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司灵

  水听雨无论怎样挣扎,想爬起来,终究还是徒劳,看来脚踝那处是不中用了,但就这么被抓回去,她终究还是不甘心的,一顿好打、一顿鞭子都还是其次,她受过,知道那滋味多么令人恐惧,但这种恐惧于她也只是家常便饭。只是挨打过后还要将她卖到妓院去?她宁愿嫁给泥腿子也是不愿的。
  她忍着疼痛,死劲儿往巷子口爬,还一边大喊:“救命啊,拐子杀人啦!救命啊,拐子杀人啦!”
  巷子里渐渐的有人探出头来张望,却也没有人来搭救。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水听雨的衣服都被汗湿了,加上头发还是湿的,狼狈的很!
  她见那些探头探脑的人无动于衷,依旧使劲往巷子外爬,口中不停的喊着:“不好啦!拐子杀人啦!不好啦!拐子杀人啦!”
  冉老大打开院门,一壁追水听雨,一壁喊道:“好闺女,你不要再跑啦,爹爹再也不打你了!”
  没有两下子功夫冉老大就追上了水听雨,只需轻轻一提便把她一手提起来,待水听雨还没有站稳,便用手捏住了水听雨的后脑勺,并对张头张脑的人们说:“大家都散了吧,我家孩儿不听话,就打了她两下,她竟学着别人要离家出走,没什么大事情,各位街坊邻居都散了吧!”
  水听雨的后脑勺被他扭住,好一会儿窒息的感觉,她挣扎着找回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徒劳。
  张头张脑的人们并没有散去,反倒明目张胆的围过来看热闹了,一提着菜篮子的妇女感同身受道:“这要是孩儿不学好,做爹娘的可操心了,快领回去好好教养教养,看样子这没两年就要嫁人了,到时候到了婆家还动不动就跑了那还了得!公婆不如爹妈,他们才不会苦口婆心的跟你讲道理,会被休的......”
  另一妇女也过来搭话:“没错,到时候婆母还不是骂做爹妈的没有教好......”
  冉老大才懒得听这些长嘴婆家长里短,而且在外面逗留久了变数就会多,他可不想到手的银子就这么飞了,不等这两妇女把话说完,他提着水听雨就往自家院子走。
  水听雨难受极了,瞪着脚咳嗽了几声,才勉强缓过劲来,这一缓过劲来,就立马大叫道:“救命啊!他是个拐子!咳咳咳...”
  冉老大一壁收紧捏着水听雨后脑勺的手,一壁对大家伙儿道:“她每次逃跑都这样乱说,你们莫信她,这都是她为了逃跑耍的花样,这孩儿皮得很......”
  水听雨依旧大叫:“我本是夔州人士,是他用药迷晕了我,咳咳咳...”冉老大赶忙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愈加收紧,水听雨只觉得一阵窒息,仿佛将要死去。
  先前那两位妇女连忙住了口,都面带疑虑,巷子里的人们也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冉老大见大事不妙,提着水听雨加快了脚步,却感觉背后一阵劲风袭来,还来不及反应,脖子已被一剑锋遏住,再也不敢动弹。持剑之人厉声道:“放开她!”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持剑之人竟是一名女子,但见她:墨发高高束起,身着一身黑色劲装,手持一把七尺长剑,容颜绝世,美目冰冷刺骨,淡淡扫过众人,众人只觉天地间一股肃杀之气。
  江司灵剑又近了一寸,声音更冷:“放开她!”
  冉老大其实早被她气势吓到,但他平生都是在市侩中度过,只有“论力气女人永远不是男人的对手”的觉悟,哪里知道这世上有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硬是拿出平时吆喝冉大嫂那阵仗,瞪着眼睛骂江司灵:“碍人眼的臭婆娘,少管别人闲事!”
  江司灵剑峰一转,砍下他右手,他左手一松,下意识就要去捉江司灵的剑,岂料江司灵的剑又马上回峰抵住他咽喉,冉老大立即识时务的一动不敢动。
  水听雨趴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她看着地上那条血淋淋的胳膊,牙齿都开始打颤了。
  江司灵看着小姑娘吓成这样,不由得心生怜惜,向人群中正在吃瓜看戏的阿贞命令道:“阿贞,把她扶到马车上去。”
  众人这才发现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异常宽敞,在这地界怕是只有峡州总管府那样的人家才会有这样气派的马车。
  那阿贞大约也只十一二岁,长得很是明朗,蹦跳着从人群后走上前去,抱起水听雨就往马车上走,仿佛抱着和她一般大小的水听雨是很容易的事情。
  水听雨心下稍安,忙谢阿贞:“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阿贞淡淡道:“你不必谢我,要谢就谢我家姑娘,于我的心意,自然是不会救你的。”
  水听雨被咽得呆住,一时不知如何与这阿贞说话,见她一步三回头的往巷子里张望,便问道:“你担心你家姑娘的安危?”
