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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摇摇头,带着几分酒意,张九龄离席而去,他没有把话给江鱼说清楚。如今的江鱼,不过是还沉浸在自己孩童时梦幻中没有清醒的大孩子罢了。只是,张九龄却也来不及对江鱼说完这些话了,没过多久他就因为自己保荐的一名御史的案子受到牵连,被李隆基贬出了长安,再没有多久,张九龄病死异乡。自此大唐朝中再无一个中正耿直之人,再也无人能和李林甫抗衡。最后好容易出来一个分弱了李林甫权势的,却也是杨钊这个更加不堪最终惹得天下大乱的货色。
  呆呆的看着张九龄踉跄远去的背影,江鱼低声嘀咕道:“我自然知道我要什么。唔,公孙在哪里?鱼爷我今天决定了,今年么,鱼爷的最大目标就是让公孙从我的师妹变成我的娘子,呵呵呵,哈哈哈!”他‘嘿嘿’的奸笑了几声,猛的跳起来,满御花园的去找公孙氏。
  恰这时,花园内灯火突然同时熄灭,只有龙池中有紫幽幽的光影透了出来。渐渐的,一座镶金嵌玉极其华美的舞台自那龙池下升起,舞台正中有一个直径丈许的大玉盘,玉盘正中伸出了一根弯曲的金色花茎,花茎上顶着一朵方圆三尺的纯金莲花,莲花上,杨玉环杨贵妃正摆出了一个极其优美的姿势,身上七彩的霓裳随着一阵自水阁上吹来的大风而飘然飞舞。
  ‘霓裳羽衣曲’,李隆基亲自作曲,由杨玉环完美演义的绝世之舞。金莲上,杨玉环舞出了天魔之姿,金莲下舞台上,数十名舞女飘然随着那乐曲且歌且舞,歌声飘摇好似那夜间的幽灵清唱,让人神思撼动、魂灵儿都好似要飘去九霄云外。香风渐渐自那舞台上飘散,帷幕上几个极大的布兜突然敞开,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花朵轻盈的飘落,李隆基在水阁中兴奋的拊掌大笑。
  抬起手来,江鱼接住了一朵花朵,那是用丝绢剪裁成的鲜花,花心中还镶嵌了一点金豆。李隆基在那水阁上放声笑道:“诸位卿家,各自戴起一朵绢花,和朕同享这太平之乐。”他拈出了一朵绢花佩在胸口,那绢花的花蕊处有一点精芒闪烁,李隆基的这朵绢花的花心处,却是用丝线扎了一颗硕大的红宝石。旁边李林甫等人纷纷戴起一朵朵绢花,花蕊中分别是各种珠翠宝石,那光芒流动,无比的富丽堂皇。
  舞台上,金莲中,杨玉环突然雀跃而歌,她的霓裳袖子里,飘散出无数金色的蝴蝶。那是用极薄的金箔剪出的蝴蝶,随着杨玉环的长袖飞舞,蝴蝶一只只的飞出来,在袖风的鼓荡下,这些极轻的蝴蝶能随风飞出十几丈外才飘然落下,就好似真的蝴蝶在飞舞。四周灯火大亮,这些蝴蝶发出明亮的金色光芒,一点点金光盘绕着杨玉环,让她绝美的容颜上增添了一片片一闪即逝的光彩,富贵华丽有如神人。四周的舞女同时放声歌唱,大袖挥动处,一片片红花、绿叶飘逸而出,追随着那些蝴蝶飞出了老远。此情此景,就有如春季百花盛开,蝴蝶在那花丛中嬉戏飞舞,充满了无边的生机生气。这些红花绿叶也都是以极品丝绸剪成,于华美中平添了极重的奢靡。
  一只金蝴蝶飞到了江鱼的脸上,撞得他的脸有点发痒。随手抓下那金蝴蝶,将附近飞过的十几支金蝶飞快的抓进手里捏成了细细的金粒子,江鱼将十几颗金粒子捏成了一颗小小的金珠,用手上下掂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呵呵,好阔气,贵妃娘娘一支霓裳羽衣舞,起码要丢掉十几两黄金,唉,这些黄金送给我岂不是好?”
  那厢里,一众臣子又在李林甫的带领下山呼‘万岁’,恭祝大唐朝的江山万万年,恭祝李隆基的龙体安康万万年。江鱼看着高高在上的李隆基还有李林甫,看着李林甫那对美丽的丹凤眼,心中突然想到了张九龄给他说过的话,不由得心头一阵的憋闷。“开玩笑,这张九龄老头儿是疯癫的,莫非我江鱼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要理他。大哥已经成了宰相,日后我们兄弟的荣华富贵,正是绵延不绝的。”
  只是,御花园中的气氛,突然变得让江鱼有点窒息,他脑子里莫名的响起那日自己自废所有道行神通时的感悟,‘弓箭的奥义,在于自由,不受任何拘束的自由,就好似风一样,就好似云一样,在天地间自由飞翔的自由’。
  耸耸肩膀,江鱼低声嘀咕道:“难道我如今不自由么?我不也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唉,一定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我才这样疑神疑鬼的。没办法,谁叫我这个道门的大功臣,不过两天的功夫,就被赶出了道门呢?还差点被废掉了全部的修为,飞英子老道,咱们走着瞧。你不要一个人被我碰到,否则总有你的苦头吃。”喃喃自语了几句,江鱼突然看到龙池的对面,公孙和白霞子正在手持鱼食在池边和两条鲤鱼嬉戏,而几名公子哥殷勤的在旁边伺候着,江鱼不由得心中一阵的无名火起,迈开大步就往那边跑了过去。
  刚刚跑出十几步远,江鱼耳朵里传来清晰的佛号声:“南无阿弥陀佛,江道友可否暂留云步?”
