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莫辰走后, 江小源才像有了知觉, 之前的头痛又开始袭来,但心里却不知怎么地, 可舒服了。
  此时的房间内十分阴冷,她穿着羽绒服都不见暖意,她站在窗外, 放眼望去, 清冷萧条,还有大片的建筑倒塌,心里止不住的发凉, 幸好没有意外, 否则, 她摇了摇头,不敢想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她换了身衣服, 直接钻进被子里,紧裹着被子, 还是冷。
  她下床,在茶几上拿过空的水杯, 洗干净后倒了热水,握着暖手,再小口小口的喝着取暖, 头痛感越来越强, 全身都软软无力, 只好躺下。
  躺了会儿还是冷,她裹紧被子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冷的事。手机打开翻了翻想找些事分散注意力,翻了几下又关机,开着也无济于事,没网络。
  她闭着眼睛假寐,指尖不自觉轻触着柔软的唇瓣,然后哧哧傻笑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敲门声,来人是个女军人,穿着军装大衣,脸颊上是长期高原地区生活,晒成的暗红色,她把饭放下,还有一暖瓶的热水,交待几句莫辰的话,便走了。
  莫辰的意思是不知道几点回来,让她吃完饭先休息。
  江小源打开保温盒,里面是简单的饭菜,确实很简单,因为现在运输受限,吃的也没多少了,都靠直升机空运过来。
  虽然一天没吃饭,但却毫无胃口,简单的挖了两口米饭,又回床上躺下。
  她强迫自己入睡 ,可头痛欲裂。睡着肯定会好的,她这样想,就让自己大脑放空,不知过了多久,闭上眼睛睡下了。
  莫辰回来时已经过了十点,屋子里暗色一片,窗帘没拉,月光照了进来,床上的江小源蜷缩着身子正在熟睡。
  他简单的洗漱,然后在床边轻轻躺下。
  他的动作不大,平躺了会儿,才轻轻掀开被子一边,身子靠了过去,把蜷缩成一团的人拉进怀里。
  江小源睡梦中已经冷得不行,夜晚的室内十几度,她又偏寒体质,怎么暖都暖不了被窝。感觉到一个温热的气息,就使劲往那边靠。
  一个暖暖的怀抱把她笼罩,她才觉得好一些。
  莫辰看着江小源的动作,唇角不自觉勾起,然后就听到江小源闷闷的吭叽声,听起来很不舒服。
  他调整个姿势,她又靠了过来,他低首,江小源正咬着唇瓣,眉头紧紧的揪着,看起来十分难过。
  “小源。”
  江小源听到耳边的低唤声,她睁开沉重的眼皮,光线虽暗,却清晰的映着他的脸,“回来了。”
  “恩。”他说着,手臂环过她的腰间,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是不是冷了。”
  “好冷。”她的声音又低又轻。
  他又紧了紧手臂,“这样呢?”
  江小源把头贴在他胸口,“暖了一点。”
  “这边断电空调用不了,震后暖气也停供,你啊,非来受这个罪。”
  她没说话,紧咬着唇,小手无力的搭在他手臂上,头痛欲裂,她忍着痛。
  莫辰感觉怀里的人身子微微发抖,他又紧了紧手臂,把被子掖好。
  可怀里的人还是抖,越抖越厉害。
  “怎么抖的这么厉害。”他微微欠起身子,看向她。
  江小源正咬着唇瓣,两片苍白的唇瓣,齿印已经清晰可见。
  “我,头好痛。”她的声音极轻,软软的好像失了力气一般。
  莫辰把被子拢过来给她掖好,然后翻身下床,他在外间翻了翻,然后回来,手里多了一杯水,和一粒布洛芬。
  他单手捞过江小源把人靠在胸前,“先把药吃了。”
  江小源吃了药,莫辰把她放下,“还有哪里不舒服?”
