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地铁上空位不多,纪沅找了一个看上去挺空的角落站着,正值盛夏,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和奇怪的异味,纪沅身上也汗如雨下。
  他不是一个爱出汗的体质,只是原主这身体实在圆的过分,天气一热,走两步就容易气喘,还容易出汗。
  看着玻璃中倒映着自己的身体,皇帝陛下难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减肥的欲望就更加坚定,两个月……不,最好一个月之内就能瘦下来。
  地铁开了五站,到了市医院下车。
  纪沅是唯一一个在地铁上没有看手机,而是专注得观察无聊广告的乘客,不但观察无聊的广告,还自己观察了玻璃门、扶手、电灯泡,看的津津有味。
  下车时,他还恋恋不舍,决定等自己手头宽裕了,一定要去买一些文献来阅读,好好研究一些现代的工具。
  纪沅对医院没有概念,只是早上的时候询问了江玉,江玉就把离家里最近的一家三甲医院告诉他:建京中医大学附属医院。
  医院门口车来车往,纪沅顶着大太阳走进去,掀开大门厚重的塑料门帘,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和空调风吹拂在脸上,凉爽的感觉扑面而来,纪沅惬意的眯了一下眼睛,作为一个前封建帝国集权资本主义皇帝陛下,发出了很没有骨气且真心实意地感慨:社会主义真是好啊。
  他在通风口下站了会儿,当然,纪沅在心中义正言辞的表示,嗯,我绝不是为了蹭空调,我是为了观察现代人是怎么看病的。
  直到身上的暑气消散了,纪沅才根据自己观察总结的经验,来到挂号窗口,在护士的指导下挂上了中医内科。
  周六医院看病的人特别多,纪沅一大早就来了,号码也排到了中午。
  失去了特权和太医院的皇帝陛下不得不跟平民百姓一样,找了一个地方坐着,静静等待着医生叫号。
  不过,别人的坐着是坐着,纪沅的坐着却是在冥想,气沉丹田之后,让内力渐渐地在经脉中循环,约循环了三个大周天,显示屏上的号码终于叫到了自己。
  为他诊断的中医看上去约莫四十岁左右,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中医都是越老越吃香的。
  纪沅坐下后,先是等医生诊脉询问,问完后,他在事无巨细地把自己身体出现了什么症状一一报出,甚至连自己需要的一些中草药都能说出一二,以至于医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小伙子,你学过中医啊?”
  纪沅说出来的许多词语都比较专业,除非入行,否则普通人是不知道的。
  要不是他刚来这个世界,没什么渠道去买药材,不然他都不愿意花这些闲钱来医院看病,他自己给自己开几幅方子便煮来吃了,保证药到病除。
  想起前世自己跟着师娘学医的几年,他点头:“略懂一些皮毛。”
  医生一边给他开单子,一边感慨:“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学中医的是越来越少了,现在的人都去学西医了。”
  纪沅笑而不语,倒不是他故作高深,而是他不了解西医,怕自己多说多错,闹出笑话。
  医生在电脑上飞快的输入着中草药的名字以及分量,分别对应着纪沅身体上的各种问题,只是,纪沅盯着电脑屏幕,却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斟酌片刻后,纪沅终于指了指电脑屏幕,彬彬有礼道:“老先生,我脾胃有虚,脾胃者土也,土虽喜燥,可是太燥会让草木枯槁,土虽喜润,可是太湿会让草木湿烂,最好是补滋润之剂,甘味是补脾胃之主味,应当用甘草才对,为何这里却用这味?[2]”
  医生顿了一下,像是没注意到这点,盯着电脑屏幕微微发愣,然后思考片刻,自言自语:“你说的有点儿道理……”
