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楚娆所乘的马车,刻意与前车保持了安全距离。她独自坐在软厢内,车前头是驭马的车夫,车四角是伴行的丫鬟。伯府这等高门深院,丫鬟自然也是选用严苛,个个体态轻盈,眉目清秀。然而这次随行的丫鬟里,却有一个显得与其它人格格不入。
  这个丫鬟在马车的后方,位置不甚起眼,偏偏膀阔腰圆的体态着实引人侧目。一路上她也不愿与旁人做眼神交流,始终深深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容貌。
  忠正伯府与安都侯府相隔不算太远,大约一炷香多些的时候就到了。楚堇她们的马车从车马门直接入了候府前院,而后下车由管家引着去往候夫人待客处。紧接着不多会儿,楚娆的马车也到了。
  被心腹大丫鬟桂儿扶着下了马车,楚娆使了个眼色,桂儿便应景识趣的带着另两名丫鬟去往一旁等。楚娆兀自走到马车后,站定在那个略显壮实的丫鬟面前,将一个小包袱塞给她:“记得,把这身行头换下后,悄悄来西院湖边的水榭。”
  “嗯。”胖丫鬟抱紧包袱点点头。
  刚转身想走的楚娆,又不放心的回头,意味深长的叮嘱:“伯府规矩大,姐姐如今已不是你想见就能随意见的了。这次机会得来不易,你定要好好珍惜。”稍顿了下,她将声量压得更低,话也更加直白:“主动着些,争取关系更进一步!”
  “在下谨记,在此谢过楚小姐的精心安排。”胖丫鬟深作一揖,敬送楚娆。
  这回楚娆真的离去,身后的胖丫鬟也缓缓直起了身板儿,显露出真容来——竟是男扮女妆的窦文山!
  今日安都候府宾客众多,随行的仆从也多,是以窦文山四下找寻更衣之所时,倒也未引起怀疑。只是转战了多处,人多眼杂,不好着手。
  这厢,楚堇已随着兄嫂及候府管家来到今日举办寿宴观月楼。
  观月楼一楼乃广宴宾客的大堂,在座皆为达官显贵,由安都侯招呼。大人们最喜凑在一起聊聊朝政,故而来的较早。眼下正席未开,一个个已就着桌上的零嘴小食,酒饮得脸泛红光。
  二楼是飞阁,雕花围栏环护其周,设榻椅桌凳,既可舒适的享用美食,又可凭栏远眺。观月楼虽仅有二层,却因着起势较高而可望远。这里由今日的寿星安都侯夫人亲自招待,在场的多是贵眷千金,所聊话题不是京中流言八卦,便是首饰脂粉,再不然就是京中戏班的台柱小生。
  姚敏和夫君楚兴怀一同上前给嫡母行礼贺寿,将寿礼敬上。楚堇跟在兄嫂之后行礼,行礼的动作标准,有大家闺秀风范,这不禁令教习她一路的嫂嫂姚敏格外欣慰。
  侯府与忠正伯府沾着姻亲,侯夫人自然一早就听闻了楚堇的事,这回亲眼见了,倒是颇有些称奇。她还当村野匹夫养出来的闺女,该是灰容土貌,百拙千丑。
  “堇丫头出落的倒是清丽。”话不重,却隐隐透出侯夫人心底的五味杂陈。她又觑一眼旁边的亲生女儿姚嘉玥,两相比较下,立时就有了一种危机感。
  嘉玥貌美,名冠京城,“南香北玥”的雅称更是大周境内无人不晓。侯夫人为女儿苦心经营多年,使女儿稳坐京城贵女翘楚之位。可今日楚堇往这一站,竟趁得嘉玥有些失色。
  “谢夫人夸讲,小堇着实不敢当。”自谦了句,楚堇匆匆去兄嫂身后站着。不知为何,侯夫人看她的眼神冲满敌意,若不是夫人大把年纪摆这儿,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原主抢过侯夫人的心上人。
  这时楚娆也赶来了。见她来,楚堇与兄嫂同时意外了下,明明离家时楚娆还难受的厉害,这会儿却又精神奕奕。
  楚娆上前给侯夫人贺过寿,便走到楚堇身边笑吟吟道:“姐姐来时可见桃花都悄悄开了几枝?姐姐是头回来安都侯府,不如我带你四下转转?”
  楚堇想说免了,却听主位上的侯夫人说:“也好,离开席还早,你们小辈儿别一个个都窝在这儿了,出去走走逛逛,举许待会儿能多下几碗饭。”说罢,几位夫人都笑了。
  主人这般说,楚堇也不好再赖着,起身下了观月楼。候府她不熟,楚娆却是来过几回,虽不情愿,也只能与楚娆一道。
  待楚兴怀和姚敏夫妇也下楼后,观月楼的贵眷们开始肆无忌惮聊起楚家的八卦来。
  “你说忠正伯夫人也是怪,平日里多强势的性子,怎的这回受人愚弄,竟没狠狠惩治那贱人?”