  猛回过头去,江鱼看着远远的站在后面一个僻静阴暗的角落,站在一株梅花树下的大善智和大威势,不由得眼角一跳。寻思了一阵,江鱼缓步走过去,朝两个和尚冷声说道:“找我作甚?吐蕃普陀珞珈门外的事情,还没和你们计较,你们又想要做什么?还有,不要称呼我为道友,请叫我威武侯,我已经被驱逐出了道门,你们耳目灵通,还有不知道的么?”
  大善智微微一笑,合十道:“南无阿弥陀佛,此次来,不是因为江道友道门护法的身份,而是因为江道友大唐左骁骑卫大将军、捕风营将军的身份。”他合十行礼,旁边大威势则好似演双簧一般说道:“南无阿弥陀佛,捕风营的职责,应该是追捕地煞殿、天欲宫一干妖人罢?若是贫僧师兄弟发现了他们的蛛丝马迹,不知江道友可否有兴前往一探?”
  眼珠瞥到左边看了一眼大善智,瞥到右边看了一眼大威势,江鱼嗤嗤的笑起来:“若是那两个门派的妖人,我江鱼很有兴趣去立一份功劳。但是呢,如果事情和阿修罗宗、乾达婆道有关的话,可就不要怪我江鱼临阵退缩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江鱼昂着头悠然说道:“不在其位,不司其职,我已经被废除了全部功力被赶出了道门,哼哼,有些事情,我可是没那本事管啦。”
  两个老和尚相视一笑,似乎都习惯了江鱼的无赖脾气,大善智微笑道:“如此甚好,江道友请随贫僧来。”他微微合十行礼,示意江鱼跟上他和大善智。江鱼耸耸肩膀,随手朝不远处正抱着一头烤乳猪放怀大啃的白猛打了个招呼。白猛用袖子擦了擦油腻的嘴唇,随手将那乳猪丢开,拉上了龙一等一干妖怪,紧跟了上去。十几丈外一丛正在高谈阔论的世家门阀的代表中,突然一名贵妇人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嚎叫,一个油腻腻的被啃了半边的猪头正好摔进了她的怀里,吓得她身体一软,晕倒在地。
  龙池对面,正笑着逗弄那两条鲤鱼,眼角余光却一直在注意江鱼动静的公孙拉了一下白霞子的袖子,两女快步摆脱那几个纠缠她们的公子哥,快步朝江鱼他们追了过去。那正和一干兄弟姐妹在一起敷衍的李亨,看到公孙、白霞子这等诡秘的行动,不由得兴致被引了起来,他摸了摸腰间百宝囊中江鱼赠送给他的一张大弓,找了个更衣的理由甩掉了几个一脸谄媚巴结的兄弟姐妹,一溜烟的窜了出去。江鱼身边的一伙人中,只有玄八龟被一干文臣围着,刑天倻在和诸部、衙门里的那些中层官员拉着近乎,这才没有跟过去。
  今夜的兴庆宫内到处灯火辉煌,一队队铁甲士兵往来巡视,更有禁宫内那些练武的太监三五成群的在屋檐墙头上施展轻功飘然而过,禁宫内真的是水泄不通。大善智、大威势、江鱼他们却不是寻常人,大善智只是用了个普通的障眼法,就让三人太太平平的穿过了一队队护卫,走向了禁宫深处。大威势的耳朵尖,听到了身后不远处传来的细微的脚步声,急忙扭头看去,却看到江鱼的一干属下都紧紧的跟了上来,不由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当他看到当朝太子李亨居然也是身形飘逸好似行云流水般转了过来,脸上的惊容更甚。
  李亨朝大威势合十行礼,脸上满是嬉皮笑脸不正经的笑容。大威势冷哼一声,眨巴了一下眼睛,脚下加快了步伐。他心中诧异,不知道江鱼是如何把李亨也勾搭进他的小团伙中的。从李亨的步伐上大威势敢肯定,李亨的身手绝对不是所谓的先天级武林高手所能比美的,他根本就是修道有成的修道士,而不是寻常的武人。想到这里,大威势不由得开口道:“江道友,贫僧有一事不明。。。”
  摇摇头,江鱼说道:“不要称我为道友,我早就不是道士啦,你称我施主倒还好,我不介意给你们和尚庙里捐几斤香油钱。但是道友二字,却是再也不用提起了。”瞪了大威势一眼,江鱼嘀咕道:“伤心啊,我为道门忠心耿耿作出了多少贡献,结果却是过河拆桥啦,来了一个不知所谓的青阳公子,哼哼,居然废了我所有修为赶我出门,天理昭昭啊!”不自觉的,江鱼也学会了凤羽的口头禅。
  一声冷哼,凤羽从江鱼背后探出头来,她‘嘎嘎’叫道:“你们这是去干什么?去偷皇帝的酒喝么?呵呵呵,皇宫的酒窖不往这边走啊?你们走错路了罢?”话刚出口,凤羽就猛的闭上了自己的嘴,眼珠子滴溜溜无比奸诈的瞥向了中人。后面李亨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他喃喃自语道:“昨天那管酒窖的老太监才哭着喊着要自杀,今天团年宴的美酒都差点没凑齐,莫非?”