  “头都要炸了,没有力气,要死了似的。”她抬眼,笑的比哭还难看。
  莫辰眸光一暗,“你躺着,我出去一下。”
  江小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还要出去。”
  “很快回来。”他安抚的揉了揉她的发。
  莫辰换了衣服出去,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瓶子,江小源吸了吸鼻子,眼泪都蕴在眼眶里。
  “你这是高反,吸一点氧会好很多。”他把氧气瓶口扣在她鼻子和嘴边,然后用力按压,江小源吸了一口,然后又猛劲的吸。
  “感觉怎么样?”他问她。
  江小源突然笑了出来,“全身上下每个汗毛孔都在舒展。”
  莫辰长抒一口气,担忧的心渐渐放下。
  江小源急忙把脸转过一边,刚才难受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真丢脸。
  莫辰把氧气瓶放到她枕头旁边,“不舒服就吸一点氧,高反的反映有许多种,头痛是一种,全身无力也是因为大脑气氧。”
  “我没觉得呼吸不畅,我以为缺氧是喘不过气。”
  “睡吧,再醒过来头就不痛了。”
  江小源躺着没动,身后是悉悉索索的轻微响动,然后被子掀开,温热的气息靠了过来,他环上她的腰间,把她往怀里带,“睡吧。”
  江小源虽然感觉舒服了些,但头痛的感觉还是很强烈,她也没多余的想法他正抱着她,他们已经睡在一个被子里的事,只是闭着眼睛,尽量赶走痛感,被子里很快暖和起来,身上带着暖意,江小源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到半夜,莫辰发现怀里的人体温突然飙高,他拭了拭她的额头,手心烫得他一惊。
  江小源冷得直打哆嗦,耳边有说话的声音,然后有人从被子下握住她的手腕带到外面。然后有个东西勒在她手臂上,感觉有个针一样的东西刺过来,她下意识地往后缩,手腕被握住,有个熟悉的声音好像安抚似的在耳边轻声细语。
  一点也不凶,真好。
  她再次陷入睡梦当中,再次醒来,头痛感散了许多,但是手臂却凉得很,还有一点疼。
  她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起来,她看到床边坐着的莫辰,还有,她正在吊水。
  “我,我怎么了?”
  莫辰见她醒了,伸手拭了下她的额头,“你夜里高烧38.5,高原地区感冒会有生命危险,烧暂时退了但还是要时刻注意。”
  江小源刚要支起身子,却发现身子软软无力,直接倒回到床上,她咬着唇瓣,有些愧疚,“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莫辰直视着她,末了来了句:“你烧坏脑子了?”
  江小源嘴角一抽,万分尴尬的醒来就被他diss。
  莫辰起身出去,回来端了一杯热水给她,她欠起身子喝了一点,然后又倒在床上,高烧,高反,江小源觉得自己体质太弱了。
  回去一定要坚持锻炼,对,晨跑,她一定做得到。
  莫辰见她醒了,暂时没什么事,提着的心暂时放下心来,“一会让人送早饭过来,你好好休息,太阳出来后,到外面晒晒阳光。”
  江小源看着他起身去换衣服,“你昨晚没怎么睡吧。”
  “没事。”他说。
  这么快就要走,她觉得自己倍感失落,生病需要人陪的嘛,但也知道他现在的工作有多紧张,“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有事到哨岗找我。”
  莫辰给她拔完针,便出了门。
  江小源躺在床上,手边有额温枪,自己试了试,37度。
  八点多的时候,还是昨天的小姑娘给她送的饭过来,她觉得自己被人圈养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窝房间里,还有人送吃送喝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她又吃了一粒止痛药,头痛还是很严重,原来高反真不只她想像中的呼吸不畅,居然有那么多种症状。
  外面太阳高挂,外面暖洋洋的,屋子里却阴冷,江小源穿上衣服下楼,在外面一片空旷的地方坐在石墩上晒太阳。
  没有网络,没有电,这样的日子她第一次体会到,要不是放眼望去满目疮痍,她真的会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是种难得的体验。
  目光远眺,远处能看到雪山,阳光却正好,晒得人身上暖暖的。
  江小源托着腮,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过了会儿,听到脚步声,一抬眼,就看到莫辰和几个人一起往这边来。
  她还看到一个眼熟的女人,就是莫辰的同事,那不是御姐范儿的方瑜吗。
  就她一个女人,站在一众男人身边,却十分出众。
  军队之花啊,不多见的花儿。
  莫辰走过来时,在她不远处站定,旁边几个男同事正调侃的笑着。
  江小源站了起身,回手拍拍屁股上的灰,有些尴尬的笑了下,“你回来了。”
  莫辰点头,跟旁边人介绍她,又介绍其它人,然后几个人便往回走,莫辰走到她身边,直接在石墩上坐下来。
  江小源也坐下,两人晒着太阳,他抬手拭了下她的额头,感觉温度不低,“吃药了吗?”
