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苏青桐坐着没动:“这么说是你和当今太后杀了我夫君云雪岸?”
  西平王毫不隐晦:“是,不过我可不怕你复仇,凭你的能力恐怕都不能近我的身。”
  西平王命人牵过一匹马来:“会骑么?我这儿可没什么轿子给你坐,上马跟着我,天亮之前我们要离开这里。”
  身畔有兵士举着长矛,赶着苏青桐上了马。一行人在暗夜中走出山坳,沿着崖壁小心前行。苏青桐的马紧紧跟随着西平王的坐骑,她的眸色渐渐加深,一只手从
  发上悄悄取下了一根素簪,眼见着马队行至悬崖一处狭窄的拐弯处,苏青桐突然把发簪狠狠扎入马身,座下的马受惊向前冲去,毫不保留地全然撞上了西平王的坐骑,与此同时被掀落马背的苏青桐瞅准机会一把扯住坐立不稳的西平王,二人齐齐向崖下坠去。
  深夜里风声阵阵,往事历历在目。“云呆呆,我终于替你报仇了。”她的嘴角牵出一丝凄然的笑来,静静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无尽的坠落…
  秦青和云兮被突然拉出前世记忆,相视之下均有些意外,再往三生石上看去,石上已是混沌一片。
  “小白,我怎么觉得我的前世还没有结束,为什么后面的记忆却没有了?”秦青面色苍白,“是不是我最近心力不够所以无法长时间呆在里边?”
  “有这个可能。”云兮沉吟道,“青儿你还是很不舒服么?”
  秦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还能支撑住。算了,云呆呆死了,后面的记忆再看也没什么意思,我们走吧。”
  二人转身正待离去,三生石上竟隐隐析出光亮来,不一会儿从石中滚落出一个晶亮的如夜明珠般的东西,在墨色冥界里流光溢彩。
  “是前世记忆凝结而成的丹珠!”秦青捧着这颗丹珠爱不释手。
  云兮近前查看,道:“这似乎也是玲珑镜的最后一枚碎片。”
  秦青闻言宝贝般地将丹珠护在怀里:“这枚碎片不能给,反正我与青鸟仙使们早就闹僵了,不怕多结一次梁子。”
  奈何桥上的风追听到三生石方向传来的动静不由蹙起了眉:“玄冥,你是不是提前让那丫头出了记忆?”顿了顿又道,“你不想让她记起你?可你为了她…”
  玄冥将酒壶往桌上一敲:“她开心就好,一定要记得么?”
  云兮拉住秦青的手:“青儿,我们要准备出去了,你害怕么?”
  秦青扬脸一笑:“不怕!有你就不怕!”
  云兮温声道:“好,我们走,你跟好我。”
  转身的时候已见到黑压压一片冥界兵士聚拢而来,为首的一人举着一杆长枪指向云兮:“世子殿下应该不会不知道私下冥界带人是犯了天规吧?趁现在大错还未铸成,殿下请回吧!”
  云兮的白色长衫迎风飘起,朗朗的声音道:“若我今日不带她出去才叫做铸成大错!”说完手中仙剑一亮,道了句“得罪了”后便冲了上去。
  奈何桥上的风追神色一凛,“嚯”地站起身来:“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般喧闹!”
  玄冥拉住他,仍是道:“不要过去。”
  风追有些怒意涌出:“你这般是想要干什么?”突又想起什么,惊道,“你不会想要救她吧?你忘了你上次…”
  玄冥不答,只执着地拦着风追。风追大怒:“你若是再不让可休怪我对你动手了!”
  云兮和秦青与冥界的守卫兵士战况正酣,云兮心中明白他们在冥界呆的时间愈
  久变数便愈大,因此一路且战且退,寻找机会突围。
  然而冥界内不断有新增的兵士涌上,纵然云兮与秦青功夫了得,仍是疲于应付。好不容易瞥见一个空档,云兮拉着秦青不敢恋战,急急冲了过去。二人迅速向前跑去,路过一处隐蔽的拐角处时,被身穿黑衣的玄冥拦住了去路。
  云兮将剑横在身前,道:“左使大人,今日无论你拦不拦我们,我们都要出去。”
  云兮的肩上探出秦青的脑袋:“左使大人?玄冥?”
  玄冥的眉毛挑了挑:“姑娘认得我?”