  凤羽化为一道青光,快得无法形容的回到了江鱼身上,江鱼默然良久,无奈道:“太子殿下,保住那老太监的一条性命罢,挺,挺无辜的。”
  说话间,众人脚下步快,已经到了一间漆黑阴森的宫殿外。狂风卷着大雪‘唷唷’的从那宫殿上空掠过,偶尔有瓦片落地摔碎的声音传来。不知道哪里有猫儿被冻得苦了发出的‘喵喵’声,又细又尖的猫叫声在这漆黑寒冷的夜里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殿外院子里几株大菩提树迎风发出‘哗啦啦、哗啦啦’的声响,殿内只有一点儿昏黄的灯火摇曳,黄色的灯光将那菩提树的枝条阴影映出了老远,好似无数只手在殿外的雪地上胡乱的抓挠,好似要抓住点什么。
  大威势低声颂唱了一声佛号,缓缓的走进了院门。白猛、龙一他们个头太高,进门的时候一不小心一头杵在了门框上,将半边门檐上的瓦片都撞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响声。殿内立刻传来了女子惊恐的说话声,嘀嘀咕咕的好死在说什么‘娘娘回来了’之类的鬼话。过了一会,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叫另外一个女子出门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另外一个女子则是极其不情愿的争了几句,却被那女子说得动了。
  “放翻她们!”江鱼低声下令。白霞子会意,手一扬,一缕奇香裹在一丝劲风中穿过了那有灯火闪亮的房间的窗纸,听得两个女子长长的打了一个呵欠,‘咕咚’两声翻在了地上。江鱼朝两个和尚看了一眼,低声骂道:“半夜三更的领我们来这里干什么?这里都像是要闹鬼的,莫非你们和尚捉鬼不成,要拉我来帮忙不成?丑化说在前面,我可是一点儿神通道行都没有啦,就一身蛮力。”
  李亨却在旁边开口了,他低沉的说道:“两位禅师,这里是昔日惠妃娘娘的寝宫,惠妃娘娘死后,父皇一直不许人住这里,你们来这里,却是为了何事?”李亨深深的注视着两个和尚,说道:“看这情形,两位禅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罢?”
  大善智微微一笑,点头道:“太子说得极是,贫僧师兄弟已经来这里好几次了。今日既然太子也在,就正好不过。请诸位随贫僧这边来。”大善智手上禅杖一摆,一蓬金光闪烁了一下,疏忽一闪已经到了宫殿后面,一道佛门降魔禁制已经将整个寝宫笼罩得严严实实。大威势则是在旁边结成了佛门不动狮子印,站在门口低声道:“师兄,你领江道友一行人去看看那里,我在这里守着。”
  大善智点点头,领着江鱼他们一行人悄然到了那寝宫内,推开了一扇房门,到了当年武惠妃的卧房。卧房内一切的装饰都还是按照当日武惠妃生前的模样放置,看那所有的器具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显然日常都有人来清扫。江鱼他们一进这卧房,却是齐齐心头一跳。修炼望月宗锻体法门的李亨、公孙氏还没有什么反应,一干妖怪却是同时抽了一下鼻子,惊讶道:“好深的鬼气。”
  “嗯,是,好深的鬼气。”大善智走到屋内那宽大的凤床边,手臂一用力,将那床整个举了起来,他禅杖上一轮金光透出,他指着那床板下说道:“江道友,还有太子殿下,请看这里。”武惠妃的床板下,被人以鲜血刻画了几个诡异绝伦阴气森森的符咒,这符咒自有藏匿自身的功用,若非大善智以佛门法术发出佛光照耀,寻常人却也看不出这床板上有这符咒。
  如今受金光一照,那几个符咒上发出一阵阵细细碎碎的鬼哭声,一缕缕粘稠好似墨汁极臭的黑烟从符咒上飘散。黑烟在空气中组成了一个个狰狞可怕的鬼脸,张开大嘴作势要扑向大善智。只是大善智身上佛光湛然,这些鬼脸哪里敢靠近?
  李亨惊呼道:“惠妃娘娘是被人?”
  江鱼皱起了眉头,大善智则是凝重的说道:“咒杀的。这符咒所用的人血,贫僧师兄弟这几日以秘法搜寻,却找到了当日三位王爷的墓葬中。显然是三位王爷用自己的血着人施加如此恶毒的诅咒,原本想要咒杀惠妃,谁知,谁知他们却先人而死。他们死后这几道符咒受那死气触动,这才追走了惠妃的性命。”
  缓缓放下凤床,大善智扭头对江鱼道:“江道友,你曾经被魔道中人两次伏杀,可有此事?”
  “是又如何?”江鱼眯起眼睛悠然说道:“我也知道太子和鄂王、光王似乎和某些魔道中人有染,可是三王既然死了,呵呵,这事情,还怎么追查下去?莫非大师你有天大的神通,能够将三位王爷自那九幽之中又追回来不成?”江鱼虽然是开玩笑,可是李亨的脸色却变了,他凶巴巴的瞪着大善智,若是大善智敢说他能让三王还阳,怕是李亨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江鱼却又说道:“再者,我捕风营追捕的对象是天欲宫、地煞殿的妖人,却不是阿修罗宗、乾达婆道的魔修,大师可千万不要搞错了。大师若是力有不逮想要找人帮忙诛杀这群魔修,还得找道门的诸位前辈高人呀?比如说,如今长安城中风头最劲的,青阳仙长?”