  开了口之后,纪沅索性也不客气了,直接将医生开出来的四个方子全都做了微小的调整,无非是加一些药材,减一些用量。
  毕竟是调理自己的身体,他必然是十分上心的。
  医生开出来的方子其实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在用药上面过于平凡,不功不过,就是吃了效果也不大。
  且纪沅发现,医生所用的中医方子许多是不完整的,少了这几位药材后也不会有特别大的影响,只是若加了这几味药材,方子立刻就完整了,并且见效更快,更稳。
  甚至,纪沅觉得有几个方子还挺眼熟的,像是他师娘常用的诊治手段。
  医生被纪沅身上独有的一种领导气质给折服,听着纪沅淡然却稳重的声音,不自觉地就按照他的命令去做。
  并且每每改动一点方子,他心里对这个年轻人的佩服就多了一些。
  这、改完之后,整个方子都变得清晰起来,原本残缺的古方也被补全了,医生心中掀起一股惊涛骇浪,啧啧感慨后生可畏。
  顺便忍不住想:他这么年轻,应该还在哪里读大学吧?不知道毕业之后准备去什么医院实习,这样的人才,要是能到我院就太好了。
  纪沅修修改改完几个方子后拿到手上,跟医生打了声招呼走下楼了。
  医生回过神的时候,纪沅已经没有了人影。
  他“哎呀”一声,懊悔道:“刚刚应该问问他的学校的!”
  不过,还好他修改过的方子还在电脑上,医生没敢耽误,他行医十几年,好歹也是个专家医生,自然明白纪沅改的这些地方有多么的重要,他立刻将这个方子发给了院长。
  果然,半个小时之后,院长就亲自打电话过来,要他拿着药方到十二楼办公室一趟。
  医生不敢耽搁,嘱咐了护士将自己的科室挂上了停诊的牌子后,立刻拿着放在到了十二楼,推开办公室,发现除了院长之外,副院长也在,除此之外,办公室还有一个满头白发、气质超然的老者。
  医生瞪大眼睛,差点儿失声,压着颤抖的声线道:“张老先生!”
  白发老人正是中医界的北斗泰山、国内目前最有名的中医奇才张楷老先生,社会地位极高,鼎鼎大名无人不知。同时,他也是院长的恩师,建京中医大学的名誉教授。
  还有一层隐秘的关系不为外人知道的,便是张楷其实是院长的小叔叔,这也是这位北斗泰山出现在院长办公室的原因。
  “听说今天院里来了个年轻人,把《陈康杂论》上的古方给补全了?”
  一句话,把医生给问懵了。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张老先生所指的年轻人,应该就是刚才找自己问诊的那人,《陈康杂论》则是古代中医学的五大经典著作之一,是周朝太医院之首陈康陈太医所著,乃是他一生的心血,也奠定了中医的理论基础。
  只可惜,《陈康杂论》在周朝覆灭后两百年就因为一场文化灾难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陈康的后人又经过几百年的搜集,勉强把民间搜集到的所有残页拼在一起,成了残本。
  八几年的时候《陈康杂论》才真正的问世,短短几十年,已经在中医界占据了不可取代的重要地位。
  这还仅仅是残本而已。
  可见,出现了一个能补完《陈康杂论》的年轻人是多么可怕的是一件事。
  不亚于恐龙重新出现在地球。
  医生原本以为那年轻人只是天资聪颖,在《陈康杂论》的方子上稍作修改,让方子比之前更加完善一些。
  谁知道,他、他竟然是补全了《陈康杂论》!
  天,医生心跳快的不正常,他刚才是面对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等等,能补全《陈康杂论》的人来找自己看病,医生的脚步瞬间就有些飘了……
  院长急切道:“那个年轻人还在吗?”
  医生一拍脑门:“哎呀,走了都快大半个小时了!”
  话音刚落下,院长、副院长,以及张老先生的脸上都露出了遗憾的神色,特别是张老先生,一向稳重的他少有的焦灼起来,心里排山倒海:若是这个年轻人真的能补全《陈康杂论》,这将是一件改变历史的事情!
