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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两个男人的谈话

  即便如此,我还是得忍受着这种折磨。现在的我被这大自然的磨练,已经是个有担当,有想法的男人了,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哪些又是得优先选择的,哪些又是对于我而言最重要的,该守护的......
  我的倔强不是因为自己的尊严,是为了让自己的同伴能够安心睡着,我所做的一切,极少数才是为了自己。我忽然感觉,我真的变了,和以往那个遇到危险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男孩,变成了一个要先去替人分担的男人。
  在这里我学会了靠自己生活,但是学会这东西的代价,竟然是那么地沉重。
  我手里,还有些没有吃完的鱼虾,零零碎碎的,混着我没流完的眼泪。我学杨明那样将它们都一口吃下,这在嘴里咀嚼的却不是食物的清香,是回忆的苦涩,为了活命,不得不选择的苟且。
  吞下的,是困难所给我们带来的疼痛感。
  我含着没嚼完的食物,无声哽咽,可能只有一个人独处我才敢哭出声来,我心里还是脆弱的,只不过在他们面前,我逼迫着自己去成长,做一个能承担一切的男子汉。可如今哭泣的时候,我竟想我爸妈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憋着声音哭了有多久。仿佛很久很久,就像一晚上,有半个夜晚我都在哭,一直没有停过,我也忘记我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让自己如此难受,只觉得想单纯地在这个世界上活下来,竟如此困难。
  生而为人,着实痛苦。
  此刻大概也只有我腿上的小蛙人能陪我待着了,也不知道它有没有我们这样想要活下去的痛苦和烦恼,看小蛙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就觉得很羡慕。不知道它是知道我伤心还是怎么,那么久了也没听见它叫过一声,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我的腿上,很乖巧,仿佛是我仅有的听众了。
  在我和小蛙人之间的比较,让我心酸的同时,也感叹两者生活环境根本不一样,它连情感也没有,何来的痛苦呢,或许在它眼里,只有害怕和不害怕吧。
  像我这样地无声哭泣,一直哭到忽然有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原本一直在哭泣的我,深陷在不安和痛苦的挣扎之中,竟然连看守周围环境的任务都忘了,只想通通快快的哭一场,所以此刻忽然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动静,我瞬间警惕起来,回头一看。
  发现原来是严辉站在我的身后,看见他之后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是想起了些什么,赶紧别过头去,低下头整顿自己的情绪,用正常的语气问严辉:“你——你怎么醒来了?”
  严辉还有些睡意朦胧的样子,说话都有些轻柔:“刚睡醒,就想出来跟你说说话,我们两个也很久没有单独聊聊了。”他的话里没有惊讶,也没有别的情绪浮动,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清我脸上的泪痕,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我啜泣的声音,顿时觉得很羞愧,一个大男人,竟然哭了这么久。
  “我能坐你旁边跟你聊聊天吗?”严辉问道。我其实心里是不想的,我害怕被严辉看出我哭得很厉害,虽然我想他应该猜到我之前有哭过了,但是还是不愿意被他亲眼看见,有些事情知道就好了,没必要当面戳破。
  这些事情,我也只想要一个人消化掉。我摇摇头说:“算了吧,你去睡觉吧,以后日子还多着,现在气温那么低,你刚醒来会很冷的,回去睡吧。”我有些语无伦次,总之想让严辉先行离开,我知道我一个人待着,就会缓释好的。
  但严辉并不愿意回去睡,自顾自地坐在我旁边,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轻声道:“咱们是兄弟,有些事情,你觉得当着大伙不好说,但是如果在我的面前你也不愿意说,那我真的不知道我们这么久以来,共那么多患难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只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严辉说,我并不是不把他们当兄弟,相反是因为我知道他们会为了我难过,所以我才不愿意将我心里这份矫情传达给他们,我希望从今天的太阳升起,我们都有一颗勇于前进的心。
  可这些话我没法对严辉说出口,男人之间,总是有些闷骚,再好的关系,都会有些难言之隐,这是难免的。如果可以,我倒希望能喝上一瓶啤酒,跟严辉好好说说我的心里话。
  “是真的那就告诉我,你在难过什么?”严辉的语气变得忧郁起来,“是因为我妹妹吗?”