  摇摇头,大善智说道:“此事正和天欲宫有关。江道友被逐出道门的事情,贫僧却也有所知闻,若是要对付那两道妖魔,自然是找道门中的道友出手,可是,江道友以为,在惠妃的床下刻上这符箓的,会是那两道中的魔修高人么?他们可否会自降身份,钻进一个妇人的床下,行此鬼祟的勾当?”
  江鱼的精神一下子就来了,他亲热的抓着大善智的手笑道:“大师所言极是,对得不得了呀,唔,可否问大师一句,那内奸是谁?”
  大善智凝重的点头,沉声道:“当日惠妃身边有一名女官叫做碧娘的,如今她已经是杨贵妃身边的女官。贫僧曾远看过她一眼,从她的体态风韵以及她眉目见流露出的一丝异相,可以确定她乃是天欲宫的弟子,专修的乾达婆道秘传的咒杀秘术。”大善智冷声道:“世人都知乾达婆道迷魂之法、御兽御灵之术妙绝天下,可是谁知道乾达婆道的咒杀秘法更是玄妙莫测,让人防不胜防?”
  李亨突然说道:“宫内有袁天师时时坐镇,他为何没有发现这碧娘的异常?唔,敢问大师如何只是看她的面相,就知她是妖人弟子?”
  赞许的朝李亨点头微笑,大善智沉声道:“说句冒犯的话,袁道友钻研那星移斗转之术,气运命相之道远超贫僧师兄弟,但是对于降妖除魔的神通,他却稍逊了一筹。”脸上突然有点尴尬,大善智叽叽咕咕的说道:“再者,袁道友平日里只在观星楼上打坐调息,看天下的气运术数,贫僧师兄弟却是早盯上了这些在长安城中出没的魔道妖人,这禁宫么,也偷偷的出入了好几次,袁道友根本发现不了碧娘的可疑之处,贫僧却是一望得知她修习的乃是咒杀之道――凡是修炼咒杀之道的女子,眉目间有一缕黑红色的邪气,这是万万不能掩饰的。”
  “哇,你们两个老和尚经常偷偷的半夜三更的摸进禁宫啊?哪位娘娘的容貌更美丽啊?”江鱼在旁边突然叫了一声,李亨的脸色一时间难看到了极点,大善智气得直咧嘴,看着江鱼半天没得话说。
  一时间房间内沉寂了好一阵子,大善智这才讪讪的说道:“江道友说得哪里话?贫僧师兄弟怎能作出那样的事来?这次请江道友前来,无非也就是告诉江道友,如今长安城内潜伏的魔道妖人越来越多,万万不可放松了提防之心。”
  点点头,江鱼沉声道:“老和尚有心了,这件事情,我知道怎么做。走罢,趁着宴会还没结束,赶过去还能再喝几杯酒。诶,公孙、三尾,你们刚才在龙池边干什么呢?”他有点吃味的看了两女一眼,当先走出了寝宫。
  大善智在后面猛的叫了一声:“铲除碧娘,江道友一定要小心呀,太子既然和魔修有染,太子身亡,魔修却在。也许,大概,那些魔修如今还和曾经太子府上的某些人纠缠在一起呢?江道友可千万不要作出打草惊蛇的事情。”
  “嗯?”江鱼心头猛的一跳,他回头深深的看了大善智一眼,大善智看着江鱼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了亲切却又带着点古怪意味的笑容,好似他带了一张笑容可掬的面具。江鱼念头一转,当初和太子走得近的人,杨洄是不可能和魔修们凑在一起的,他是武惠妃安插在太子身边的一颗钉子。那,和太子走得近,却又符合那些魔修们的条件,值得他们去勾搭的人,还能有谁呢?那些世家子弟?柴风?不会罢?他的妹妹可是和青阳公子勾搭成了一对儿的,他怎么傻也不会和魔修厮混在一起罢?但是,若是他有把柄在人家手上呢?
  倒吸了一口气,江鱼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寝宫门口的大善智,老和尚笑得益发的灿烂了。这老和尚不会是想要通过自己和青阳公子的仇怨,来搞出什么是非罢?江鱼本能的想到了这一点。行出寝宫院门的时候,江鱼突然对守在门口的大威势低声问道:“老和尚,最近几天怎么不见你们的华逻小和尚露面了?他上次差点没宰了我,我可记得他的好处哩!”
  大威势嘿嘿道:“江道友,你不会是华逻祖师的对手,你们的实力,差得太远啦。如今华逻祖师率领本寺诸多护法僧都在吐蕃和他们当地的法师们争斗哩,哪里有空来和你计较?”他眯着眼睛看着江鱼,小声说道:“江道友可有兴趣入我佛门?本门最是公平不过,万万不会有青阳公子这样的小人为难江道友。”
  面容一冷,江鱼迈步就走。他在心里骂道:刚刚脱出漩涡,我还要自己卷进去不成?入你佛门?当我傻了?入了佛门,我身边这些娇滴滴的大美人儿怎么办?大哥他还不得把我打死么?
  大威势看江鱼不说话,还以为他起了这份心思,急忙传声过来:“江大人,对你可以网开一面呀,你入我佛门,却可以不守我佛门戒律哩。”
  江鱼伸出一只手往背后摇了摇,只是不吭声。一行人走出了老远,江鱼这才说道:“太子师弟,这碧娘的事情。。。罢了,还是我来做罢。皇上如今宠爱杨贵妃,若是你说她身边人的坏话,可能你会招惹麻烦。嘿,总不能让你沦落到当日惠妃娘娘还在时,李瑛的那个下场。”
  李亨轻轻点头,露出的冷傲的笑意:“只是,我却不是那样好欺负的。师兄,我这不是有你在背后支持我么?”