  想到这一点,张老先生掷地有声,命令道:“一定要找到这个人,不管用什么代价!”
  副院长灵机一动:“老先生,我想起来了,他既然是来医院看病的,一定有联系方式。”
  “对,对!有的,就在我的电脑上!”医生猛地想起,那年轻人的记录还在电脑上呢!
  “还等什么,走,现在就去看!”张老先生大喜过望,语气也忍不住欣喜一些,五官舒展,看上去更精神了。
  直到五分钟之后,几位中医界都赫赫有名的专家、大能、泰山北斗,围着电脑上的病历资料沉默了。
  病历卡上的照片没有,只填写了姓名、年龄、婚姻和……联系方式。
  姓名:纪沅
  年龄:29
  婚姻:已婚
  联系手机:诺基亚
  四人同时沉默:????
  这、联系手机什么鬼?手机号呢??
  第11章 想太多
  已经取好药的纪沅前脚刚离开医院,就在门口的林荫小道中看到了应舒涣。
  准确来说,不止是看到了应舒涣一个人。
  跟应舒涣在一起还有两个男人,一个像是开车的,还有一个坐在后面。
  开车的停好车之后先下来,给应舒涣拉开了车门,应舒涣下来之后,那人跟着应舒涣一块儿下来。
  从这个动作判断,开车的地位比较低,跟着应舒涣下车的气质上像个少年,只是那少年把自己武装的非常齐全,帽子墨镜口罩一个没落下,应舒涣只戴了一个口罩和帽子,下来后,二人偏着头小声交流了几句。
  纪沅虽然认出了应舒涣,但完全没有要去打招呼的意思,只是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决定换条路走。
  他不给自己添麻烦,麻烦要找上他。
  纪沅刚转过身,就被应舒涣的经纪人注意到了。
  不但如此,还被那位已经摘下墨镜的少年,用厌恶的眼神看了两眼。纪沅出色的听力听到了“狗仔”之类的词,难道是把他当做偷拍的人吗?
  从原主的记忆中看,狗仔好像不是什么好词。
  纪沅感觉到经纪人的视线已经在自己背后打量了一圈,他叹了口气,心里吐槽:果然是因为身体面积太大了,所以容易被发现吗?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直到应舒涣的经纪人追上他,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纪先生。”经纪人叫住他。
  都开口了,纪沅想装聋作哑也做不到。
  纪沅的经纪人应该是认识他的,不过,对方就算知道他和应舒涣的关系,对自己的态度也十分随便。
  看来,原主在应舒涣的朋友圈名声混的十分狼狈。
  经纪人伸出手:“纪先生,认识这么久了,流程就不用走了吧。”他开门见山:“照片。”
  纪沅反问他:“什么照片?”
  经纪人看到纪沅这样,都快笑出声了,心中又有些看不起他:“纪先生,现在这里就只有你和我,何必装傻。明白人就把照片拿出来。”
  纪沅淡淡地回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经纪人皱起眉,仿佛是觉得纪沅不识抬举,原本还希望不撕破脸,给纪沅一个台阶下的好脾气没了,直呼纪沅的名字:“纪沅,你跟踪应哥,不就是为了查岗拍照片吗。”他压低声音,似乎是怕那个少年听到纪沅和应舒涣的关系:“你不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应哥的老婆了吧?你觉得用照片威胁应哥有用?”
  查岗?拍照片?纪沅听得云里雾里。
  但是跟踪应舒涣这一句,他听懂了。
  看来,经纪人以为他们的偶遇,是纪沅蓄谋已久的跟踪。
  对方会什么这么笃定自己是跟踪不是偶遇,这个念头刚出来,纪沅的脑海里就闪现出似曾相识的画面。
  他迅速在原主的记忆中找到了几次和经纪人打交道的回忆——原来原主跟应舒涣刚结婚的那一段时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还真的干过偷偷跟踪应舒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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