  “吃了,不用担心我,我这人小病不断,但命好着呢。”
  “命是挺好。”他还是那种一贯的语气,但江小源说觉得,这话里有话似的,可能是心境不同,所以对他的感觉便与以往有很大改观,“你是说我嫁给你命好吗?”
  “慕江到周曲,你一个女孩子,真敢往这里闯,谁给你的勇气。”他知道这一路有多艰难,无法想像,如果她中途遇到什么事该怎么办。
  “莫子惜呗。”她把他的话还给他。
  莫辰原来冷着一张严肃脸,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却扬着调皮的目光时,“看来你要反天了。”
  “我反天干嘛,反你就成了。这样不会被教育吧,会不会关禁闭。”
  莫辰轻扯嘴角,“你倒是乐观。”
  江小源托腮,微眯着眼睑脸朝阳光,不远处便是紧闭的研究基地大门,“你们那里外人真不能进吗。”
  “军事机密重地,你说呢。”
  “只有你们穿军装的可以进吗?感觉很神秘的样子。”
  “不是所有穿军装的都能进去,非内部人员需拿批文才能进入。”
  “机密文件怕被窃取是吧,这个我懂,那家里有机密文件吗?”话说多了,嗓子发干,她忍不住咳嗽几声。
  “所有机密文件都不允许外带,家里不可能有这东西。”
  “也对,万一被不法份子盯上,进去行窃。”
  莫辰锁着眉头盯着她,“你关心起这个,还有什么想法不成。”
  “我可是家属。”
  看着她那副傲娇相,“你还知道自己是家属,有没有一点家属的自觉性。”
  “对,我不该来这里,给你们添麻烦。方瑜都能来,高精尖就是不一样,我可比不上她。”
  莫辰没说话,漆黑的眸子就直直的盯着她看,要搁以前这眼神杀她绝对不超过三秒立马闪人,可现在,她一点都不觉得可怕,她甚至觉得,逗他挺好玩的。
  “方瑜是我的得利助手之一,这个领域里难得的人才。”
  “莫小叔,咱们认识也有两年多了吧,我第一次听你夸人,还是当着我的面夸别的女人,你都没夸过我。”
  江小源说完,绷着一张小脸,起身拍拍屁股直接走人。
  莫辰在她身后,步子不急不缓,一点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宿舍,江小源直接站在窗前,背对着他。
  莫辰关上门,并没有上前想要做任何解释,或是任何表示。江小源觉得自己跟他玩深沉,她太吃亏,她没那稳性子,“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身体不舒服就去休息,一会吃饭,吃完饭再吃药,你再睡会。”
  “不吃。”她说完还哼了一声。哼的时候带着几声咳。
  莫辰没说话,拿过杯子倒了热水,然后走到她身边,把水杯递给她,“我在想,你有什么优点。”
  江小源接过水杯的动作一顿,前一刻还觉得他很温暖,下一刻毒舌到令人发指。她接过水杯紧握,狠咬着牙,忍。
  她吹了吹水里的热气,抿了一小口,就听莫辰淡淡道:“你是第一个能气到我的人,这个优点独一无二。”
  江小源一口水,噗哧一声,全喷他在身上。
  莫辰冲她挑了挑眉,笑得贼坏。
  江小源发现,莫小叔其实一点也不高冷,这丫腹黑着呢。
  莫辰抬手掸了掸胸前的水珠,然后回手握住她的肩,把人靠在身边。
  江小源耸着肩头,老大不情愿的说,“你抱我干什么,你答应过我的不强迫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我们虽然结婚了,但真没太熟,我说过我只是来看看你,你真的别想太多。”
  莫辰握着她肩头的手一顿,末了,手从她肩上慢慢挪开。
  江小源一张得意的笑脸,回手抓过他的手臂往肩上放,“哎呀,抱就抱呗,还不好意思,怎么不近人情的莫小叔还脸皮儿薄啊。”
  莫辰紧抿着薄唇,脸更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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