  “可不就是说嘛!好吃好喝替人养了十六年女儿,自己心头肉却被粗米糙食的养大,这要换我,就算我家老爷不去讨公道,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
  朱门贵妇虽会八卦彼此家事取乐,但若同类被穷人挑衅,也难免芝焚蕙叹。故而聊起楚家这事,大家齐齐站在楚家角度忿忿不平!待一通牢骚发完,忽地记起今日主角是侯夫人,众人又连连恭维。说侯夫人面子大,今日寿辰非但诸多大人前来道贺,就连皇上都命了太子前来给候府添面。
  侯夫人一边感念隆恩,一边又多派了几人去大门外盯着,以便太子驾临时她与侯爷及时出府相迎。
  楚堇跟着楚娆向西走了一段路后,发现楚娆似乎目的性很强,并不似闲逛。便蓦地驻步往路旁石头上一赖:“我累了,要在这歇会儿。不然姐姐自己逛吧。”
  楚娆怔了怔,她既已设计了楚堇与窦公子的幽会,楚堇不去怎行?心里虽气,楚娆也总不能硬拖着人走,只得好声相劝:“不如咱们再往前走点吧,马上就到湖边水榭了,在那儿休息还能顺带看美景。”
  “湖边?”楚堇突然有了一种不妙的猜想!难不成楚娆上回蓖麻粉没害死她,这回想伪造她失足落水的意外?想到这儿,她情不自禁的裹了裹身上的软绸披风,“不去湖边,我怕冷。”
  楚娆蹙眉,心说乡野长大的孩子也这么娇气?饶是心下腹诽,还得继续哄着:“那我让环儿去取件狐毛大氅,然后咱们可以拿了干粮坐在湖边喂鱼!那鱼儿成群结队游来游去可好……”
  “我不喂,我自己也饿呢。”楚堇任性打断,完全不为所动。她怎知楚娆是要她喂鱼,还是拿她喂鱼?
  楚娆强压心中怒气,接着怂恿:“我命环儿也给你取些点心来,拿到湖……”
  “好呀!”楚堇微抬着小脸儿,甜美的笑笑:“那我正好坐在这儿吃点心,姐姐自己去逛吧。”
  所以还是不肯去?
  楚娆气的紧闭双目,不愿再看这货。缓了片晌才咬着后槽牙说:“你堂堂一个忠正伯府的千金,就这样一屁股坐在路边吃吃喝喝,成何体统?被人看到岂不落笑话?”
  “谁若笑话,我就去向母亲告状。”再说这里哪有什么人?楚堇不以为意。
  “你!”楚娆睁眼愤愤的圆瞪着,偏偏又拿楚堇无可奈何。僵持片刻后她彻底放弃,只得自己往湖边水榭去了。窦公子是她带来的,既然撮合不了,总得让他快些离开,免得节外生枝。
  楚娆在水榭等了良久,都不见窦文山出现,急的蹙额搓手,于亭中踱来踱去。
  *
  此时,候府前院儿一片四五尺高的月季丛后,窦文山正手忙脚乱的拆卸头花发饰。
  身为男子,他哪里碰过姑娘家的这些玩意儿?这会儿正理伙不清,将自己长发扯的蓬乱无章!头花却死死缠绕其中,越发的难解难分……
  作者有话要说:  芝焚蕙叹:出自陆机《叹逝赋》:“信松茂而柏悦,嗟芝焚而蕙叹。”
  其中芝、蕙同为香草名,意指:芝草被焚烧了,蕙草也会伤叹。比喻因同类遭到不幸而悲伤。类似唇亡齿寒、兔死狐悲。文中立意是贵人阶级虽会彼此看笑话,但若有穷人欺负到头上,也会因阶层被挑衅而愤愤不平
  第7章
  安都候府的大门敞开着,府中小厮在门外隔数丈安一人,向东蔓延百丈,翘首以盼太子尊驾。
  候府这边只得了消息太子今日驾临,却未知是何时辰。不过皇宫在候府东向,他们如此列队只需远远瞧见太子座驾,便可以最快速度将讯息传回府中,既影响不了侯爷侯夫人府中待客,也耽误不了出门迎驾。
  可他们想不到的是,太子今日出宫后突发奇想要访察民情,故此在上京兜了一大圈后才打西边来候府。就在候府小厮们严阵以待之际,太子的车队已自西侧车马门径直入了候府前院,同时不许门房的人声张。
  来前,皇上给太子说安都侯于社稷有功,所以让他代表皇室来给姚家长个脸面。这种事太子不得不来,可却觉得此事蹊跷,若论有功,那些大将军比安都侯有过之无不及,为何父皇从没让他去过?