  阿贞摇摇头,道:“我是担心我家姑娘把他们杀了。”
  水听雨当场呆住,若是杀了他们这阿贞和她们姑娘不就麻烦大了吗,心里这么想嘴也担忧道:“那可千万杀不得。”
  阿贞轻蔑一笑,似乎本想说什么,却突然顿住,打趣水听雨:“你这小姑娘真是的,你操心操心你自己才是正经勾当,你操心那帮贼囚做什么?”
  水听雨道:“阿贞姑娘误会了,我是担心你们会吃官司。我水听雨本命如草芥,若不是得你们相助,恐怕今日会死在那帮拐子手上,心里自然是希望那帮拐子罪有应得的,只是因我水听雨给二位惹上麻烦,听雨到底心里是不安的。”
  阿贞一听,语气才好点,道:“只要我家姑娘不将那帮人杀了,就不会有任何麻烦。”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马车边,阿贞将水听雨轻轻放在马车上,自己却坐在马车上向小巷子里张望。
  水听雨也往马车边挪了挪,想看巷子里的动静,却见江司灵已经提着剑出来了。
  阿贞忙迎上前去,问道:“他们没有死吧?”
  江司灵用手一撑,立马跳上马车,这才答道:“本姑娘知道轻重缓急,不会杀了他们误了主公的韬略!”
  阿贞仿佛松了一口气,她是知道的,若是依这位的武功,刚刚那个鄂州汉子早就被她一剑封喉了。她又问:“那姑娘把他怎样了?”
  江司灵挥挥手,满不在乎的说:“我让福伯把他们送县衙去了。”
  阿贞松了的那口气又提起来了,正要责备江司灵,江司灵先发制人,指着她训道:“你又要好为人师了?”
  训完她,江司灵便掀起水听雨的裙摆自顾自的看她的伤势。哟!肿得老高,看来伤得不轻呢,得赶快找大夫给她瞧瞧。
  她顺势坐在软垫上,问水听雨:“你家在哪里?告诉我们,我们先送你回家,也好赶快让你爹娘找大夫给你看看你的伤。”
  水听雨目光一暗,如实相告:“姑娘的好意水听雨感激不尽,只是听雨的爹娘老早就去了,家也在遥远的夔州,如今在婶娘的打骂中讨生活,我失踪了这么久,家恐怕是回不去了……”她想想更是悲从中来,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江司灵赶忙握住她的双手,安抚道:“即如此,你今天便随我回去,我让季大夫给你瞧瞧,以后的事情等你的病好了再说吧。”
  水听雨暗道:她救我一命我本无以为报,不若给她当丫鬟以后伺候她,以报她的救命之恩。反正我在叔婶哪里也是当牛做马,他们又没有一个人在意我的死活,如今我被拐子拐了这一遭,回去后名声也坏了,恐怕也是嫁不出去了。若是真嫁不出去,到时候也不知道婶娘她如何搓磨我,倒不如就此求了这姑娘,以后为她当牛做马,一则报她今日救命之恩,二则也是我活下去的去处。
  她忍着腿脚的酸痛,跪下拜道:“姑娘行侠仗义救下听雨,听雨感激不尽,此生必当当牛做马以报姑娘救命之恩……”
  江司灵忙制止她,笑道:“别别别,这于我不过举手之劳!你就要为我当牛做马啦?这幸亏我是个女的,我要是男的,你岂不是要以身相许了!我跟你说,你大可不必把这事儿看的很严重,我也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水听雨依然很认真很诚恳:“无论刚刚那件事是不是姑娘的举手之劳,于我都是救命之恩,听雨理应知恩图报,请姑娘收下听雨,听雨必当当牛做马以报姑娘今日之恩。”
  江司灵见她神情格外认真,心下吃惊: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品格,总算是没有白瞎自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冲动。况且她身世孤苦,恐怕自己不收下她,她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很难活命。
  便道:“我看你身世孤苦,与我惺惺相惜,便收下了你,只是你得记住,既然是你自己决心要跟着我的,别的倒不重要,我要的无非就是你的忠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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