  “喜穿黑衣的冥界左使可不就是玄冥?”苏青桐不以为然,“我这么聪明,自然一看便知。”
  玄冥长久以来绷着的脸竟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来,声音依然平静,却没了平日里的冷意:“二位跟我来,这条道近且没有什么人。”
  云兮有瞬间的迟疑,片刻之后便选择相信,拉着秦青跟随玄冥走了过去。没有多久前方便呈现一丝光亮,玄冥停住脚,道:“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前边还会有人阻拦,但对你们而言应该很好解决。”
  云兮抱拳道:“多谢左使大人相助。”玄冥摆摆手,示意他二人尽快离去。
  云兮秦青刚刚行出两步又被玄冥唤住,回头望去见他面上竟有纠结之色,半晌方道了一句:“保重。”
  行至出口果然还有几个鬼兵拦路,不过由于力量悬殊,云兮二人不费什么功夫
  便一一解决。
  出得冥府,云兮不敢耽搁,招了朵小云一齐奔赴东山而去,打算和白泽锦绣会合。
  云朵上的秦青经过一场大战后倍感虚弱,自己扯了块云捏巴捏巴做成了个枕头形状垫在颈下。
  昏睡间,二人驾云已来到东山之上,然而赶往白泽锦绣家中时却发现屋中空无一人。
  第115章 意外
  本卷《上神之怒》题记:那隔世长情,存着三分的傻,七分的痴,不比世间闲草木,丝丝叶叶是绫罗。
  话说锦绣带着太虚真人从南海将云兮带出来后,又随在身后行到了吴王宫,眼见着云兮没有半点犹豫就投入到冥府时,她其实有些不安。
  因为不安她便开始头晕,一不留神竟从云头上栽了下去,幸好太虚真人眼疾手快地将她给捞了上来,又捻着胡须认真替她把了把脉后,神情凝重道:“丫头,你有喜了。”
  锦绣喜忧参半,赶回东山家中焦急地等待白泽回来。
  这日白泽从集市里买了许多新鲜食材回来,一进门见锦绣呆呆地坐在桌边,连忙道:“是不是饿了?我去做菜去,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锦绣的眉间有丝淡淡的忧虑。
  白泽疑惑地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没生病啊,怎的胃口不好了?要不我加点酸梅汁进去开开胃?”
  锦绣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想吃酸的?”
  白泽正准备取酸梅汁的手顿了顿,回头小心地问:“难道不是?那就吃点辣的,也开胃。”
  锦绣一张脸都仿佛揪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也想吃辣的?”
  “那就做一个酸辣汤。”白泽忙碌起来,“再做一个千张烧肉怎么样?”
  锦绣将白泽一把拉住,“哇”地一声哭起来。白泽有些慌,赶紧放下手中的菜过来:“这出了什么事了?严重么?”
  锦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往白泽身上抹,一边哽咽道:“太虚真人,就是云兮秦青的师父给我把了个脉,说我…我有了。”
  “哈?!”白泽喜上眉梢,“你说的可是真的?”他大笑起来,抱着锦绣乐个不停,“这么好的事高兴还来不及,你哭什么呢?”
  锦绣继续哽咽着说:“你我一个是龙一个是人,生下来的会是什么?”
  白泽挠挠脑袋,道:“小龙人?”
  这一夜,白泽失眠了。自己将要当爹,他喜不自禁,开始想着下一步要做的每一件事。比如要去买一张小摇床,比如做一只小竹马,到集市上扯些最软的布料做小孩的衣服,对了,还要给锦绣带些补品,集市上的食材有些不够新鲜,他可以到山上亲自挖点野菜,顺便再砍些竹子回来做竹马。
  心有所想第二天便起的尤其早,看着身边依然熟睡的锦绣,他不禁宠溺地在她脸颊上吻了吻,锦绣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白泽笑起来,幸福,不就是如今这样么,与她朝朝暮暮,将来再共同生一个宝贝,夫复何求。
  白泽先去了趟山下的集市,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布料都买了个齐。经过首饰店门口见掌柜的正在打制一支新的发簪,白泽觉得这支发簪很别致,但是配锦绣的话又少了些活泼与妩媚。白泽走进店中,向掌柜的建议道:“这里能不能嵌一颗粉
  色珍珠,这里呢打的有些粗糙,再添些流云一样的花纹您看怎样?”