  故而太子今日有意低调行事,同其它来客一般自行进府,打算先看看究竟。
  候府宽阔,单单前院儿驭车也有数百米可行。马车进了院子后倾轧缓行,前后左右各有大内护卫骑马伴随,打头的护卫首领蒙寅更是无时无刻不戒备着。即便如今已进入候府,只要是宫外地界他都不敢掉以轻心。
  行了数十米后,蒙寅突然勒了下手中缰绳,同时高抬右臂示意车队停下!众人随即警醒起来。车中太子李玄枡也随即撩开绸帘,眼神不无玩味的顺着蒙寅的视线看去。
  那是一片尚未有花朵开放的不甚起眼的月季丛。明明这会儿无风,绿油油的枝叶却“哗哗哗”的颤动不停,甚至抖落了几个刚成型的花骨朵。
  但凡是随行于太子身边的,那个顶个是宫中高手,警觉性极高。侍卫首领蒙寅更是轻功了得,就见他缓步向月季丛逼近,脚下却未发出半点儿声响。双手紧握腰间配剑,已有半截冷剑出鞘。
  “给我出来!”喝出这声的同时,泛着萧萧寒光的宝剑已然穿过枝叶,精准无误的抵在了藏身其后之人的脖子上!
  随着“啊——”一声万分惊恐的尖叫,藏身此处的男子被剑锋迫着缓缓直起身来,身形渐渐高出灌木丛。
  说他是男子,主要因着先前那声粗厉的惊叫。可当他整个人浮出水面,是男是女又有些混淆……
  “你是什么人?!”蒙寅厉声喝问,同时也上下打量起此人身上装扮。看得越清楚,越是皱起眉头。
  “在下……在下是来给侯夫人祝寿的……”窦文山早已吓的三魂丢了七魄!说话时眼皮子下耷,眼珠子一错不错的盯着颈间利剑,生怕擦枪走火。
  “祝寿的?祝寿的穿成这样?还躲在树后鬼鬼祟祟!”侍卫首领显然不信,将剑调整个角度,略使力道,逼着他往马车走去。待窦文山哆哆嗦嗦的来到马车前,膝窝上便被狠狠踹一脚,令他跪到了马车前。
  蒙寅收了剑,拱手禀道:“殿下,此人行为鬼祟,很是可疑。”蒙寅说话的同时,有位头戴三山帽的公公下了马,上前将车帘掀起,使太子可直面马车前的人。
  李玄枡微眯着双眼,冷沉沉的睥睨车下所跪。顶篷遮下的阴影将他眉眼浸的朦胧,可那罩着层寒霜的脸依旧昳丽矜贵,令人生畏。他缓缓启口:“让他抬起头来。”
  闻令,侍卫首领一把揪住窦文山的乱发,猛地向后扯去!窦文山出于本能痛吟一声,整张脸也随之高高昂起。正午的日头下,面容格外清晰。
  李玄枡身为大周朝的太子,自然不会随便记些阿猫阿狗的长相,可为他掀帘子的那位公公却是在看清后一惊!
  “太子殿下……这人不就是上回弄些大箱子挡着您路的那个刁民?”小来子说道。
  太子平日极少出宫,上回是因着太庙行完及冠礼后心血来潮去了南山寺。加上这回来为候夫人庆寿,今年统共只出宫两回。两回却能碰上同一人,且此人总是出现的诡奇古怪,难道是想对殿下不利?
  李玄枡微眯的狭长眼眸透出一股子慑人的冷厉,窦文山不小心对上一眼,竟觉比先前架在自己脖上的利剑还要瘆人!这种绝对上位者的威压下,他甚至忘记了为自己辩白求饶。
  “带回去,交给东厂好好审问。”丢下这话,李玄枡朝蒙寅挥了挥食指。小来子将车帘放好,蒙寅命马车继续前行。只留下被两名侍卫押着的窦文山风中凌乱。
  窦文山散乱的长发随风飞舞,他这方从惊吓中找回一半的理智。刚刚那人,也就是上回去桐家提亲时开罪过的人,竟是太子???
  想到这,窦文山就觉得目炫头晕,接着撞进一片漆黑中失去了意识。两名侍卫略讶异的对视一眼后,将人扔到马背上拖走。
  *
  日头徐徐上升,愈渐和暖,楚堇将斗篷盖在身上,扒着一块石头还真就睡了过去。今日为了来候府,天未亮母亲就将她拉起床盛装打扮,是有些欠眠。
  只是随后起了风,盖在她背上的提花软绸就着风势滑落到地上,仅剩下华衫的小身板儿显得有些单薄惹人心疼。
  这条小路不是通往观月楼的必经,却是最避人耳目的一条,故而李玄枡舍了大道,乘坐马车行至此处。本就不甚宽绰的小道上,楚堇两腿横亘半拉,也就将可行道路逼得更窄,马车不得不停下。
  蒙寅打算上前将拦路的小丫头叫醒,李玄枡隔窗给小来子吩咐了句什么,小来子便唤道:“蒙首领,等等!”