  我看现在,严辉已经说的那么明白了,我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了,唯一担心的就是正在睡觉的帕奇和杨明。我看向身后的帐篷,发现里面没有什么动静后,才点了点头:“都有一些吧,其实我也说不明白,我只是很想哭,很想发泄,我原以为我们待在一起,什么都是坚不可摧的,但是没想到当我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我心里这么脆弱。”
  我心里开始向严辉敞开心扉,所以也越说越难过,忍不住哽咽起来:“我真的好想回家,如果可以,我再也不拖着严芸,我一定立刻把她带回我爸妈面前,再给她买订婚戒......”
  “对不起。”严辉突然打断我的话,他闭着眼睛,神情痛苦,但是不敢声色张扬,怕惊动了身后熟睡的帕奇和杨明,严辉尽可能地压低自己的情绪,沉声道:“是我不好,害了自己的朋友,就连自己的妹妹也害了,我当初真的没有想到会这样的......我真的没有想到。”
  时至今日,面对严辉这副表情,我早已没有了痛恨,而是感到一阵心痛。我和他认识了这么久,就算我当初没有了解彻底他的为人,但是我也不相信他是连自己妹妹也害的人,现在我们除了严辉的三人,应该都没有谁想要怪罪严辉了。
  没有谁会抱怨,如果没有严辉,我们就不会这样,反而我们只希望如何去弥补这个错误,将大家救出来,离开这座岛屿。
  因此看见严辉这个样子,我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拍拍严辉的背,摇头道:“我也没有怪你,或许我当初是觉得你欺骗了我们,不过我相信如果当时的你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谁知道这岛屿会有这么多危险呢,你也是受害者而已,只是,你当初真不应该赌。”
  不可否认的是,严辉的陋习,把大家的命都赌进去了,不少的人还因此死了,所以我最不喜欢的一点,还是在于这里,当初他要是不痴迷上赌博,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十赌九输,这么简单的道理,却是连一个硕士生严辉,也领悟不了。
  “我错了,我现在是真的知道错了。”严辉双手抱头,十分地懊恼,虽然没有痛哭流涕,但是我相信他是真的很痛心。严辉又接着说道:“从那天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到现在为止,我没有一天心里不内疚。我原本有几次都想要不就这样死去吧,但是我觉得这么把你们丢下很自私。”
  严辉觉得,从这座岛开始死了人,他就觉得自己的命运注定要在牢里过了。有很多次遇到危险的时候,他都在想,如果真的能回到自己的国家,但这样回国成为一个罪人,真的有意思吗?还不如趁早了解自己的性命。
  可严辉说,是我把他给醒悟了,他在我身上看到了不折不挠的精神,如果不是我,或许他早就放弃挣扎,死在某只怪物的嘴里了。也是慢慢地被我影响之后,决定要做个男人,面对自己的过去,自己的错误就要自己承担,不管自己最后能不能活,都要帮助想要活下去的同伴,即便最后要牺牲自己,他也在所不惜了。
  我想在严辉心里,支撑着他活到现在的,已经不是恐惧了。是对大伙的内疚,以及自己妹妹的生死不明,做哥哥的,怎舍得让自己的妹妹受苦,自己却自寻短见呢。
  也是严辉的这一番话,让我心里感触也很大,可能我们四个人里,每个人当初到现在的心态都改变了不少,谁也不知道当初大家是怎么想的,但是经历了那么多困难后,我想大家的性命,都是绑在一起的,谁也不会轻易放弃生命。
  “已经过去了,我们谁也不要再提了,现在的我们,比起以前已经懂了很多,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我知道,在我们两个人身上,有着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在担负着。今后我们的每一条路,踏踏实实地走好,就可以了,以前就当是过往云烟,散了吧。”
  没曾想,此刻竟然是我在安慰严辉,可能有些时候,表面上波澜不惊的人,内心才隐藏着最深的波动,而我这种容易在情绪上起波澜的,才是最藏不住心思的人,严辉或许早在旅途上就知道我们的一些小心思了,但是我还从来不知道严辉原来也活得那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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