  掌柜的停下手中的活计,拿着簪子端详了半天:“有点难做,我这模子都定好了。”
  白泽掏出银钱递过去:“这样好了,您将这个半成品卖给我,回去我自己打制。”
  买了布料和簪子的白泽兴冲冲地去了东山。因为心情愉悦干起活来也尤其卖力,不一会儿便砍了几根竹子挖了一大包新鲜野菜。正准备往回走时,兜里揣着的簪子掉了出来,掉在石块上又被弹了出去,径直落到了崖壁中央。
  白泽探头看了看,心中有些懊恼,想了想便开始向崖壁下爬去。好在有惊无险,白泽顺利地拿到了簪子,他吹了吹上面沾染的尘土,高兴地重又揣入怀中。
  沿崖壁往上爬的一路顺利很多,就在白泽还有一步之遥时,脚下的一块石头突然一松,白泽一个不留神,向悬崖下重重坠去…
  冷,很冷。如同在冰寒之水中浸泡,他不能呼吸不能说话不能动弹。
  而且,他感到了撕裂般的疼,而这种疼也在渐渐远去消失,到最后他竟连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辰,四周漆黑一片。白泽挣扎着站起身来,晃了两晃觉得似乎可以走上几步,他努力适应了一下在黑暗中视物,觉得勉强能看清眼前的路方才迈开脚步。可是白泽才刚刚迈出两步便察觉到不对劲。
  地上还躺着一个人,与他穿着同样的衣服,长着同样的面容,那是另一个白泽
  ,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白泽。白泽的心头升起一阵恐惧,莫非自己已经死了么?
  远处晃过来两个身影,一黑一白,走到近前拿了锁链就要锁人。白泽躲了一下,问道:“二位可是黑白无常?”
  那两人用手摸了摸拖在衣襟前的长舌,面面相觑道:“怎么我俩的样子不像么?”
  “我死了?”白泽的心开始一寸寸地荒凉起来。
  “是啊,要不我俩没事跑山上来干嘛?”黑无常语重心长道,“我们能体会你的心情,尤其像你这种意外之死,其实很难接受是吗?其实还有很多未了心愿是吗?”
  白泽凄然道:“我家娘子刚刚有了身孕,我今日出来采买,又给她挖了野菜准备回去给她做个汤,还砍了几根竹子打算给我未出世的孩儿做一只竹马…”他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还有那么多事要做,我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白无常也唏嘘起来:“真是惆怅的很,我们还可以再缓你七天时间,这七天内你虽以人形出现,但实际仍是鬼魂,不能完全像活人一样生活,你抓紧将你要交待嘱咐的事情做好,七天之后我们再来拘你。”
  白泽将大大小小的东西背回家时,屋内还亮着灯,锦绣托着腮坐在桌边打盹。
  白泽突然间很心疼,正想要把锦绣抱上床去,锦绣却醒了。
  她甫一睁眼,立刻清醒过来:“怎么这么晚才回?呀,衣服怎么也破了,出什么事了?”
  白泽一边躲一边道:“没事没事,就是在山上迷了道,又摔了一跤,所以回来晚了。”
  锦绣拉过他来:“哪儿受伤了,给我看看。咦?你的手怎么冰凉冰凉的,莫不是生病了?”
  白泽有些尴尬,将手缩了回来:“山上露水深重便觉得冷,一会儿便好。”
  锦绣仍是疑惑:“都初夏了,怎的还觉得冷…”
  白泽忙不迭地转变话题:“好饿,娘子可给我留了饭?”
  锦绣这才回过神来:“留了,我给你去热一热,都是你爱吃的,你得全吃完。”
  白泽拦住她:“你有身孕先去歇息吧,我自己去弄。”见锦绣不放心又补充道,“我一定全吃完。”
  如今的白泽其实已经完全没有了味觉,以往最爱吃的饭菜吃进嘴里也如同嚼蜡,他仍是一勺一勺虔诚地全部吃进了肚里,不曾想魂魄与常人大为不同,吃完以后白泽便觉得五内翻腾,转眼之间刚刚吃下的食物吐了个干净。
  白泽紧张地看了看里屋的锦绣,见她已安然睡着方才放下心来。望着锦绣熟睡的脸庞,白泽的心里涌上阵阵酸楚,七天,那么短,他本以为,自己陪着她至少也有几十年,可如今竟要天人两隔了。
  第一日。
  锦绣醒的很早,醒来的时候看见厨房的炉子上正煮着小米粥,香气扑鼻。一旁
  的桌上已拌好了新鲜的野菜。
  白泽却不在。
  屋后有“叮叮当当”的响声,锦绣探头一看,见白泽正专心致志地打造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她奇道,“看上去像一匹竹马。”
  白泽回头看见她,露出温暖笑容:“怎么不多睡会儿?”又看了看手中的竹马,“给我们将来的孩儿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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