  两脚夹了下马腹,小来子追上蒙寅,伸手指着前面不远处的楼阁:“观月楼到了,殿下吩咐就此下马。”
  二人说话间,李玄枡已率先下了马车。晃了晃因久坐略微发僵的脖颈,耳边两条坠着上好东珠的垂缨也跟着轻摆几下。金丝通绣三爪龙缎的蟒袍阔袖一甩,便自顾自向前走去。蒙寅和小来子见状立马跟上。
  路过那姑娘时,小来子偷偷看了眼殿下的脸色,而后俯身将地上披风拾起,想给那姑娘披上。便在此时,听到殿下一声低叱:“多事!”
  小来子被吓得手一抖,重又将披风扔回原地,跟上殿下的脚步快速离开。
  都说伴君如伴虎,伴储君又能轻松到哪儿去?揣测殿下心意时,总得为自己捏着一把汗!就好似先前,他以为殿下是不想扰那小姑娘安眠,才提前一段路就改为步行,故而他也应景识趣的将披风拾起。可被训斥了他才明白,殿下根本未在意那小姑娘,只是纯粹的坐车久了走两步舒展下筋骨。
  他可真是糊涂啊,跟在太子身边十几年,居然会以为殿下有怜香惜玉之心!哎,小来子暗暗为自己适才的无脑而叹息。若说这世上有什么是殿下所不喜的,那显然就是女人了。
  今日安都候府的下人,基本都集中在了观月楼这片,故而李玄枡一从桃林出来,立马引来众人的跪拜和紧急通禀。很快安都侯和侯夫人,连同观月楼里的所有宾客都迎了出来,行过礼又连连称罪后,才毕恭毕敬的将太子请进观月楼。
  李玄枡最烦听那些臣子们唧唧歪歪,故而径直上到二楼的飞阁。侯夫人倒是乐得如此,这才方便她接下来的安排。趁太子殿下行在前面,侯夫人刻意滞后几步,偷偷叮了女儿一句:“带着各府小姐们去桃园玩儿会。”
  “嗯。”嘉玥点头应下,母女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之后嘉玥便拉着其它几位千金,一同去往桃园。
  桃园就在观月楼下面,坐在观月楼的主位上,恰好可以俯瞰桃园全景。故而侯夫人的意思,其实是让女儿借着与小姐妹们玩游戏的机会出出风头,以吸引殿下的注意,赢得好感。
  楚娆之前在水榭久等窦公子不见人,只得回了观月楼,这会儿也跟着嘉玥一同来了桃园。嘉玥突然想起她还带了个人,便问:“你那个姐姐呢,怎么不来玩儿?”
  “她?呵,早不知跑哪儿去了。”楚娆满脸鄙夷不屑。在嘉玥面前她无需遮掩自己对楚堇的反感,因为嘉玥是她的手帕交,交情甚笃。
  嘉玥笑笑,她也讨厌楚堇,是一对眼就极其厌恶的那种!即便没有楚娆这几日的絮叨,她也一样会讨厌。
  嘉玥父亲是安都侯,母亲是侯夫人,外祖母是一品诰命夫人,亲姨母是贤妃娘娘,这样的出身造就了她骄矜自满的个性。她是京中贵女中的翘楚,人人都要逢迎于她,避其锋芒。可偏偏楚堇今日穿的比她漂亮,戴的比她华贵,就连那张脸蛋儿也……
  她死也不想承认这点!
  “哎?那边是楚家小姐吧。”贵女中有人伸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众人眼光顺着探去,楚娆和嘉玥也跟着望向那边。
  “果然是她!”楚娆隔空白了一眼,又气又笑。没想到那货还当真在路边睡上了。
  嘉玥眺着楚堇的方向,不明意味的笑笑,而后给身边的楚娆说道:“叫她过来一起玩儿。”
  “为什么要带她?”楚娆不服,心里还在为今日撮合不成楚堇和窦文山而郁愤。
  嘉玥只字未答,只扭头看着楚娆笑。薄薄的唇角弯弯翘着,配之别有深意的眼神,有些坏又有些诡秘。
  楚娆盯着姚嘉玥怪异的神情揣摩了下,很快便开窍似的通晓其意!隧眼中泛出精光:“那我们就来玩儿接诗词的游戏!”跟着的,是二人阴恻恻的笑声。
  冷着一个人有什么意义?那不过是小孩子的手段。真要一个人抬不起头来,倒不若将她拉进人群中间,让她在众人面前彻底失去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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