  两人相视而笑,领着一行人快步回到了御花园。
  刚到那花园中,就看到青阳公子带着柴风,身边跟了神气飞扬的杨钊,正在那里对着玄八龟指指点点的近乎训斥的喝嚷着。只听得青阳公子在那里喝道:“诸位万万不可听玄八龟这小老儿胡说八道,上古文字?嘿嘿嘿,简直就是笑话,他能有多少年纪?他能见过上古的文字么?在我道门典藏中,凡是有上古文字记载的典籍都散失了,他一个糟老头儿,能懂得什么上古文字啊?”
  柴风咬牙切齿的指着一脸木然的玄八龟喝道:“你欺世盗名,那些字都是你胡诌出来骗人的。玄八龟,你若是有这么大的学问,你还要向诸位臣公借那些古籍作甚?你连几万年前的事情都知道,怎会不知道最近几千年的事?”
  杨钊在旁边阴恻恻的打圆场:“青阳公子,柴公子,玄老人家他也不容易嘛,就算是编造的,对着那些钟鼎铭文他能编造出这么一篇篇锦绣文章,也是他的本事嘛。玄老人家的学问,还是有的,只是没有吹嘘出来的这么大就是啦。”
  玄八龟摇摇头,看着四周沉默一片的文士,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背着两只小手,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摇摆的走出了人群。
  青阳公子却不肯放过他,他面上凶气晃过,从背后狠狠的一脚点向了玄八龟的后心要害。他沉声笑道:“老头儿,不要急着走啊。。。啊呀。”
  江鱼恰时赶到,他几步就闪到了玄八龟身后,用自己比那金钢还要坚硬数百倍的膝盖狠狠的和青阳公子的脚尖碰了一下。青阳公子眼珠猛的瞪起来,眼珠子差点没跳出了眼眶,他‘嗤嗤’的抽着凉气,右脚不断的哆嗦着,半天不敢落地。他只觉得这一脚好似踢到了铁板上,几根脚趾骨差点没被震成粉碎,饶是他有一身的修为,却也挡不住那钻心的剧痛。
  看着气极败坏的青阳公子,江鱼冷兮兮的带着几分鬼气的说道:“做人不要太过分,否则迟早天打雷劈会倒霉的。”江鱼恨急了青阳公子,那声音飘忽不定沙哑冰冷的,好似黄泉最深处的幽魂施加了最恶毒的诅咒。
  青阳公子身体微微哆嗦着,凑到了江鱼身边,凑在他耳朵边低声嘀咕道:“天打雷劈?是你罢?你知道为什么你蓬莱三仙宗的那帮师长那天不帮你说话么?你知道么?因为啊,中原道盟一百年更换一次盟主大位,半个月前,我的同门师兄接掌了盟主的位置,你认为,你能赢得过我么?你们这群下贱的蝼蚁一样的凡人,你会死得很难看。”
  青阳公子兴奋得浑身直哆嗦,他无比快意得说道:“我诅咒你,你会以世上最难看的死法死掉,死得凄惨无比。你身边的那两个美人儿,公子我就不客气了?嗯?不要感谢我,帮你照顾这两位美人,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阴沉的看了青阳公子一眼,江鱼转身就走。
  同样阴沉的看了江鱼一眼,青阳公子悠然一笑,拉过了柴风,低声的吩咐起什么。
  柴风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他微微点头,脸上充满了快意的恶意的微笑。
  第九十六章 横插一刀(10236)7.1
  灰沉沉的彤云消散,寒风也筋疲力尽弱了下来。许久不见的一轮红日托在天空,懒洋洋的光芒照在长安城那一层层整齐的瓦顶、城楼和大街小巷上,给这白皑皑一片的城市镀上了一层温和的红光。难得的大好天气,到处都是出门游玩踏雪的人,公子哥们骑着快马、攀着强弓、手臂上架着鹰鹞等物,领了一干小厮兴致勃勃的出城雪狩,找那些倒霉的獐子野兔的麻烦,一个个兴奋得呼朋唤友大声吒呼,好似要上战场般兴奋得满脸红光。有那豪门富户肚大腰圆的狼闶人,驾了马车带上几个小有姿色的伺妾出门游玩,却也自得其乐。
  大街上人流极多,可是随着一声锣响几声净鞭,大街上熙攘的人流都避开向街道两边,有人更是匍匐在地磕头不已。香烟习习,喝道声声,一大队人马簇拥着几乘龙车凤驾直往城外行去。江鱼身披战袍,上身穿了一套半边儿的掩心甲,那成龙头吞口的半边黄金甲堪堪护住了他的左肩和心口部位,骑着一匹异常高大的骏马,一马当先在那队伍前方开道。他身前有两百名身披黑甲的捕风营军士,身后是五百名花营的簪花郎,穿戴了全套甲胄的白猛、龙一几个块头极大的妖怪瞪着大眼晃动着粗壮的身板步行跟在他身边,白猛手上拎了个半人高的铜锣,走几步就重重的敲那铜锣一下,惊得路上行人纷纷避退。
  再后面则是一干宫里的太监小黄门,一溜儿都骑在马上,簇拥着李隆基和杨玉环的坐驾。坐驾的后面是近千名羽林军的士兵,枪戟如林,在那阳光下发出熠熠光彩。大队人马在长安城招摇过市,将百姓们惊扰了一顿后,径直出了城门,往骊山方向去了。
  李天霸骑着一头毛驴般瘦弱但极其精悍的小马,马鞍后面托着他那两柄数百斤重的八棱紫金锤,‘呼哧呼哧’的追上了在前方引路的江鱼。他喝骂了几句让前方的士兵让开了一条道来,凑到了江鱼身边,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水,谨慎的看了看左右,朝江鱼低声嘀咕道:“果然不错,贵妃娘娘身边的那个碧娘眉心中有一缕粉红带黑的怪气,嘿,看来她是天欲宫的余孽那是不会错的啦。该怎么办呢?找个借口把她弄进花营大牢里蹲着?或者,干脆找个机会把她给干掉?这种妖人,怎能让她留在皇上的身边?”
