃蟹在东湖这里向来是有价无市。那渔夫嘴上说着不单卖，但也知晓若是不卖给裴修云，就要砸在手里了。
  裴修云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周围的渔夫都对那个卖出螃蟹的渔民投出了羡慕的目光。
  渔夫收钱办事，用麻绳将八只螃蟹捆成一串，递给了裴修云。他伸手接过。适才瞥了几眼，便觉得这螃蟹壳大如盘，螯巨如拳，如今细看之下，更觉得这母蟹肥美。他迫不及待地想烹了这几只螃蟹，看着宋昔手握螃蟹壳，吃了满嘴蟹黄的模样。
  日渐高升，半道上他又塞了枚铜钱给一个孩童，让他跑腿去宋家知会一声，免得岳父母找不见宋昔担心着急。
  行回家，却见门口杵着墨色缎袍的青年人，手中牵着一身桃红色襦裙的小女孩。
  “锦之？”裴修云诧异地道。
  青年人转过身，满目激动地上前，作势要揽裴修云。
  他后退了几步，皱眉避开了张锦之这莫名的热情。
  “何事？”裴修云神色淡漠道。此人千里迢迢从长安城而至，八成没什么好事。
  “不瞒你说，我是替太子殿下跑这一趟。上次崔先生不会说话，得罪了你，请你莫要放在心上。”张锦之拱手道。
  他身后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追了上来，抱住他的膝盖，奶声奶气地道：“爹爹，抱——”
  “等会，爹爹说正事呢！”张锦之小声道，手盖在小女孩发髻上，以示安抚。
  “还有事吗？”裴修云不甚在意地问。
  “殿下希望我能劝动先生出仕……”
  小女孩抬起头，听不懂爹爹在说什么，乖巧地等在一边。
  “没有其他事就回去吧。以后莫要为这事来找我了。”裴修云越过这两人，提着一串螃蟹推开了院门。
  青年人忽然敛去了端起的架子，笑着抱起小女孩，叁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来：“修云啊，太子殿下的话我带到了，我也没想着能完成，我就是带女儿来逛逛杭州，顺道也来看望一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