  弯下腰,江鱼对李天霸低声说道:“二将军,谨慎,谨慎。大将军不在长安,你难道就不知道派密探先去查探清楚,惠妃娘娘死后,是谁把碧娘调去贵妃娘娘身边的么?宫里有宫里的忌讳,自己主子死了,这些女官要么发配出宫要么被打入冷宫,怎会让她又去贵妃娘娘身边办事?”
  吧嗒了一下嘴巴,李天霸眨巴了一下眼睛,拍了一下小马的脖子,又调头往后面奔去。他跑到后面几个袖口里绣着紫牡丹的簪花郎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正要跑回江鱼这里,后面李隆基的车驾上,李隆基揭开了车窗帘子,大声叫了李天霸一声。李天霸呆了呆,忙策骑赶了过去,凑到了那车窗边。李隆基看着李天霸大笑起来:“二将军,你今天怎么总是跑前跑后的?平日里不见你有这个毛病啊?有什么事情么?”李隆基若有所思的看了江鱼的背影一眼,低声问道:“是不是又有什么麻烦事情了?唔,可不许惊扰了贵妃,知道么?”
  呆了一下,李天霸苦笑着点点头,低声说道:“臣,尽力而为罢。这事情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过,若是陛下一定要知晓,臣却也正好说给陛下知道。”他偷偷的瞥了李隆基一眼,寻思着,武惠妃是被人咒杀的事情,还是最好告诉他来得比较好。
  果不其然,李隆基伸长了耳朵,示意李天霸压低了声音将事情告诉他。于是,李天霸一五一十的将大善智、大威势两位在武惠妃的床板下发现了追命的符咒,两个老和尚带了江鱼去武惠妃的寝宫查看无误,确认了武惠妃是被人咒杀的事情给说了出来。一席话听得李隆基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逆子,死有余辜,逆子!这,这。。。告诉江鱼,这事情一定得给朕查一个水落石出!皇宫内都能行那诅咒之术,简直。。。”李隆基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天下君王最忌惮的,不就是这种事情么?简直就是防不胜防啊。
  应诺一声,李天霸说道:“这是为臣的本分,自然要给陛下查一个水落石出才好。只是,这事情说不得还得请袁老天师、李老天师两位请人出手才是。否则,若是那些妖人背后的靠山出现,怕是臣等制不住他们。”
  听得这话,李隆基不由得展颜一笑,他笑吟吟的说道:“江鱼不是道门的护法么?着他去请道门的诸位仙长出手岂不是正好?”
  呆了呆,李天霸苦笑起来:“可是,皇上,江鱼他已经被逐出道门啦?这事情,原本想要禀告您的,可是您最近不是在忙着和贵妃娘娘谱写曲子,不许咱们拿这些烦心事来打搅您么?”李天霸又把江鱼被驱逐出道门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听得李隆基是面色一阵变幻,最后两条眉毛紧紧的蹙在了一起,不断的拈动长须,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荒唐,这道门的护法,可是这样就轻易更换的么?那青阳公子的为人听你这么一说,却是不甚如意的,若是他们作出什么事情来,岂不是连累了朕?”李隆基的脸色很是难看,他挥挥手,若有所思的说道:“既然是这样,朕却明白了。等会朕手书一道谕旨,你派人拿去给两位老天师,着他们配合查清这次的事情。”李隆基的头缩回了车里,过了一阵递出了一份黄绢。李天霸接过黄绢,指派了几个簪花郎拿了谕旨,匆匆的调头赶回去长安城。
  骊山汤泉宫,自山脚起一层层高大华丽的宫殿直修到了山顶上。入冬前骊山曾经动过一次很大的工程,从各地移植了无数的古木奇木过来,如今树下依稀可以看到一个个土堆露出斑驳的土色,正是当时工程留下的痕迹。片片宫殿隐藏在如云的参天大树中,宫殿群里有大片大片的蒸汽升腾而上,让这骊山汤泉宫有一派仙人仙宫的神秘宏大的气象。大队人马行进中,路边树林里时不时跑出几头呆愣愣的大鹿,一个个站在路上丝毫不畏惧的看着江鱼一行人,直到白猛大力的敲打了几下铜锣,那锣声才将这些鹿吓走。只见树林里飘下一片片树梢头积着的雪粉,这些鹿却是跑得远了。几头被冻慌的兔子也受到锣声惊扰,‘腾腾’的从雪地上跑过,却被大队人马所惊吓,两只兔子一头撞在了树桩上晕了过去。
  后面杨玉环正好在车驾中看到了两条兔子的蠢样,不由得娇声笑起来:“守株待兔,世上居然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她开心的笑,李隆基也陪着笑起来,坐在车驾前赶车的高力士也发出了尖锐的笑声,队伍中顿时笑成了一片。
  江鱼和李天霸约束兵马,护送李隆基一行人往汤泉宫的正殿行去。一路上只见路边溪流中奔涌的都是翻开的热水,腾腾水汽不断的蒸腾起来,空气中有淡淡的硫磺味道。李隆基挽着杨玉环的手,缓步前行,他指点着四周一一介绍道:“爱妃,这汤泉宫,朕数月前刚刚命人全盘整修过,不知可和了爱妃的心意?此宫地下汤泉乃是天下一绝,爱妃怕寒,正好来此过冬,等得春暖了,朕命人移来的奇花异草定然满山盛开,倒时朕却正好和爱妃于那花间戏舞,岂不是美事?”
  杨玉环娇声致谢,拉着李隆基一阵儿小步快跑,跑到了一处清泉边。那清泉里冒着汩汩的水泡,热气一阵阵的升起来,显然那温度也是不低。可是就是在这一眼泉水中,却有数十条七彩斑斓的鱼儿自由自在的游动,引得杨玉环一阵啧啧称奇。李隆基又连忙朝杨玉环献宝:“爱妃,这是海外进贡来的异种神鱼,非得在滚开的热水中才能存活,岂不是有趣?”杨玉环好奇的蹲下去,用手指碰了一下那清泉中的水,‘哎呀’一声娇呼,她白腻细嫩的手指被烫得一片赤红。李隆基忙不迭的抓住她的手,轻轻的吹了又吹,一片柔情蜜意,说不尽的温柔款款。
  一名身材高条,容貌不甚美丽却有一股子森严气息的女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瓶,躬身递给了李隆基,说道:“陛下,这里是治烫伤的貂油膏。娘娘的玉手细嫩,却不能大意。”这女子眉目中隐隐有一缕黑红色的气息,正是大善智给江鱼所说,他们确认了是天欲宫属下或者干脆就是乾达婆道修士的宫中女官碧娘。
  李隆基斜睨了碧娘一眼,点头道:“唔,你倒也细心。”他接过那药膏,给杨玉环的手之上薄薄的涂抹了一层,随后诧异的扭头看着碧娘,问道:“朕怎么看你有点眼熟?你在宫中多少年了?”随手将那药瓶丢在了碧娘的手中,李隆基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她一阵。
  杨玉环在旁边接口道:“陛下,碧娘在宫中都快十年了。她如今可是臣妾身边最得力的人呢,一应宫务可都得她帮忙打理,否则臣妾哪里知道宫里的这么多规矩,这么多忌讳什么的?若不是她,臣妾宫中的那几十个宫女都照管不好,哪里还有空陪陛下写曲子啊?”她靠在李隆基手臂上,摇了摇李隆基的胳膊,轻声笑道:“陛下,这里既然是汤泉宫,可有汤泉么?”语音细腻甜蜜,充满了诱惑。
  李隆基眼睛一亮,急忙说道:“有,有,自然有,朕特意给爱妃修了一座海棠泉,爱妃随朕来罢。”拉着杨玉环的手,李隆基正要迈步,突然回头朝江鱼和李天霸说道:“罢了,朕这个月就不回长安了,一应国事都由李哥奴替朕操持罢,有大事不能断决的,送来汤泉宫给朕决断就是。二将军,江鱼,那件事情你们可得给朕办好了。记住,不管你们用任何手段,都得把事情给朕解决了。”最后一句话,李隆基说得格外的用力,他眼角余光朝碧娘一瞥,示意他的话,自然将碧娘也包括在了里面。
  江鱼、李天霸对视一眼,同时躬身道:“遵旨。”江鱼微微抬起头来,朝碧娘瞥了一下。碧娘跟着李隆基、杨玉环快步走开,临走却也回头朝江鱼望了一眼,随后微微朝李天霸望了望,眼里满是疑惑,显然是在怀疑李隆基有什么事情要他们两人去办。两人却是直起身来一阵喝令,留下了几名将领统领千多名羽林军和五百簪花郎以及二百捕风营的暴徒护卫圣驾,江鱼二人则是带了几个随从,趁着天色还早,离开了骊山。
  骊山脚下一个避风的小山坳里,江鱼一行人点起了一堆小小的篝火,烘烤着湿漉漉的皮靴和自己脚上同样湿漉漉的裹脚布。李天霸大咧咧的躺在一条毡子上,将自己臭气熏天的脚丫子搁在火堆边一阵猛烘,那腾腾白气有如汤泉宫的温泉蒸汽,奈何味道却是臭得让人反胃。他吹着口哨,玩弄着手上的那枚狂蛟大将军印,嘴里‘啧啧’有声的感慨道:“真是没天理了,小鱼,就凭你献上天官印的这份功劳,那群老道就不应该赶你出门。他们脑袋抽风了不成?”他一股内力注入那大印中,一条朦胧的淡紫色蛟龙虚影在那大印上一阵载波载浮,让李天霸高兴得‘咯咯’笑起来――这条印魂是李天霸亲手斩杀的一条数百年气候的大蟒蛇,被收入大印祭炼后居然吸取了龙气化为蛟魂。
  冷笑一声,江鱼用那烘干的裹脚布包住自己的脚板,穿好一双烘干的靴子,拔出鲲鹏一羽剑,在雪地上胡乱的划着道道。他冷笑道:“没奈何,人家后台靠山比我大。若是我不想被赶出道门,就要被判去蓬莱岛面壁三百年。二将军,你说一个人,哪怕是修道士,能有几个三百年呢?”
  ‘啊~~~呸’,一口浓痰吐得远远的,将十几丈外一条枯枝拦腰打断,李天霸惫懒的说道:“总之老子是活不到三百岁的,一个都没有。”他仰面看天,低声嘀咕道:“老子修炼的霸王令啊,最多也就是先天巅峰的水准,嘿,能活过百岁也就是赚啦,何况是三百岁?你选得对,男子汉大丈夫,不受那口腌渣气。这群老道赶你出门,一定都是脑壳坏了,你给他们立下这么多功劳,谁能保证你以后不会给他们更多的好处?蠢货,一群蠢货,他们居然就这样把你赶走呢?”
  宝剑狠狠的在地上劈了一剑,江鱼冷冰冰的说道:“不说这些啦,无非是道门自己里面争夺好处而已,我只是一个受罪羊。哼哼,日后我还有得麻烦,我那大管家把青阳公子打成重伤,这事情还没这么容易了结的,不过,我江鱼却也不怕了他们。”同样吐出一口浓痰,打碎了二十几张外一颗合抱粗的树干,看着那大树缓缓的倒在地上发出一片嘈杂的响声,江鱼冷笑道:“二将军,你看今天应该如何行事?”
  李天霸猛的坐了起来,胡乱的将那狂蛟印塞进怀里,咬着牙齿说道:“还要多想么?晚上偷偷的摸过去把那碧娘打晕了带走就是。”
  江鱼冷静的说道:“被人发现了可不好。”
  李天霸怒道:“谁敢坏咱们的事情呢?若非是要保密,刚才就该当着陛下的面拿下碧娘。总之陛下都许可了这事情,还能有什么不能做的?我就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折腾出这么多的麻烦,非要先下山了再趁夜里上山抓那碧娘,岂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费一道手脚么?”他大咧咧的说道:“咱们花营拿人,什么时候费过这么大的功夫?”
  摇摇头,江鱼淡淡的说道:“可是,二将军想过没有,如今碧娘是贵妃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女官,若是当着贵妃娘娘的面擒了碧娘,贵妃娘娘日后会怎么想?就算拷问出碧娘有鬼,可是在贵妃那边,咱们却也要吃亏了。”江鱼无奈的摊开双手,苦笑道:“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哪怕碧娘最后被确定了是妖人,贵妃的面子上,怕是更加不好看罢?今日,她可是在皇上面前刚刚夸奖过碧娘,若是被我们证实了她是魔道妖人,日后贵妃心中,也定然有这么一个结,怕是与我们不利啊。”
  “哎哟,忘记了这个小娘们了。”李天霸扯着自己的胡须,眼珠子叽哩咕噜的一阵乱转:“娘的,这是搞得什么事情?原本是老子侄孙的媳妇,如今变成老子侄儿的媳妇了。现在更好,老子要去抓个宫里的女官,还得看她的脸色,哇呀呀呀呀,气煞吾也。”李天霸越想越是恼怒,他猛的跳起来,背着双手在那毡子上来回走了几步,下巴左右扭动着,显然是想不出什么好的招数来。
  江鱼却是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示意李天霸还有一干妖怪都凑到了自己面前,他低声的说出了一番计较,听得李天霸那是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叫好。说到最后,李天霸更是手舞足蹈起来:“妙极,妙极,就是这样做,所谓无毒不丈夫,下手狠一点却也免不得啦。不过,只是一个晚上,这小娘们若是咬死了牙就是不招供,可怎么办?”李天霸盯着江鱼,看到他脸上自信的笑容,渐渐的他也裂开嘴发出连串大笑。
  是夜,月光明亮,汤泉宫在淡青色的月色中好似一方镶嵌在透明的碧绿中一副工笔水墨画,透着一股子的清静。一缕缕汤泉所化的蒸汽在宫廷中排荡,滋润着山上的万物。江鱼化为一阵清风,轻巧的避开了一应巡逻士兵,轻而易举的潜入了汤泉宫。他轻手轻脚的往李隆基的寝宫潜了过去,却正好听到了一阵娇弱诱人的喘息呻吟隐隐传了过来。江鱼不由得一怔:这可怪不得我,为臣不是有意听墙角,奈何陛下您下了旨意一定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查探清楚,为臣这也是出自于一片忠心啊。
  蹲在李隆基的寝宫外,听了小半个时辰的墙角,听到最后杨玉环懒洋洋的叫人打水清洗身体,李隆基和杨玉环又相互调笑了一阵,终于搂在一起睡去了,江鱼这才一骨碌的跳了起来,几个闪身间已经到了寝宫一侧那些近侍女官居住的偏殿门外。灵识一波波的透了过去,江鱼找到了碧娘的房间,抬手震开了门闩,大步走了进去。
  刚刚伺候完李隆基和杨玉环入睡的碧娘正在那里卸妆,猛不丁察觉身后一阵凉风吹了进来,她猛的一个转身,一掌又快又稳无比毒辣的拍出。同时,她张开小嘴就要大声呼叫,可是一只大手轻松震碎了她拍出的那一掌中蕴含的歹毒罡气,另外一只大手在她脑袋上重重一拍,将她打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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